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孃親被搶了
六十四章
若薇腳一沾地,立刻將夏桀推的遠遠的。
“你鬧夠了沒有!”夏桀聲音透着不悅。
若薇全身溼透了,蔓菁色的羅紗裙像第二層皮膚般緊貼在她肌膚上,將她妙曼的身材勾勒的一覽無遺,被雨水浸溼的長髮蜿蜒的服帖在她胸前,彷彿一簇妖嬈的紋身。
若薇抱着手臂緩慢的蹲下,一聲不吭。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想必是奕之厲邪與天機子,夏桀眼眸暗了暗,順手取過旁邊的狐皮大氅扔到她腳下:“穿上!”
若薇還是不動,夏桀走過去,彎腰撿起大氅粗魯的蓋在她頭上,而此時,奕之厲邪跟着‘天機子’也都進來了。
紀雲與斐野各站門口的一邊。
“怎麼回事?”段微走到若薇身邊,蹲下來仔細的看她,輕聲詢問道。
若薇擡了擡眼皮,捂住額頭:“師傅,我好難過!”
“爲何事難過呢?”段微問道。
若薇一屁股坐在地上,裹緊身上的大氅:“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她現在真的什麼都不想說,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個黑暗的角落想清楚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解決。她不想有人來打擾,又或者是開導她什麼,因爲她不需要。
這個是她自己的問題,應該自己去面對!
‘天機子’眸子閃了閃,似乎已經明白什麼了,若薇這種反常應該與夏桀身邊的小鬼脫不了關係,這一路上總是聽見那小鬼叫她孃親,而若薇也不反駁,估計那小鬼將若薇當作了畫中人,也就是安國的小公主安若薇。
想到這,段微心裡完全明瞭,現在若薇那麼痛苦估計是因爲明天的離別。
夏桀站在一邊,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用一雙黝黑的眸子盯着像鴕鳥一樣蹲在地上的若薇。
而奕之厲邪則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昏睡的這段日子,他不曉得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按照今天這樣的情況來看,若薇對那個小鬼估計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藉助狻猊的記憶從中瞭解到不少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想到這,奕之厲邪有種錯覺,他覺得若薇很可能會反悔,不跟他回去!
這個想法一誕生,奕之厲邪立刻轉身叫紀雲去取一套乾淨的衣服來,然後走到若薇身邊道:“若薇,快些起來,這麼坐着成何體統,天色也不早了,明早我們還要上路,你若是弄出個風寒出來,受罪的還是你!”
夏桀抽緊下顎眯着眼,他覺得今夜的奕之厲邪好像有些不同,多了一分沉着,卻少了一股魄力。與那一夜相比,現在的奕之厲邪倒令人有些討厭。
若薇不爲所動,一直盯着眼前的水漬,看着那晶瑩的水珠落在地上,然後又慢慢的被毛毯洗乾淨,只留下一片圓形的斑點。
她一個人陷進冥想中,她在思索自己到底該如何面對明天的分離。果果那麼小,難道真的要告訴他,其實你這麼久以來找到的孃親是假的……不,她不想這樣。
她的心理還沒有強大到這個地步,面無表情的闡述着這樣一個令人心痛的事實。
可是世界難有兩全法,總歸要做出取捨。
若薇閉上眼睛……
這時紀雲已經取來衣服,奕之厲邪遞給她道:“若薇,若你不想親自對夏國小殿下說,那我們就今夜動身!”
若薇猛然擡起頭看他,奕之厲邪瞧見若薇的眼神,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爲若薇現在正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
可隨後卻聽見若薇略帶顫抖的聲音:“好!”
奕之厲邪面色一喜,卻很快隱去,因爲他聽見若薇說:“我可以再去看看他麼?”
這句話是對夏桀說的。
若薇看着面前威武不凡的男子,這些天她一直被那個夢困擾,所以都儘量避開他,甚至像躲洪水猛獸似得躲着他,她相信夏桀也是能感受到的。不過,這個時候,她還是想徵求下他的意見,畢竟,他纔是果果的父親!
這麼多天以來,這是若薇第一次對他主動說話。
夏桀看着她,輕輕頷首,表示同意。
若薇破涕爲笑,連連道謝。
轉身的瞬間忽然被夏桀握住手腕,若薇回頭,看見他漆黑的眸子泛着一抹複雜,夏桀面無表情道:“換件衣服去!”
