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六章

南廣省委對該案消息嚴格控制,不料數日後此案被《越州都市報》給捅了出來。越州都市報的報道還很詳細,雪花大廈起火,董事長跳樓等事情都有爆料。恰逢雪花集團股票宣佈停牌,理由是企業內部整頓。一時間各種消息滿天飛,證監會迫於輿論壓力,出面證實雪花集團確實存在一些問題,正在調查之中。也就是說,雪花集團的股票,將可能無限期停牌。

此案轟動一時,南廣省委遭到前所未有之壓力。冷雨在常會上怒斥宣傳部長康捷:無能。

緊急常會的討論的結果,南天省政府必須正面應對全國的注視。該案件從本質上來說,更多的問題處在金融系統。按理來說,應該是分管金融的副省長周培霄出現應對纔是。省長郭豪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冷雨卻一反常態的提出,由王國華出面應對。

會前冷雨並沒有跟王國華通過氣,很突然地在會上提出。王國華作爲與會者,當時腦子就有點當機的意思。儘管王國華覺得站出來說話義不容辭,之前的幾次會議,王國華都主張正面應對,不要搞捂蓋子的勾當。但是這一次冷雨的舉動,太突然了,太意外了。

王國華突然意識到,冷雨對自己產生了信任危機。仔細的回想一番,發現問題很可能出在報道這個消息的《越州都市報》可能的消息來源上,從之前的反應看,王國華是唯一主張正面應對的常委。之前的會上,常委會集表決否定了王國華的觀點。

換一個角度來說,事情被捅出去,周培霄的責任可能最大,一旦周副省長引咎辭職,王國華將是最大的受益者。從兩個角度來想這個問題後,王國華出了一身冷汗。意識到很可能出了一個問題。有一張網悄悄的包圍了自己。

王國華最希望的是冷雨只是出於對自己的信任才如此提議,但是這個結果的可能性很小。幾乎在第一時間,王國華做出了一個決斷,當着諸位常委的面。平靜的表示:“我服從省委的意見。”

這個時候,王國華審視了冷雨一眼,發現冷書記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驚訝,隨即涌起的是憤怒。不過這個憤怒一閃而過,倒是周副省長的臉色煞白。

王國華鬆了一口氣,冷雨的建議應該是一個試探。

“我堅決反對!”省長郭豪這個時候意外高調的大聲說話,很有魄力的一揮手:“實事求是的說。這個案子王國華同志沒什麼責任,怎麼能讓他來出面應對?”

郭豪這個話要換個角度來看,那就不是在爲王國華鳴冤了。實際上郭豪此刻也很震驚於冷雨的建議,更震驚的是王國華居然表示了服從。站在道理上的便宜話自然要說,不管怎麼樣,這一次事件之後,王國華與冷雨之間註定要產生裂縫了。郭省長的意思,就是往裂縫裡加點催化劑。加速裂縫的擴大。

王國華立刻接過這個話道:“我分管工業,上市企業出現問題,難辭其咎。”

郭豪沒話說了。王國華如此堅定不移的要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說什麼好呢?再說就太露骨了。郭豪怎麼都想不明白,王國華怎麼那麼願意背黑鍋?

冷雨把目光投向了周培霄,這貨居然耷拉着眼皮,在那裡強作鎮定。可惜,起伏明顯的胸膛,出賣了他的心情。冷雨和郭豪心裡同時鄙夷了一下這個傢伙,此人擔當太差,不知道怎麼混到今天的。

“郭豪同志說的有道理,那就等案件進一步的結果出來再說吧。姜傑同志。安排一下與媒體的見面會,具體調子定在媒體報道基本屬實,省有關部門已經介入調查。待案件有結果,省委辦將舉行新聞發佈會,公佈此案的結果。”冷雨突然一個轉彎,事情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王國華心裡微微一笑。暗道這纔是冷雨的厲害之處。只是這個事情,冷雨確實有點冒險了,萬一王國華的承受能力不夠呢?這個事情的成敗,關鍵在於對王國華必須有足夠的信心。關鍵時刻,王國華就是能夠不計較個人得失,頂的上來,冷雨這一手段才能成立。

這個時候,王國華才意識到,真正瞭解自己的人,還是冷雨。

周培霄在冷雨急轉彎的時候,身子抖了一下,不過還是能保持鎮定。只是拿煙的手哆嗦了幾下,一直沒去彈的長長的菸灰掉落。

這時候姜傑站起來,走到冷雨的身邊,附耳說了一句話。冷雨聽了面無表情,站起道:“就這樣吧,散會。通報一下,中紀委的同志來了。郭豪同志,一起去見一見吧。”

