父王,孃親被搶了
六十九章
平靜,實在太平靜了。
自從淑妃被打到現在,整個後宮就如同死水一般,似乎連空氣中都透着一股低氣壓,不過若薇倒不擔心淑妃真敢頂着那張變形的臉跑去跟夏桀告狀,她太瞭解這些個長處深宮裡的女人了,除去至高無上的榮寵,她們最在意的便是那張臉,在後宮之中,沒有手段可以,但不可以沒有美貌。
隨着日子的推移,天氣也越來越冷,入眼處盡是繁華落盡的蕭瑟,不過在夏國的皇宮裡倒沒有這樣的感覺,御花園的師傅們趕在秋天來臨前夕便將整個皇宮再次裝扮起來。
桂花、百合、一串紅、彩葉草一夜間充斥着整個御花園,若薇此時正聞着花香歪在涼亭裡假寐。
不是她懂得享受,也不是她正想陶冶情操,而是……真他媽太安靜了。
若薇再也受不了的從貴妃椅上翻起來,張大眼睛觀看四周,除了前幾天選拔的小青子跟小順子之外,這偌大的御花園裡半個人影也沒有,寢宮更是冷清,以前還有侍衛每隔一炷香就過來晃一晃,或者在某個特定的時辰內在她眼前走來走去,現在呢?勤勞的侍衛不見了,阿諛奉承的宮女不見了,唯唯諾諾喜歡觀察她的太監們不見了——連她的兒子也不見了!
沒錯,每天中午準時上這來蹭飯的果果從三天前就沒來過,倒是昨天差了小河過來傳遞一個悲催的消息——孃親,我的功課這幾天太多了,估計一時半會弄不完,等我弄好了再來找你!
若薇想了想,哦,三個月前果果真帶着小河奔跑在逃亡的路上。這三個月的功課估計夠他忙一陣子的了!
若薇又重新躺下,繼續假寐。
但過一會,她重新睜開眼睛坐起來。
小青子見若薇反反覆覆做着同一個動作,坐起來,躺下,躺下,坐起來。小青子上前道:“娘娘是否覺得無聊?”
若薇像被誰抽了力氣似得,默默點頭。
她不知道夏桀這是跟她玩哪一齣,不過她心裡明白,這些若有若無的變換肯定跟他脫不了關係。
一夜間撤走所有人,除了他,她想不到其他人。
小順子也過來了,見若薇垂頭喪氣,心裡不覺有些擔心:“娘娘,你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吧,也別悶在心裡,這樣會憋壞的!”
若薇擡起頭看着他們兩個,她現在終於知道獨孤求敗的心理了。那是一種普天之下找不到對手的孤獨!
自從前幾日她在後宮大展神威,又將那淑妃揍的滿臉開花,當時確實很開心笑啊!可是後來呢?後來整個皇宮的人看見她就繞道走,就連夏桀也是!現在敢跟她說話的就只有小順子,小青子,偶爾小河會過來伺候伺候,除此之外,再無二人。
這樣的蕭條無疑是告訴所有人,陛下對她的恩寵已經到頭了。
若薇不管別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其實夏桀對她寵愛也好,厭惡也好,都無所謂。
她現在就是有點……
“唉……無聊!”
想起以前的日子,那多充實啊,尤其跟狻猊……
一道白光從她腦海中劃過,狻猊……
“娘娘,你去哪?”小青子急忙跟上若薇的腳步,但是在速度上卻沒有若薇快,不一會便被若薇甩得遠遠的了。
回到寢宮中的若薇十分亢奮,彷彿找到了畢生的追求一般。沒錯,她要寫信給狻猊,今天是月底,狻猊甦醒過來發現她不在肯定很擔心,現在她寫封信寄過去,等下個月月圓他就能收到。
這麼一想,若薇終於泛起一陣笑意,但隨後,笑意漸漸凝固,因爲她發現一件很關鍵的問題。這裡沒有紙筆硯臺。
“給我取紙筆來!”若薇大手一揮,吩咐跟着跑過來的小青子與小順子。
小青子與小順子互相看一眼,上氣不接下氣道:“娘娘,紙筆都是陛下的書房,奴才沒得通傳是不給進的!”更別說從裡面拿一張紙。
現在能進那書房的也就若薇一人。
“你們的意思是,要我去取?”