若薇這才意識到自己全身溼答答的。
若薇換了衣服,悄悄走進帳篷內,外面狂風暴雨,而果果卻睡的十分香甜。小河就趴在果果的身邊,聽見聲音連忙起來,見是若薇,立刻站起來,小聲道:“主子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去睡吧!”若薇對小河揚起一抹笑。
小河點點頭,打了個哈氣,轉身出了帳篷。
若薇輕手輕腳的坐在果果牀邊上,桌子邊的燭火被外面的狂風吹的來來回回晃動,照的牀上的小人忽明忽暗。
若薇愛憐的摸了摸果果的腦袋,這個人間的小精靈,每天不用人喊就會早早的起來,他貴爲皇子卻沒有一點嬌,也不似夏桀那樣高高在上,如果這是遺傳,那必定是遺傳他那美麗的母親。
想到這,若薇竟有些嫉妒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了。
想到這,若薇苦笑一下,她有什麼資格嫉妒呢?孩子是她生的,就算她六年來杳無音訊,但果果卻一直記掛着她,而自己,只是一個替身罷了。
外面的雨勢更大了,還伴着滾滾雷聲。
果果豁然睜開眼睛,當看清面前人是誰的時候,果果有些詫異:“孃親?你怎麼還沒睡?”
若薇萬萬沒想到果果會突然被雷聲驚醒,連忙道:“孃親睡不着,就來看看你!”
果果重新躺下,忽然又彈起來,若薇見狀,以爲他有什麼不舒服。
只見果果從被窩裡掏出兩個鳥蛋,那是昨日,他們在山崖下撿到的。
“果果,你將鳥蛋放在被窩裡做什麼?”若薇驚奇問道。
果果見鳥蛋沒被自己壓碎,輕輕舒了一口氣,才奶聲奶氣道:“我想把它們孵出來!等長大了跟我一起玩!孃親,你說這鳥蛋孵出來是個什麼?”
若薇道:“不知道呢,要等它們出來才曉得!”
“哦,那我可要加把勁!”果果連忙又將鳥蛋塞進被窩,然後小心翼翼的拍了拍。
若薇被果果這孩子氣的動作逗樂了,她抱着果果的腦袋輕輕蹭着。
奕之厲邪已經吩咐紀雲冒雨收拾帳篷了,等一切準備好,她便要離開。
但她萬萬沒有想過,果果會突然醒來。
果果被若薇抱着,情不自禁向她懷裡縮了縮:“孃親,外面打雷了,你是不是怕了?”
若薇莞爾一笑,並未作答。
果果又道:“如果孃親怕了,就跟我一起睡!”
“你不是要孵蛋麼?”若薇打趣道。
果果歪頭想了想,小嘴忽然揚起一抹笑:“那我可以將蛋塞進衣服裡啊,這樣就不佔地方了!”
若薇再次被逗樂了,她緊貼着果果,聞着他身上的味道,眼眶忽然紅了,幸好帳篷裡昏暗,不會被果果看見。
“孃親,我剛纔做了一個夢!”
“嗯,說說看!”她能聽他說話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現在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認真的聽。
“我夢見孃親帶我偷偷出去玩,然後被父王發現,父王把我罵了,後來孃親跟父王吵架,還把父王打了一頓,父王很生氣,就將你關起來了!”
“後來呢?”若薇有些好奇道,令她好奇的是,在果果的夢裡,她居然把夏桀給打了,這倒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後來孃親就帶我跑啦!”果果臉上開始出現興奮的表情:“然後父王就派人追我們,我們在前面跑,那些笨蛋就在後面追,好好玩的!”
若薇也忍不住笑起來,她早已聽聞夏桀身邊的侍衛都是親自挑選,凡是被選中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是沒想到,在果果眼裡,他們卻是笨蛋!
外面雨勢漸漸小了,卻還沒有停的意思,滴滴答答的打在帳篷上,像催促的鼓點。
她已經聽見紀雲在外面拉馬的聲音了。
他們要啓程了。
“果果!”若薇一把抱住他。
“孃親你怎麼了?”
若薇眨了眨突然變得酸澀的眼睛,道:“你……”你要好好長大,她想說的是這句,可到了嘴邊,若薇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只好換一句:“外面下雨,你可要保暖!”
