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眠略感詫異,挑眉望了過去。
一般來說,只有當東西沒把握看年代,請個師傅看看新老,才叫掌眼。
秦雪舞居然說,請他掌眼?
“不瞞你說。”秦雪舞清了清嗓子,很艱澀地道:“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
他到底是個男人,不可能跟別人訴說自己的苦衷。
他只是平靜地,皺着眉凝神思索,像是在想這事從哪裡說起。
“那枚扳指,我這裡有照片……”
已經不再是手機裡的照片,爲了方便,他已經把照片洗了出來。
沈風眠伸手接了過來,定睛看去。
不得不說,這東西乍一看上去,真的很真。
血沁殷紅鮮豔,像是剛剛凝固,還沒有變色的血液。
有一處略微深一些,像是將滴未滴。
更不用說還有小塊的古玉原色,襯得這血沁更加鮮豔奪目。
如果這扳指是真的,光憑這品相,已經可以說是價值連城了。
沈風眠皺了皺眉,倒真的起了一絲興致:“請稍等。”
他進了書房,打開燈對着光細細地看。
從紋理,到光澤。
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毫無破綻。
秦雪舞跟進來,站得遠一些,儘量不遮到光線:“……怎麼樣?”
沈風眠略一思忖,搖了搖頭:“不好說。”
“是嗎?”秦雪舞眼中顯現出一絲驚喜,往前走了半步:“你看出來了?”
沈風眠一怔,搖搖頭笑了:“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個確實不好說,光從圖片上來看,看不出什麼的。”
畢竟血沁本身就難辨別,更不用說光憑着一張照片就下結論了。
秦雪舞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也是……可這扳指我確實……唉!”
如果他爸肯拿出來,怕是早就解決了。
“不過,我收過不少扳指,像品相這麼好的,從未得見。”
這意思……
沈風眠迎着他的目光,緩緩點頭:“古玉一般極難保存,這枚扳指,舊痕極重,看着像是生坑,可是它的光澤度……又像熟坑。”
如果是新出土的生坑,那它的色澤是該很鮮豔的,那古玉原色的部分,就不該那麼溫潤。
如果是熟坑,那血沁又太鮮豔了。
出土過一段時間,經過他人的盤玩,能把原色部分盤成這樣,血沁色澤應該也會漸趨柔和纔對。
秦雪舞越聽越覺得有道理,手輕輕在桌上一捶,讚道:“果然厲害!我竟沒想到!”
不僅是他,就連他找過的不少人都沒往這方面想過。
“其實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沈風眠指着照片,手指輕輕一點:“血沁形成的條件極爲苛刻,像這扳指的沁色,幹坑和水坑都很難達到。”
幹坑?水坑?
秦雪舞此前並未往這方面想過,只顧着鑑別真僞去了。
此時忍不住湊近了些,目不轉睛地盯着扳指。
沈風眠指尖在照片上緩緩移動,引着他看:“你看這沁色,均勻無瑕疵。水坑的話,說明這扳指埋藏地應該低下,而且具有較爲豐富的水源。”
“可……”秦雪舞皺起眉:“那這扳指如何能保存得……”
這麼完整……
“對。”沈風眠點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水坑出土的東西,往往受沁較重,所以沁色很好,但是同時的,它也會對器物有較大的侵蝕。”
所以如果這扳指是水坑,那絕對不會有這麼好的品相。
“可是幹坑也不像……”
幹坑相對於水坑,則較爲缺水,沁色條件更加苛刻,而且因爲水份少,沁色一般不夠均勻。
秦雪舞猛地站直了身體,盯着這照片,思緒飛轉。
對,他們的方向都是錯的。
光顧着扳指的真僞,確定它的品相,卻沒仔細考慮過,品相這麼好的扳指……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嗎?
他內心驚喜交加,甚至已經想打電話了。
“不過這也並不能成爲憑證。”沈風眠卻沒說完,兜頭給他潑了盆冷水:“畢竟,這極品血沁雖然說很難有,但也並不是說完全不會有。”
萬一呢?
萬一就是運氣那麼好,那塊玉剛好埋在了不幹不溼的條件下。
既有充足的水分保證血沁的完美,又因不夠潮溼而保留了完整的品相?
“甚至說,有可能這是一整塊血沁上切割下來的一小塊,其他的都廢了,只剩了這一點點。”沈風眠搖搖頭,輕聲一嘆:“這真是沒法說的,具體的,我得看到東西才能確定。”
這麼一說,還是沒能確定。
不過秦雪舞可不會覺得,沈風眠說的就是廢話。
“稍,稍等一下。”他閉上眼睛,仔細地琢磨着他剛纔說過的話。
原來鑑定一件器物,不僅可以正推,還可以反推……
這種思路很有意思啊……
他把自家那些東西挑了幾樣出來反推,竟也有了點思路。
“果然精妙!”秦雪舞睜開眼睛,毫不遲疑地:“沈老闆,麻煩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哎,這照片……”沈風眠叫都沒叫住,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轉身看了看照片,忽然哎呀一聲:“我的燒烤!”
醃的東西,好像醃過了時間。
好在茄子直接拿醬刷就可以了。
“拿什麼刷……”沈風眠看了看,發現自己缺少一個刷子。
他在屋裡轉了一小圈,眼睛一亮:“哎,有了!”
秦雪舞一直沒回來,倒是秦清悅和童皓回來了。
“沈哥,弄得怎麼樣啦!?”童皓興沖沖地拎着東西過來,直接擱在桌上。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可以開烤了。”沈風眠指揮着他把東西都拿出去。
秦清悅笑着把飲料和各種做點心的原料放進冰箱,探頭道:“喝點什麼?”
“隨便,都行,沒關係。”
沈風眠把外邊露臺的燈打開,才發現已經挺晚了。
好在炭火烤起來也快得很,刷刷油,烤一下就可以吃了。
童皓專盯着雞腿兒,香得他睜不開眼睛:“哇,沈哥你這手可以的,厲害了啊……”
“我倒覺得這茄子不錯。”秦清悅笑吟吟地拿筷子撥了撥,看看裡面熟沒熟,結果看到每一處都沾了醬:“醬刷得真勻。”
沈風眠很不謙虛地接受了他們的誇讚,不過倒也不居功:“這也得多虧了你。”
“啊?我嗎?”秦清悅一怔。
“對啊。”沈風眠笑笑,忍不住誇了誇她:“你真是有先見之明,早早地買好了刷子,你都不知道,我最後才發現沒刷子,那真是鬱悶得不行,還好你早準備了。”
秦清悅有點發懵:“我準備了?什麼刷子?不是說你弄燒烤嗎我準備什麼?”
倆人對視,都呆住了。
好像……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