兩位一把手面色嚴峻,前後出去。王國華慢悠悠的收拾東西,緩和心裡的情緒。這個冷雨,最後時刻還把那豪給一陣叫走了,原來您也有不淡定的時候。擔郭豪問出這不是在演戲麼?王國華多少有點苦澀。郭豪判斷的沒錯,王國華和冷雨之前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是什麼裂痕不裂痕,而是冷雨下意識的把王國華看成了一方諸侯。擁有了相當的話語權和根基,已經不是那個當初在冷雨面前扮忠厚的王國華了。

政法委的闞書記經過王國華面前的時候,表情多少有點怪異的看了一眼。王國華朝他笑笑,得到的是一個冷漠的眼神。王國華心說,怎麼回事?龍焰的事情,還沒顧得上去跟冷雨說呢,好像他已經知道了。

王國華覺得不太對勁,立刻起身回辦公室,拿起電話讓龍焰過來。秘書長出現的時候,表情有點尷尬。王國華心道果然問題出在他身上,不待王國華問起,龍焰已經主動道:“王省長,有個事情我對不住您。”

王國華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等着龍焰進一步的解釋。“前些天我去人大看望老領導,他跟我說走的匆忙,沒有安排好我的問題。我當時一激動,就跟他提了一下警察廳的事情。他當時表示,在人大的位置上恐怕無能爲力,我順口就把跟您提了這個事情的話說了。”

王國華聽到這有點暈了,龍焰這傢伙怎麼在這個問題上如此的草率?印象中此人沉穩的緊,凡事心思縝密,很少疏漏。怎麼會在簡長青面前提起這個?況且自己當時還沒答應,只是說提一句,成不成不好說。

王國華稍稍思索,覺得龍焰的問題還是在面對簡長青時習慣了說實話的心態。即便是簡長青下去了,龍焰也沒有人走茶涼的心態。反倒被簡長青兩句話給感動了,順嘴說出了那個事情。從這一個側面,倒是能看出一點人品的端倪。

“我知道了,以後注意。這個事情可能會有點反覆,本來我還是有點信心爲你爭取一下的。”王國華沒有發火的意思,龍焰顯得更加的不安道:“這事情是我的錯,我也不指望什麼了。”龍焰的話是這麼說,大致能說明他眼下的心態。因爲爭取警察廳長這個事情走漏了風聲,龍焰這兩天多少受到了一些暗示。

王國華聽他這麼說,想起了闞書記那張冷臉,不由心裡生出一股微微的怒氣。當着龍焰的面,王國華很肯定道:“事情也未必就沒有了希望,再看看吧。你先回去。”王國華打發了龍焰,坐在辦公室裡發了一陣呆,然後才整理思路,正常工作。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嚴重的出乎了王國華預料,當時要是處理不好,王國華很可能就會因此跟冷雨產生巨大的裂痕。說起來,冷雨也算是在玩火,目的是把這個事情各方面的態度看清楚看明白。

晚上臨下班前,冷雨的電話來了,就一句話:“晚上來我這吃飯。”

王國華嗯了一聲,收拾收拾,出門上車,先回住所來。冷雨住在最裡面的一棟小樓裡,沒帶家屬都差不多。往日裡兩人住一個院子裡,卻很少有走動。

王國華放下公事包,出門的時候想想拿了包茶葉,這是楚江秋那邊給的,王國華來時楚楚順手給裝了進來,一直都沒時間喝。

冷雨一個人在客廳裡看文件,王國華進來時開門的是服務員小肖,一個看上去嬌小玲瓏的女孩。王國華聽阿英提起過,自打在冷雨這邊做服務,小肖的脾氣大了很多。以前關係挺好,現在也不怎麼來往了。

面對王國華,小肖不敢有什麼放肆的地方。只是進門的時候,她給拿雙拖鞋。冷雨擡眼看了一下這一幕,淡淡道:“換什麼鞋?”

小肖嚇的臉色都變了,王國華深知冷雨爲人潔身自好,對身邊的人還算寬容。由此可見,往日冷雨對小肖不假辭色,大概跟阿英的待遇相似。

“楚江秋給的茶葉,你嘗一嘗。”王國華放下茶葉,微笑着落座。

冷雨嗯了一聲,沒看茶葉,擡手推開茶几上的文件,從下面拿出一瓶酒來:“農州四季春酒廠的特供酒,你喝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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