“孃親,我睡覺從來不蹬被子!”果果撅着嘴埋怨道。
若薇才恍然大悟,她好像從未跟果果睡過呢。
“那就好,還有啊,如果以後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跟你父王說知道麼?”她曾聽小河說過,夏桀後宮裡有個很可惡的妃子,經常欺負果果,可是果果就是不對夏桀說,因爲他覺得背後說人壞話很不好。果果的道德品質很高尚,可他還小,夏桀就他們一個兒子,在那些後宮娘娘眼裡,他就是眼中釘,如果不學着如何自保,他根本無法生存。
等日子久了,夏桀萬一又有了其他子嗣,果果母妃不在身邊,又沒個靠山,他的日子會更悽苦。
想到這,若薇心如刀絞。
果果不懂若薇爲何會這麼說,不過,在他心中孃親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點點頭:“好!”
若薇放開他,重重揉了揉他的頭髮:“行了,你睡吧,孃親不吵你了!”
果果點點頭,將小小的身子埋進被子裡,忽然內心涌起一絲不捨,他將手伸出被子拽住若薇的衣服。
若薇腳步一頓,看着拽着自己衣服的小手,心裡苦澀翻滾,不知如何形容。
“怎麼了?”她問道。
果果眨了眨眼搖搖頭:“沒事,孃親,明天我早早的起來喊你一起用膳!”他已經把每天喊若薇起牀當成一件重要的事來看待了,一想到孃親每天早上第一個看見的就是自己,他就忍不住開心。
“嗯!”若薇連一個“好”字都不敢說,因爲等他醒來,她已經走了!
若薇閉了閉眼睛,不敢再有絲毫的停留,她從未覺得走出這個帳篷會是那麼艱辛,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口上一般。
出了果果的帳篷,外面的雨漸漸變成細針般的小雨,天色依舊黑壓壓的,看不到一點光亮,奕之厲邪很快的收拾好一切,只等若薇一起上路。
夏桀一身漆黑色蟒袍,雙手負後。
該收拾的東西都在她與果果相處的那一刻都收拾好了,紀雲將馬牽過來送到若薇手上。若薇握緊繮繩,回頭看了看那身後那個小帳篷,淚凝聚在眼眶中。
“走吧,若薇!”紀雲開始催促!
若薇點點頭,朝‘天機子’道:“師傅,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順便到奕國轉轉!”
“也好!”這正中段微下懷,他刻意看眼夏桀,見他漫無表情,段微心裡暗道,這人還真會掩飾。倒要看看,他能掩飾多久!
等段微上馬,若薇深吸一口氣,走到夏桀面前,將先前他蓋在她身上的狐皮大氅遞給他:“不好意思,弄的有些溼了!”
夏桀冷冽的掃過她手裡的大氅,面無表情道:“那你就留着吧!”
若薇咬了咬脣,握緊了大氅,柔軟的皮毛蓋在手上,烘托着溫暖。
“那……那就再見了!”若薇跨上馬,猛的一揚馬鞭,踩着一地的泥濘上路了!
夏桀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越行越遠的身影,他的衣衫不知不覺被雨水打溼,緊貼在身上,他沒有動,任由雨水澆灌。
斐野一時間竟不敢上前去呼喚,只好陪着夏桀一起淋雨。
他雙腳踩在混着泥沙的草地裡,大風吹在他身上,夏桀卻僅僅是靜靜的站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慢的仰起頭,擡起溼漉漉而冰冷的臉,看着前方已經徹底消失的人影。
若薇一路像被人追趕似得,馬不停蹄的趕路,不敢回頭。雖然披着避雨的牛皮蓑衣,但是她卻覺得一股寒氣從心間透出來。
奕之厲邪見若薇如此拼命的趕路,也不言語。
經過一夜的奔走,天沒亮就到奕國邊境了。
大家停下,若薇仰望着面前的這座高山,只要翻過這座山就到奕國了。
這座山叫做“太行山”並不是怎麼高,但是在夜色的襯托下,竟有一種巍峨聳天的錯覺,山上樹林錯落不一,黑漆漆的遮擋着前方的路線,但是若薇卻沒有一絲停頓的衝在最前面。
天色漸漸亮起來,天邊的雲層鑲着一層淡紅色的邊,雲彩流動着,滾動着,漸漸的染上一抹俊俏的顏色,好像整片雲霞都被火燒着了,忽然,那雲層彷彿被什麼劈開兩半,朝兩邊散去,金色的陽光從那裂口射下來,下一秒,一輪紅日,從沸騰的雲波中躍起。
若薇屏住呼吸看着,她陰霾的情緒彷彿也隨着那跳出的太陽一併跳出胸膛。
雲層漸漸薄稀起來,若薇擡起手腕看了看那隨心鈴,原本淺灰色的鈴鐺漸漸轉爲透明,若薇深吸一口氣,雖然心裡還有一塊地方記掛着果果,但她很快的理清這裡面的複雜,果果是夏桀的兒子,他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際,所以,這段經歷就當作她人生中一道靚麗的風景,雖然短暫,卻美麗。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大家的心情都猶如撥開的雲霧見晴天的爽快。
紀雲很興奮,終於可以回家了。
“若薇,到了奕國,我請你去我將軍府做客!”紀雲策馬追趕上若薇,熱情洋溢道。
若薇撇了她一眼:“你府上的小妾估計要吃醋啊!”
