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彥那一次從皇宮回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連馨蕊現在都摸不到她的性子究竟是如何。
除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子裡,她幾乎換掉了原來所有的衣裳首飾,全部變成顏色雍容華貴的暖色調,不是大紅大紫,就是深綠金銀。染脣色用的化妝品,也從淡淡粉色,跨越到和血色有得一拼的大紅。
她終日看書,擦拭匕首,性格也開始越發刁鑽。
她不是生來高貴,全憑着皇上給她的權利纔有今天這樣富足的生活。若是離開了皇上,她什麼都不是,甚至會比原來過得更加慘淡。但是她毫不擔心,皇上現在不僅不會罷了她,而且一定會留着她,留到最後。
下了早朝和馨蕊上街買東西,白彥把自己的錢袋全部交給馨蕊,只是跟着她往前走,並且囑託“不管喜歡什麼,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馨蕊這下是開心了,很久以來都沒有這樣幸福過,應聲道“好”
白彥突然停下腳步,退回去兩步朝小巷中打量。
“白大人怎麼了。”馨蕊也朝那個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
只是剛剛白彥分明就是看到一個白衣少年跑過,速度飛快,那個身形像極了月明,連澄澈的感覺都像。
轉了方向,朝小巷裡走去。燕都還是那個燕都,曾經逛過的小商鋪未曾變化,只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欣喜早已經當然無存。這個鬼地方,繁華可以讓人醉生夢死,繁華也可以隱藏最黑暗的邪惡。
她不相信是自己看走眼了,或者說,是心裡還不願意承認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走到拐角。
“啊”
一聲稚嫩的呼喊,讓她從回憶拼湊出來的世界裡清醒過來,朝腳邊一看,一個眼睛水靈,十二三歲的小男孩,抱成一團窩在牆角。他身上的白衣乾淨得讓人覺得不正常,也不知道這樣的小男孩有什麼資格裝慘。
“站住,不要跑。”
自己裙襬一下就被小男孩攥住,他仰頭看着自己,就像是看救星“姐姐,姐姐,救我。”
白彥轉頭看去,三五個大男人正從另一邊小巷追進來,朝着這個方向就追。這種街頭混混的戲碼,她實在是不想牽扯進去,畢竟也是上國女官,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要是牽扯上這種民間恩怨,還不知道朝堂上看不慣自己的大臣們,要如何大做文章。
小男孩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辦,看一眼追過來的人,又看看面前的救星姐姐。眼淚一點點聚集,就差傾瀉而出,他那張小臉蛋掛上淚水,成了最好的繩索,牽住白彥走不開。
索性一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擋在自己身後。
見到他,追擊的人倒是停了下來,看着她的扮相,也不敢造次,耐着性子說“那個小子三番五次到我們這裡偷東西,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我們今天不管怎麼說都要把他帶到衙門去。”
“他都偷什麼了?”
“我們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平日裡買的都是點心,肉包子之類的。他每天都過來偷。”
瞧一眼身後戰戰兢兢還在發抖的小孩,打扮的這麼幹淨的小孩,怎麼說也應該是不愁吃不愁穿,爲什麼要去偷東西。或者說他沒吃沒喝,但是有潔癖,就是要把自己打扮的乾乾淨淨才舒服。這個破毛病可是挺像月明啊。
心裡是有點被牽動,乾脆讓馨蕊掏出兩個金元寶“這個小男孩欠你們的錢,我幫他還了。孩子小,你們也不要放在心上。”
拿到錢還有什麼可爲難,乾脆瞪了一眼小孩,轉身離去。
白彥揪着小孩細細的胳膊,讓他站在自己面前。小孩根本不敢擡頭,委屈倒是沒有,但是害怕卻是十足,還是在擔心會被抓取縣衙那裡打板子。
“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小的和蚊子叫一樣。
“大聲點,男孩子家的怎麼說話比人家三歲的小姑娘還柔弱。”
“蕭策。”
“你爹孃呢?”
蕭策不說話了,白彥也不問了,換了一個話題“想不想和姐姐回去。”
小男孩點點頭,可愛的小臉上重新掛笑,那種開心是裝不出來的。
白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私心,還是僅僅想幫這個小男孩,總之看到他就好像看到曾經的故人,這段時間來支離破碎的心臟,也算是得到少許的慰藉。
“白大人,白大人。”小武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到面前差點沒有剎住車。
“白大人,剛剛元將軍來了,說是有要事相商。等了您好長時間,還是不見大人回來,小武只好出來找了。”
如果是別人,白彥肯定再晾他們半個時辰,但是聽到是元將軍,乾脆利索加快步子往家裡走。
兩人關上門說話,元將軍開門見山“最近白大人的心情,爲何一直都這麼低沉。”
“沒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煩心事到不少。”白彥現在說話,倒是連笑容都沒有了。眼神無光盯着桌上酒罈子“將軍要不要喝一杯。”
元將軍擺手拒絕,看着白彥舉起酒罈,也不找酒杯,就像是山上的土匪,拿起來就灌。
多餘的酒液從嘴角溢出,一醉解千愁,巧了,白彥喝不醉,她喝酒比喝水還容易清醒。只是這香醇的白酒,在口腔中帶來的刺激,讓她能夠提醒自己,當天晚上,那隻大鳥飛下瀑布的壯美與慘烈。
元將軍也是有女兒的人,看不慣芳華少女這樣作踐身體,這樣當父母的得多心痛。趕忙抓住白彥的手腕,拿過酒罈,一飲而盡。
“白大人,我也算是聽說了那天您和皇上的事情,女孩子心思細膩敏感,最近您肯定也是不好過,都是認識的人,難免焦慮。但是現在不是情感爆炸的時候,山河解盤落入狼煙國人手,肯定是更大的禍患。”
白彥面頰微紅,斜靠在椅背上,微閉雙眼,“元將軍,依我看,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所有能調用的軍隊全部調離燕都,直衝胡明。”
“當時狼煙兵是往胡明反方向跑的,很明顯他們沒有回去,肯定埋伏在燕都,就等出此下策。”
“可是元將軍,如果我們裝作我們中圈套的樣子,暗地留下一隻軍隊,到時候等到他們進入主城,來一個甕中捉鱉,豈不是更好。而且我想抓一個狼煙兵好好問問。”
問什麼?問問秦月明背叛了燕國,從小爲紀狼帝出生入死,在他站在千尺瀑布之上的時候,爲什麼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一把。腦子這麼想,嘴上卻說“看看咱們大燕皇宮中,是不是還真的有和狼煙國聯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