“奴才們不敢誆騙主子,若要我們去也是可以的,不過,去了之後,奴才估計就回不來了!”小順子一臉悲痛,彷彿下一秒他就要獻身給一張紙。
若薇眯起眼,這小子纔在她身邊幾天啊?就變得這麼滑頭。不過很快的,若薇就在心裡面人輸了……
“好吧,再怎麼說你們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人,如果爲了一張紙就把命送了,那我這個當主子的也太狠心了些!”若薇作勢站起來往外走,小青子有些詫異:“主子要親自去取?”
“誰說我要去的?”
“那您……”
“去我兒子那借張來!”若薇說完,甩頭就走!
要她爲一張紙長途奔波,夏桀算你狠!若薇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惡狠狠的咒罵,
這些天怪不得那麼平靜,感情是來整她的,先將她捧到天上,然後又讓她重重的摔下來,等她摔的頭破血流的時候,他到時候再過來對她一番慰問,哼,他想得美!
若薇如小旋風一般刮進了凌軒殿,小河遠遠看見,訝異了一會,但隨後立刻開心的迎上來:“您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無聊的唄!”其實她早就想來了,只是這些天果果學業很繁重,她怕影響他學習。若薇往裡頭勾了勾頭,小聲問道:“果果他還在忙啊?”
小河情不自禁的捂嘴笑笑:“您跟小殿下真是心有靈犀,剛剛午飯過後,小殿下還叨唸着快些抄好太傅佈置的課業,沒想到你就來了!”
若薇眉毛一吊,剛吃完午飯就開始用功啦?真是個好孩子!
小河一邊領着若薇往裡頭走,一邊絮絮叨叨道:“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傅忽然換人了,陛下也沒說什麼,反正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子,誰教都一樣,可這新太傅夠厲害啊,第一天上任就要叫小殿下將前面落下來的功課補上不說,還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過來要小殿下熟背!”
若薇聽的很認真,果果落了三個月的功課確實該好好的補一補,不過,對於一個才六歲的孩子來說,這麼繁重的功課會不會太過分些了?
幾個轉彎,便到了果果的書房,若薇透過小窗子看見果果正在那奮筆疾書,樣子嚴肅的不得了。
若薇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果果都沒發現。
等果果看見若薇時,若薇已經站了好一會了。
見到來人是若薇,果果臉色一喜,隨後又暗淡了,他提着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孃親先坐一會,等我抄完了再跟孃親說話!”
聽到這個“抄”字,若薇不知怎麼的像打了雞血一樣開始興奮起來。
想當年啊她在天機子身邊時沒少幹過這種事。
天機子教學獨有一套,抄書這種不入流的爲師之道他是不屑用的,若薇之所以抄書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若薇湊到果果身後看了看他抄寫的內容,有些愕然。
“這是誰教你抄的?”若薇指着他面前的一本厚厚的冊子。
果果一邊寫一邊回答:“是太傅!”
“你這麼小就讓你學這種東西?”若薇嗓門陡然拔高。
果果不解的擡頭:“孃親你怎麼了?”
若薇掃了一眼他眼前的那些個教材書籍,小手一揮,全都掃落在地上,果果臉色立馬變了,變得沮喪起來:“娘啊,我剛剛纔抄了一半啊!”
若薇纔不管呢,一把拉起果果的手就往外走:“來,親愛的兒子,咱們今天放鬆放鬆!”
“可是,萬一被父王知道……”
若薇回過頭,認真的看着兒子,可能是被天機子同化了,在她還是學生時期,天機子從來不耽誤她玩的時間,甚至會在一天中抽出幾個時辰讓她好好的玩,但是該學習的時候絕對會嚴厲不殆。
果果的性格估計有些隨她,不,是以前的她,逆來順受。
“你父王那邊,我自會去找他,現在你給我放心的玩,把剛剛抄書的那些狗屁玩意扔的遠遠的!”
聽見若薇這麼說,果果稍微放寬了心,一蹦一跳的跟着若薇走了。
可是,若薇前腳帶果果去玩了,後腳就有人把這件事稟告給夏桀。
成福訕訕的站在那,看着陛下不停轉換的臉色,這些天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對翠微宮的那個女人是又愛又恨。若是其他女人,早就樂開了花,可那位主呢?從進宮開始,已經快一個月了,陛下就沒露出個好臉色來!