紀雲迎風而笑,笑的極爲靦腆:“你且放寬了心,我府上全是我那些兄弟,可沒半個女人!”
若薇輕笑,不覺加快了腳步。
奕之厲邪跟在他們身後,冷冷看着前面一路上沉默的若薇竟然跟紀雲有說有笑,跟他卻毫無溝通,唯一能跟她說話的機會便只有在她彙報工作的時候。
不過好在只要再翻過這座山就到了奕國,若薇就算想走,也沒有機會了!想到這,奕之厲邪揚起一抹微笑。
說他卑鄙也好,說他陰險也好,他都不在意。
他要的不是若薇的才能,而是若薇的號召力。
段微這一路上觀察奕之厲邪。
這人一路上都是虛情假意,他當若薇看不出來麼?
而段微卻一直都在等,他在等夏桀追上來,然後將那段編制好的故事說出來……若今天夏桀不追上來,那他只有用第二種方案。
容恆在他來之前說過,如果不能讓若薇徹底離開奕之厲邪,那就找機會殺了他。趨於第一種方案,他更喜歡第二種,殺了奕之厲邪纔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先前在夏桀的地盤他不好動手,但是在這裡……
段微衡量着什麼時候是殺人的最好時機,卻聽見有馬蹄聲朝他們靠近。
天已經亮了,他看不見,卻還是回頭。
朝他們奔來的馬蹄如急促的鼓點,聲聲震耳。段微豎起耳朵,卻聽見遠遠的一抹童音飄過來:“孃親,孃親,別走,等等!”
這個聲音……是果果的!
段微眯起眼,夏桀果真來了麼?
夏桀一身傲然的策馬朝這邊靠近,隨着距離的拉近,夏桀的臉也跟着清晰起來。
如墨的長髮隨着馬兒的顛簸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道弧度,廣闊的衣袖被風鼓起,俊逸的五官透着一股掌握乾坤的霸氣。
而在他胸前的果果則依舊是那可愛的模樣,眉目閃爍如星子,他坐在夏桀身前,宛如一個縮小版的夏桀。而在他們身後,是數十隻鐵騎,氣勢萬鈞,傲然不屈。
若薇回過頭,瞪大眼看着漸漸朝她靠近的父子。
夏桀勒馬,果果立刻從馬上跳下來,飛撲過來,抱住還騎在馬上的若薇,他夠不到,只能抱住若薇的小腿:“孃親你怎那麼狠心,偷偷的就走了!”
若薇萬萬也想不到,夏桀會帶着果果追上來,一時間無言以對。
果果雙眼泛紅顯然這一路是哭着過來的,他身上的衣服乾燥,但夏桀身上的衣服卻已經溼透了。
只見他目光如炬,盯着若薇一言不發!
奕之厲邪暗叫不好,他恐生異變,連忙躋身進來道:“若薇,時間不早了!”
果果一聽,眼眸一涼,狠狠瞪着奕之厲邪:“就是你這個壞人要帶走孃親!”
“夏凌軒!”夏桀沉聲警告果果不得無理。
其實若薇也很奇怪,在狻猊出現的時候果果一直都很喜歡他,可是當奕之厲邪醒來的時候,果果對他的態度就冷淡了不少,難道說,小孩子竟有這樣精妙的分辨能力?
果果見若薇還沒下馬,有些急了:“孃親,你不要我了麼?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所以惹你生氣?”
若薇一顆心酸的已經冒泡了,可她還是沒有勇氣將實話說出來。只得下馬抱緊果果:“我沒有生你的氣,真的沒有!”