這不,又摔壞了一隻筆洗。
夏桀從未在人前顯露過怒意,他向來對自己的自制力有着很大的信心,但是今天……
成福心裡一慌,連忙道:“陛下,也許娘娘是心疼小殿下整日勞累,便帶他去放鬆放鬆!”
夏桀沒有說話,身體一提,從龍椅上站起來,大步跨出門外:“成福,帶路!”
這幾天他刻意將若薇一人丟在寢宮內,並調走了所有的侍衛與太監宮女,他夠了解若薇,她生性活潑好動,將她一人丟在陌生的地方,一天兩天或許沒什麼,日子久了這孽障必定想方設法的找樂子,可他萬萬也想不到,這孽障居然爲了自己玩樂,耽誤果果的課業,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夏桀的到來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小青子跟小順子遠遠看見了,本想立刻去通知裡面的人,哪裡知道夏桀先他們一步,成福過來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跟隨夏桀進去了。
經過一段路程,夏桀到了。
當他看見草坪上一大一小渾身髒兮兮的蹲在人工湖邊捏泥巴的時候,四周的空氣立刻下降到零度。
“小河,帶小殿下下去洗洗!”夏桀沉聲吩咐。
小河見夏桀的臉色比往日還陰沉些,連忙拽着果果離開,離去前給了若薇一個複雜的眼神。
這個眼神代表着,你要小心啊,陛下心情不好!
若薇怎會不知道夏桀心情不好呢,只是她不清楚,爲什麼夏桀總是擺着一張臭臉給她看!
若薇還在捏泥巴,她現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創作的行列中,自然而然的,夏桀的威懾力根本不能影響她什麼。
“若薇!”夏桀上前,一把將若薇從地上提起來,這一股勁將若薇剛捏好的泥人給弄散了。
若薇像炸了毛的小狐狸一樣,瞪着夏桀:“你幹什麼?”
“本王還想問你在幹什麼!”尤其看見若薇被他拉起來了,還不忘手裡的小泥人,頓時,眸子中怒火燒的更旺!
“你沒看見我在捏泥人?”若薇舉起手,大聲說道。又不曉得他今天犯了什麼神經,不見面就算了,一見面立刻對她大吼大叫。她又不是他的奴隸,隨他搓圓捏扁。
夏桀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半成品,掌心一用力,立刻將那泥人捏的稀巴爛。
“捏泥人?”夏桀冷笑一聲,成福連忙上去送去一方帕子幫夏桀擦手,夏桀一把奪過帕子自己擦拭起來,擦完了仍在若薇腳下,眼底依舊陰霾不散:“你成天就帶着果果玩這些東西,他長大後有何出息?”
“出息?一個小孩子如果連玩都不會,你還指望他有什麼出息?還是你自己沒有一個美好的童年,以爲所有人都不該擁有?”
“你這是無理取鬧!”夏桀提高聲音。
“哈,多可笑,如果你有空請先去看看果果整天學的是什麼東西。你有看過那些教材麼?你知道那些內容是什麼?”
夏桀皺眉,他當然看過:“那些東西都是每個太傅親自撰寫的書籍,有問題麼?”
若薇第一次覺得跟夏桀討論如何教學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因爲她是在爲兒子博取正常的學習生活。
若薇略微沉下嗓音道:“既然你看過,那我也不多說了,只想問一下,你的太傅是不是也讓你抄寫那些不分是非的忠孝典故?果果那麼小,你讓他忠於誰?是非忠孝是要等他成長後讓他自己體會的,而不是在很小的時候強硬的灌輸給他,這跟禁錮他的思想有什麼區別?”
“你是在不滿本王對果果的教育?”
“沒錯,我已經決定以後由我來教育果果!”若薇揚起下巴。
“你來?”夏桀嗤笑一聲,他都能想像得到,如讓果果跟若薇廝混在一塊,日後會成什麼樣子,一定跟這孽障一樣滿身的逆鱗。
“難道陛下覺得,天機子的徒弟不夠資格教自己的孩子?”
夏桀臉一僵,這孽障居然拿天機子來壓他,沒錯,天機子是天下所有君王都想拉攏的人才,甚至有傳言過,得天機子可保江山五百年……
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將江山放在別人手裡操縱,到頭來是會是別人的,所以一他不屑,更加不會!
再看若薇……得天機子保江山五百年,到她這估計是,得若薇立刻家破人亡!若不是他命硬,早被她氣死了!
“若薇,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翠微宮裡,沒有傳喚不得出宮!”她將後宮鬧翻天他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將淑妃打成了豬頭他也當作沒看見,可是今天這事,他不能退步。
他早已經決定,將果果立爲儲君,日後整個夏國就是他的,這個時候,就算是若薇,也不能撼動他的這個決定。
說完,夏桀甩頭就走!
“夏桀,你覺得憑你手底下的那些個廢物能關的住我?”在他身後,若薇慢條斯理的開口說道!
夏桀腳步一頓,回過頭來,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提醒本王了!”
夏桀大步踏過來,若薇一臉機警的擡起手腕,可是夏桀彷彿料到她會這麼做似得,他腳步往旁邊一移,飛快的閃過若薇的攻擊,那一串帶着碎裂的聲音擊打在成福身旁的大樹身上,成福嚇的手一抖,拂塵應聲而落。
而此時,夏桀與若薇不知什麼時候飛身上了御花園的涼亭上,成福嚇的腿一軟,這陛下跟娘娘是要做什麼?但他也不會天真的以爲若薇跟夏桀跑那麼高是爲了聊天!
從今天起,若薇與夏桀的戰陣已經從私底下擡到了檯面上了。
“你好大的膽子!”這孽畜竟敢跟他動真格的。夏桀足見微點,就朝若薇飛去。
“我膽子大你又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的!”
若薇毫不示弱的迎上去,隨心鈴招招含着內勁,撒出去的花瓣直直的朝夏桀卷撲過去,夏桀身子在半空中快速旋轉一週,斜着飛下涼亭,若薇緊跟不捨,她已經無聊了很久,今天是夏桀撞上來的,不能怪她。
聞訊趕來的侍衛一眼就看見夏桀俯身掠過來,還沒鎮定,站在前面的斐野就見夏桀一個旋身轉到自己身邊,斐野以爲夏桀打不過若薇到他身邊尋求庇護,當機立斷抽出腰間的佩刀準備迎戰,卻不想被夏桀凌空奪過去:“在一旁好好呆着!”
斐野愣住了……陛下這是要跟若薇單挑?
沒錯,剛剛他手中沒有武器,而那孽障的隨心鈴又厲害,他奈何不得她,現在兵器在手,今天他要好好教訓這個孽障東西!
夏桀有了兵器,立刻翻身攻擊若薇。
夏桀雖說招招狠厲,但他卻用刀背作爲格擋,並未將那柄刀作爲傷害她的武器,但是,若薇顯然是被夏桀弄的炸毛了,她不管不顧,手腕翩飛,那些個奪人性命的花瓣如漫天飛雪般灑向夏桀,花瓣一接觸到夏桀手裡的寶刀,寶刀頃刻崩裂成幾塊碎片。
夏桀眼眸一涼……
他給她留有餘地,而她卻毫不留情!
斐野站在那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刀——天知道,他最近都換了幾把刀了。
自從在安國,他的刀被若薇輕而易舉的弄碎之後,回到夏國,他第一件事就是升級他的兵器,整個皇宮的刀都被他挑了個遍,這才找到自認爲不錯的,只是沒想到……
夏桀怒紅了眼,狠狠扔掉只剩下刀柄的寶刀,傾身撲向若薇。
沒了兵器的夏桀像是被惹怒的雄獅,但若薇並不懼怕,她冷笑一聲,看來今天夏桀要掛彩了!
若薇毫不猶豫的擡手對着掠過來的夏桀猛的一甩手,紫色的花瓣打着旋朝他飛去,沿途捲起一陣草屑,頓時溫度上升不少。
卻在這時,已經清洗乾淨的果果正好過來,見若薇與夏桀在打架,立刻飛撲到兩人中間,驚的嘶喊一聲:“孃親不要!”
夏桀身體一頓,而若薇嚇的兩腿發軟,那花瓣打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果果快閃開!”若薇朝果果飛撲過去。
而夏桀比若薇快一步,大手凌空一勾,將果果一把帶入懷中,順勢在草地上一滾,那凌厲的花瓣擦着夏桀的後背飛射而去,打在屹立在他身後的樹幹上。
一切的一切,只在一瞬間!
若薇被剛剛的那一幕嚇壞了,她差點……差點就傷到果果了,若薇飛撲到夏桀身邊,一把拉起被夏桀壓在身下的果果,驚魂未定:“兒子你沒事吧!”