果果終於哭出來,小手緊緊的抓住若薇的袖子:“那孃親可不可以不要丟下我?求你了!孃親!”
此情此景令在場的所有男子都忍不住心酸。
這是一場肝腸寸斷的時刻!
若薇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要叫她如何對眼前這個小孩子說呢?她該怎麼說,用何種方式說?
“孃親,求求你不要走,如果你嫌我煩,我可以少說話,如果你覺得我不乖,我可以改……只是求你不要走……”果果的淚水將若薇肩膀打溼,那天空上的灑下的陽光,此時此刻,卻沒有讓若薇感覺到一點溫暖,她整顆心都被果果擰疼了。
“果果很乖,很聽話……只是我……”若薇咬着脣,看向夏桀。
只可惜她不是真的……
若薇看着夏桀那張冷凝的臉,她不懂……夏桀明明知道她不是果果的親孃,爲何還要追過來,難道說,非要她把那些傷人的話親口說給果果聽,他才滿意麼?
“本王的兒子說,不能沒有你!”夏桀邁開步伐,朝這裡走來。
當果果發現若薇不見的時候確實鬧的很厲害,但是以他的手段,一樣可以讓果果安靜下來,但他沒有……他連夜策馬過來,卻不知道爲什麼!
聽見這一句,若薇的心猛然的跳快。
而此時,卻聽‘天機子’在馬上嘆氣:“孽緣!”
衆人聞聲,紛紛朝天機子看過去。
段微知道,他粉末登場的時候到了。
“天師爲何如此說?”奕之厲邪皺起眉頭。
段微將已經編撰好的故事在心中理一遍,儘量做到沒有絲毫破綻後,才緩緩開口道:“若薇,你便跟夏桀回去吧!”
若薇瞪大眼,她不明白師傅爲何說出這樣的話。
卻聽見一個晴天霹靂般的答案:“你本就是他的人!”
這句話說出來,第一個有反應的是奕之厲邪,他在馬上晃了晃,用力甩了甩頭才清醒過來。
而後是紀雲的抽氣聲。
可若薇與夏桀卻是愣在那一動不動,尤其是夏桀,他的視線不停在天機子與若薇身上移動,雙拳緊握在身體兩側。
“師傅你在說什麼?”若薇回神,有些茫然的問道。
她怎麼會是夏桀的人呢?師傅不是說過,她是被家裡人扔掉後被他撿到的麼?她什麼時候與夏桀掛上邊了?
段微不緊不慢道:“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爲師也不該再隱瞞,你真正的身份其實是安國的小公主安若薇,六年前我遊歷四方,偶到夏國邊境,卻見你滿身是傷的暈倒在山腳下,爲師見你還有一絲氣息就將你救起,當時夏國全城都貼着你的畫像,爲師便知道你就是從夏國皇宮走失的妃子,安若薇。爲師本想將你救起後交給夏王,卻不曾想,你醒來後竟忘記所有的一切,也許就是天意,當時爲師的大徒弟段微正好離我而去,爲師心痛難忍,一時間找不到人做伴,就將你收在身邊,教你武功……”
段微說的這段故事幾乎沒有絲毫的破綻,當他說完時,若薇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震驚、茫然、無措種種心情在她心口翻滾。
一個人從開始無親無故,轉瞬間,不僅有了身份,有了家人,還有一個兒子……她懵了。
奕之厲邪更加不敢置信,他倖幸苦苦從天機子身邊帶回的人竟是夏桀的妃子……
“若是如此,那爲何天師不盡早言明?”奕之厲邪厲聲問道。
段微彷彿早已知曉奕之厲邪會有此一問般,輕笑:“奕王莫不是忘了,老朽的徒兒既然已失去記憶,那便等於一切重新開始,老朽雖知道事情來龍去脈,若是徒兒不願意,她依然只是我天機子的徒弟!”