“孃親我沒事!”果果很茫然的搖搖頭,將將發生的一切太快,以他一個小孩子的眼力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剛纔已經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
成福見兩人不再打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剛捱到跟前,成福就癱了。肥厚的脣瓣抖索着,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夏桀匍匐在地上,整個後背是一片焦黑色,鮮血沿着燒焦的部分溢出來,落在草地上。
而夏桀卻在若薇回頭看他的那一瞬間,手猛一撐地,拔地而起。
他依舊偉岸,依舊高傲,就連受傷也容不得一絲脆弱。
夏桀低睨了若薇一眼,薄脣吐出冰冷的字眼:“沒有下一次了!”
下一次,他不會再這麼縱容她了!
夏桀說完,率先邁開步伐走到斐野面前,大手扯下斐野身上的紅綾披風,披風滾起一陣紅浪,服帖的罩在他後背上,將那慘不忍睹的傷痕遮掩的嚴嚴實實。
成福連滾帶爬的跟上去。
腳步聲遠離,若薇卻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地上。
夏桀剛纔做的一切她看的清清楚楚,在危險到來的那一刻,他用自己的身軀保護果果,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讓果果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夏桀這個父親當的……確實很有個性。
“……孃親,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麼?”晚上,果果留若薇在自己宮裡吃完晚飯,可是一頓飯吃完,若薇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抽走了魂似得,光吃白飯。
若薇回神,慢慢放下碗,有氣無力道:“我今天打傷你父王了!”
果果聽了,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子上,只見他一臉緊張問道:“父王受傷了?”
當時他被若薇抱在懷裡,根本看不見夏桀受傷的後背,而夏桀在第一時間用披風擋住了。
若薇見果果那麼緊張,心裡更加不是滋味,畢竟果果跟夏桀相處的時間比她長,恐怕在兒子心裡,自己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夏桀吧!
想到這,若薇有些嫉妒,但卻多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如果在打鬥中傷了夏桀,那她肯定會說誰叫他技不如人,可現在他是保護兒子而受傷。
“孃親我們快去看看吧,小河,把去年父王賜給我的小人蔘帶上,還有那個……那個什麼雪蛤膏。”果果一邊朝外走,一邊有條不紊的吩咐,走到門口卻見若薇依舊坐在原地動也不動,他有些着急:“孃親,你還坐在那幹嘛?快隨我去看看吧!”
若薇有些尷尬,擺擺手:“我……我還是不要去了吧!你父王氣還沒消呢!”
果果凝眉,想想也是,孃親失手打傷了父王,這種事自他記事以來還未曾發生過,以父王的脾氣估計氣的不輕,這時候孃親再過去的話,說不定父王會更加生氣。
果果點點頭:“那好,我先去看看,等父王氣消了,我們再一起去!”
說完,拉着小河,提着慰問品直奔夏桀的書房。
夏桀受傷這件事並未引起太大的騷動,因爲夏桀三令五申的告誡,誰要將這事傳出去,在場的所有人都提頭來見。
有了這個命令,底下人不敢多說一個字。
但是……
成福跪在夏桀的腳下,苦苦哀求:“陛下,您後背傷的那麼嚴重,趕快宣御醫吧!”
“本王說的話,你聽不見麼?”夏桀從堆積如山的奏摺裡擡起頭,陰鷙的掃了成福一眼。
“可是您這麼耗着,身體哪裡受得住!”他剛剛繞過去看了一下,陛下整個後背都被燒焦了,而他只是在回來之後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換了一件衣服,連藥都沒上,成福知道,陛下怕宣了御醫之後此事被傳出去,但是這麼忍着萬一傷口惡化,那他們一樣要掉腦袋的。
夏桀抿着脣,一言不發。
卻聽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夏桀擡起下顎,成福立刻明白夏桀的意思,連忙擦了眼淚爬起來朝外面走去。
果果跟小河提着東西大老遠跑來,氣喘吁吁,可是卻被成福擋在門口。
成福被若薇教訓過一頓之後已經不敢再對眼前這個小殿下怎麼樣了,但是今天不同,陛下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受傷,這裡面當然也包括小殿下在內。
“陛下已經些歇息了,若小殿下有事,請明日再來!”成福操着奸細的嗓音不冷不熱道。
果果擡頭看了看天,這纔到傍晚,父王會這麼早歇息?明明就是這個老東西不想讓他見父王。
小河上前,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想塞給成公公,希望他通融下,這都是宮裡的規矩,求人辦事,沒有錢是不行的。
“還請公公費心,小殿下得知陛下受了些傷,特意過來看看!”
成福一把推開小河手裡的金子,冷聲冷氣道:“誰說陛下受了傷?雜家告訴你們,陛下好着呢,回去回去,雜家還要伺候陛下,就不奉陪了!”
說完,成福調頭就走。
果果眼底突然迸發出與夏桀一模一樣的狠辣眼神,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果果回到自己的寢宮見若薇還坐在那。
見果果跟小河垂頭喪氣的回來了,若薇連忙問道:“你父王怎麼樣了?”
果果搖搖頭,將準備好的東西展示給若薇看:“成福在門口擋住我們了!”
成福?這老傢伙還敢對果果不敬?不可能,這些日子她觀察過,成福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轉變了,對果果幾乎是無微不至,恨不得將他當菩薩一樣供着。這估計是夏桀下的命令。
可是夏桀爲何不見果果呢?
“孃親,你確定父王受傷了麼?”果果問道。
“嗯!當然確定!”她還看見那傷口流血呢。
“可是父王並未宣御醫啊!”
若薇皺起眉,如果她沒記錯,他後背幾乎被燒焦吧,除非他是神仙不用敷藥就搞得定,若不然,他就是在找死!雖然她討厭這個人,但沒想過要他死啊!
若薇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將果果之前拎來的雪蛤膏收進袖子裡,往外走:“我去看你父王,哦對了,順便給我點紙筆,還有硯臺,嗯,加點墨!”
果果皺起眉:“孃親要那些做什麼?”
若薇抓抓頭:“我決定給你父王寫封道歉信!”
“……”
成福回來覆命,卻見夏桀雙手撐在案子上,冷汗順着額頭流下來,成福嚇了一跳:“陛下!”
“閉嘴,扶本王去那邊躺一下!”夏桀擡了擡下顎,成福連忙上前扶住夏桀。
夏桀硬撐着疼痛走到旁邊的軟塌邊,成福連忙塞了一個靠枕在夏桀手邊。
“你退下吧!”
“陛下……”
“要本王說第二遍麼?”
成福不敢再違逆夏桀的意思,不是每個人都有若薇那麼的好運氣,一遍又一遍的挑戰陛下的耐心,還依舊活的好好的!
成福退下之後,夏桀身體猛的一頓,被他握住的牀沿啪嗒一聲碎了。
疼,永無止境的疼。夏桀抽氣,這種疼不似利刃劃傷,能忍得住,被那隨心鈴傷到的地方猶如火燎一般,一陣強過一陣,彷彿皮肉都跟着收縮。
夏桀咬着牙,將那無法忍受的悶哼嚥下去。
過了很久,夏桀才慢慢適應這樣的疼痛,只見他慢慢伸手想將衣衫褪去,卻不想只這麼一會功夫,衣服已經黏在了皮肉上,夏桀眸子一暗,唰的一聲,連皮帶肉的將衣服從後背撕去,頓時鮮血橫流,他眉頭卻不曾皺一下。
反覆呼吸幾口氣,夏桀站起來走到一面銅鏡面前,轉過身觀察自己的傷口。
那昏黃的鏡子裡映着他血肉模糊的後背……還有一張熟悉的臉。
“你來做什麼?”夏桀轉身,雙目緊鎖住面前的小人。
“看……看看你!”這是若薇第一次在夏桀面前表現的底氣不足。好吧,她承認自己手重了一些,這次來就我爲了彌補這個錯誤的。
夏桀深吸一口氣道:“看本王是不是死了對吧?”
若薇猛地擡頭,不過,當透過夏桀背後的銅鏡看見那猙獰的傷口時,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趴趴的低下頭:“對不起……”
栓天鏈跟隨心鈴是舉世無雙的神器,被任何一樣傷到之後,傷口都不會那麼容易癒合,就像上次她被栓天鏈纏住一樣,過了半個月還不見好轉,若薇小心的勾了勾夏桀的後背,嘖嘖,估計這要比她之前嚴重的多。
夏桀走到一邊,勾起剛剛扔在一邊的衣服簡單的披上,冷冷道:“你沒有對不起本王的地方,一切都是本王咎由自取!本王不該將你當作六年前的安若薇那樣對待,這一切都是本王的自以爲是造成的!而你——沒有錯!”