“既然如此,天師今日說出這番話又是爲何?”奕之厲邪的聲音有些吊高了,帶着濃烈的憤恨。好像從頭到尾都在被別人耍着玩似得。
“爲何?你沒看見我徒兒如此傷心麼?”段微冷聲,他雖然看不見,但他卻能聽得見,在那個討厭鬼追上來的時候,若薇的呼吸在哽咽。
若薇抱着果果,茫然的擡頭去看夏桀。
難道她失去的那段記憶中,真的跟他緊密相連麼?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夏桀那雙冷冽的眸子一凝。
這一刻,她竟看見夏桀眼眸中閃過一絲愧色,可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靜默了許久,夏桀一步一步朝她跟果果靠近,溼透的袍子隨着走動間,來回擺動,帶起一股說不出的冷魅。
他走的異常緩慢,卻步步堅實有力。承載着亙古不變的威嚴,這股威嚴容不得旁人有一絲侵犯。
看着他在靠近,若薇的整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心間彷彿有個小心正在不停的敲擊着。
而她臉色漸漸發白,不由得抱緊果果。
朝後退……
會是這樣的麼?
六年前,她失去的記憶中,真的有他的存在麼?
她真的是安國的小公主?師傅沒記錯麼?
懷抱中的小精靈真的是她生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師傅不會騙她的,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追問師傅她年少時的事,但師傅都閉口不談,說忘記了,當時真當他老年癡呆記不住那麼多,卻想不到,竟是這般的曲折離奇,像書館裡說書的一樣。
她有些……有些……她不停的抱着果果退後。
夏桀走近,一把將退後的若薇撈到自己眼前,凝視着她。
一切的一切彷如昨日,通通浮現在他腦海裡。
是她!
真的是她!
往事種種,一一浮現……
那漆黑無比的夜晚,她如同貓兒般伏在自己手邊,而他便輕輕的將臨時編撰的小故事說給她聽。
那華麗的寢宮內,她興致勃勃的教他下棋。
那寒冷的夜晚,他殘忍的奪取她的純真……
那喧鬧的繁華之後,她如空氣般的蒸發……
夏桀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這個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表露自己情緒的男人,此時卻忍不住的將若薇狠狠拉進懷中。
那股巨大的力道,讓人無法拒絕,更沒有勇氣去拒絕。
“是你……真的是你!”夏桀在她耳邊低喃。
若薇整個人都嵌在夏桀的臂彎中,巨大的披風帶着一股潮溼,但他的胸膛卻熾熱無比,像一團火在裡面燃燒,她的手就貼在上面,那跳動的脈搏如此清晰,強烈、有力。
若薇整個人都有些昏沉。她快要被這個震驚的事實弄暈過去了。
她苦苦追尋的記憶,絞盡腦汁想尋求的答案,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毫無預兆的突然呈現在她面前,而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她呆呆的被夏桀抱着,然後聽見夏桀道:“夏凌軒,父王找到你母妃了!”
夏桀話一說完,若薇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來,彷彿要將她這六年來無處尋找記憶的焦慮一起爆發出來,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看的人心疼不已。
夏桀擡起若薇的下巴,粗礫的拇指沾去她的淚,若薇在淚眼朦朧中看着這個偉岸不凡的男子……
這個男人,是她曾經的丈夫!
可她現在除了不停的流淚,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纔好了。
果果被兩人快擠扁了,不停的拱來拱去,最後被斐野眼尖的抱走,而果果彷彿感應到什麼似得,乖乖的站在那看着父王抱着孃親。
忽然,斐野一把捂住果果的眼睛。
陽光普照大地,一輪巨大的彩虹橫掛在半空,五光十色的光柱籠罩着山腳下的人……將整個太行山照出了一種脫俗的橙紅色,這恰是最嫵媚的一刻。
晶瑩的光線在夏桀與若薇身邊遊走,而此時,夏桀傾身吻住了若薇,將她那壓抑的嗚咽統統吞入口中。
時間在這一刻停滯不前……
一切靜謐無聲,連風都不忍打擾到這兩人……
可是……
“夏王,還請你自重!”奕之厲邪下馬,走到夏桀面前,在他想伸手拉開這兩人的時候,夏桀已經放開若薇,但他的手卻依舊霸道的圈在若薇腰上,只是用一貫的冷傲問道:“奕王有何貴幹?”
果果一見若薇空閒了,立刻上前抱住若薇的大腿。
若薇回神,來不及去回味剛剛的吻,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好像被這父子兩個纏的緊緊的,一個扣着她的腰,一個抱着她的腿,連動一下都不能。
奕之厲邪神色嚴肅,雖然他很忌憚夏桀,如果可以,他不想與這樣強大的對手做對,但是……
“若薇的身世還未查清楚,還望夏王……”
夏桀毫不留情的打斷:“多謝奕王這些天對薇薇的照顧,他日,本王必定還你這個人情!”說完,夏桀摟着若薇便要走。
夏桀這種欺人太甚的語氣令奕之厲邪倒抽一口氣。
“等等!”奕之厲邪衝上前攔住他們。
夏桀有些不悅:“你想做什麼?”