若薇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這是夏桀說的話?他在向他認錯麼?可是怎麼聽着那麼刺耳呢?
“夏桀,你還生氣吶?”若薇小心翼翼問道。
夏桀淡淡的撇了她一眼,道:“本王怎麼再敢生你的氣,除非本王不要命了!”
若薇越聽這話越不舒服,卻見夏桀已經坐在桌子邊上,看他的樣子好像準備批閱奏摺,若薇咬住脣,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批摺子麼?
夏桀穩如泰山的提起筆,在奏摺上勾勾畫畫,幾乎將若薇當成空氣。
半晌,夏桀從奏摺裡擡起頭,不帶一絲感情道:“本王身體並大礙,你也不必自責,回去吧!”
若薇問道:“真的?”
夏桀凝眉,似乎有些不悅:“怎麼還不走?”
若薇連連點頭,語氣明顯沒有剛纔那麼緊張:“哦,既然你沒事了,那便好,我回去了!”
他都說沒事,那一定就是沒事啦!這樣也省的她再費心。
看着若薇飛快消失的背影,那握在手裡的毛筆吧嗒一聲斷裂開來!
他現在分不清自己的心到底爲什麼疼的那麼厲害……
如果在六年前,看見他傷成這樣,她還會像剛纔那樣迫不及待的離開麼?
如果在六年前,她會不會跟之前那樣,對他毫不留情?甚至招招致命?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因爲六年……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多東西!不僅是人……
世上只以爲傷筋裂骨便是極盡慘烈的疼痛了,其實,這哪裡能比的上心愛之人的冷漠來的更加錐心刺骨呢?
這種感覺可以令任何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受着煎熬,他也不例外……
他能忍得住後背火燒火燎般的疼痛,卻不知如何忍受心間的痛楚。
難道說,真有天道輪迴,因果報應?當年他傷害了她,所以今日,他受這樣極刑般的痛楚,就爲了還她當年所受的痛……
夏桀兀自勾脣,萬般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報應!”
忽的,一陣風颳進來,夏桀眯起眼看着被風吹開的窗戶,略帶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頭頂的宮燈似乎受了什麼蠱惑,竟然自動轉起來,光影輪迴,忽明忽暗。夏桀死死的盯着懸掛在窗外的明月。
這一看,便彷彿看到了六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年,若薇剛跟他回夏國,他忙於競爭王位,加上對她也不曾有過什麼好感,但礙於她當時年紀小,便暫時將他安置在自己寢宮,便再也沒有過問過她什麼。
誰曉得,才過了幾天,就聽說若薇與當時還是太子妃的淑妃鬧了些口角。
晚上回去見若薇一人趴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沒有管她,兀自去睡覺,半夜醒來,卻發現桌子上趴着的那人不見了!。而這時,窗外有人影閃過,他心底疑惑,默不作聲的跟上前去,卻見若薇鬼鬼祟祟的來到淑妃的門外,不慌不忙的在地上鋪了一張白紙,又從懷裡掏出硯臺跟一隻毛筆,伸手就在地上奮筆疾書起來,沒過多久,又從背後掏出個漿糊瓶子,將那寫好的東西仔細塗抹了,認認真真的貼在淑妃的門上。
那上面龍飛鳳舞寫着三個大字——你最醜!
他當時在暗處看的快笑岔氣了,卻怕被若薇聽見,只好忍着。
忽的,小河從別處跑過來,一把拉住若薇道:“快別胡鬧了,回去吧,要是被人發現,又免不了一頓罵!”
若薇被拖着,跌跌撞撞跟在小河身後,而屋子裡的丫頭倒是醒了,打開門看見門上的紙,大叫一聲混賬東西,誰貼的。淑妃被吵醒,也起來了,看見門上的東西氣的渾身發抖,一把撕下,罵道:“是哪個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的!”
他看見這一幕,卻忍不住笑出來,淑妃見有人,帶着丫鬟過來。他這才從陰影出走出來,鬼使神差般道:“是本殿下!”
若薇還沒走太遠,頻頻回頭,卻聽見他這麼說,忍不住對他燦爛一笑。
便是那一笑,成爲了故事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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