“夏王還沒有問過若薇願不願意跟你走!”
奕之厲邪看看若薇,現在他所有的希望全在若薇身上,如果她不願意,沒人能勉強她,這個他是知道的!
“若薇,你的意思呢?”奕之厲邪問道。
若薇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看着奕之厲邪。
她真的很茫然,她自己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腦子也亂亂的……
這時,忽然有個腦袋在身上蹭來蹭去,那是果果。
果果仰起頭,看着若薇,與她一模一樣的眼眸閃着瀲灩的光:“孃親,我好餓……”
若薇心一動,明顯的,果果的一句話抵得過奕之厲邪一百句。
如果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是狻猊,若薇就不會如此快速的回答,但可惜的是,這個人是奕之厲邪。
“奕王,對不起!”
奕之厲邪握在身側的手狠狠握緊,隱藏在衣袖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若薇是他先找到的,憑什麼夏桀一句話就將她帶走?憑什麼眼前這個小鬼的一句話就讓她動搖的心立刻傾向他們?
“奕王,凡事莫強求,強求來的,都會差強人意!”段微踱步到奕之厲邪面前,輕輕道。
若薇聽見這聲音,連忙從夏桀懷裡退出來,跑到段微面前跪下,段微眸子閃了閃,他看不到東西,但他聽到若薇跪倒時帶起的風。
“師傅,徒兒不孝,讓你成天操心,徒兒在這裡多謝師傅這些年來的精心照顧!”說完,若薇煞有其事的叩了三個響頭。段微心中冷笑,想不到這若薇還挺尊師重道的麼……如果有一天她發現,這個美滿的故事其實是他杜撰出來的,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奕之厲邪站在那,整個人都包裹在陰鬱中,看不到一絲光亮,他似乎聽見另外一個靈魂在苦苦的掙扎,想要從身體裡衝出來,奕之厲邪咬緊牙關,在心裡冷哼:你再如何掙扎都無用,她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就這麼白白的放他們走,奕之厲邪又覺得不甘心。
只要翻過這個山峰就到了他的地盤……奕之厲邪眼中忽然涌起一抹殺意。
這抹殺氣令感官異常敏感的段微感覺到了。
“奕王,老朽徒兒性格乖張不馴,既然她尋得歸宿,老朽不忍你空手而歸,那便由老朽充當了若薇的位子如何?”
容恆的第一套方案。
將若薇擠走,由他來頂替,這樣以來不用殺奕之厲邪,過個一年半載,奕國便會徹底掌握在他手中……
奕之厲邪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天機子’。
“天師可是說真的?”
若薇一聽,有些茫然:“師傅……你怎麼會……”
師傅一向淡薄名利,尤其是官場尤爲輕蔑,怎麼會突然間答應做奕之厲邪的謀士呢?
段微道:“師傅自有打算,你與夏王回夏國後,爲師會將解藥的方子差人送過去!”
話以至此,再明白不過。
“斐野!”夏桀長袖一揮,聲音穿透雲霄。
“在!”斐野脆脆的應聲。
“備馬回國!”說完,夏桀彎腰將果果抱上馬背,而他自己跨上馬來到若薇面前:“上來!”
若薇來回在夏桀與果果臉上掃動,最後竟不受控制的將自己的手放上去。
兩個掌心交疊……相互傳遞着炙熱的溫度。
忽然,夏桀掌心緊握,猛一用力將若薇拉了上來。若薇驚魂未定,卻聽夏桀一抖馬繮:“抱住本王!”
若薇下意識緊緊拽緊他,果果在夏桀胸前歡快的叫起來:“父王,我們快些回家吧!”
夏桀沒有回答,卻是發出了一絲低沉的笑聲。
跟隨夏桀的部隊一個一個紛紛上馬追趕自己的君王去了。
奕之厲邪站在原地……
他感覺他的內心有個聲音在痛苦的吶喊,掙扎、撕扯……
那個人是——狻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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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始輪到夏桀出場大展神威的時候了!哈哈,若薇回到了夏桀的宮裡會發生什麼事呢?我要票票……票票……票票不花錢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