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彤輕嘆,眉宇間多了幾分慍色“我是皇上哎,不是說好這天下都屬於我,爲什麼我連一個姑娘都得不到。”
“皇上若是想要一據軀體,這麼多士兵今天就能給皇上綁來。但是真心難求,這樣的道理皇上應該懂。”
燕彤當然懂,得到一個人的驅殼太容易了,金錢可以收買,甜言蜜語也能欺騙,可是人的心只有那麼大,就算是把心挖出來也住不進去第二個人。
“我知道了,我不着急。但是他有追求白彥的權力,我也有,這沒錯吧。”
眼角掛上沮喪。從故意調戲白彥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姑娘,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到今天也不能忘記。
在邊疆戰役中,燕彤那麼絕望,將十幾年心中的苦水傾斜而出。還記得她肯定的說“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一定不會殺你的。”沉醉於她的剛烈,也被消磨於她的溫柔。天下女孩那麼多,可只有一個叫白彥。
叢林中二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看到這片綠海的邊界。
“你先站在這裡別動,我去看看那裡今天怎麼樣。”
“好”
秦月明找了根絕對安全的枝丫,讓白彥坐在上面等他。
越接近天空,空氣也就越清新。閉上雙眼,整個人都沐浴在溫度正好的清香水波中。風如水般柔和,敲打裸露的肌膚,它擔心吹傷少女嬌嫩小手,所以只得順着光滑肌膚蹭兩下就溜走。過會,又忍不住溜回來。
如此反覆過去多時,睏意席捲而來,她歪斜着脖子,靠在樹幹上睡熟了。
這是極美的夢境。她站在胡明的竹林中,沒有戰爭也無硝煙,身後跟着兩三個侍女,突然聽到一陣優雅笛聲,高山流水般空靈,順着聲音尋去,只見一位白衣少年清新俊逸,眉目澄澈。
伸手正欲碰他的肩膀,卻清晰看到自己修長手指穿過少年的身體。他如光瞬間消散,不留痕跡,好像從不存在。
“啊,秦月明!”白彥一慌,坐在樹幹上身體不受控制的歪斜,整個人平躺着摔下去。正當快要落地之時,果然如所有英雄救美情節一樣,不算健壯的手臂將她攔腰托起,攬入懷抱。
睜眼,對上那水亮清澈的眼神,所有不安馬上一掃而空,手不自覺環住他細長的脖頸,臉上掛着淺笑。“不好意思剛剛睡着了,所以才摔下來。”
“沒事,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趕到。你安心放手去做就好,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你。”
每個人心中對世界都有固定的期待,並非所有人都期待權力,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向往愛情。只要你所收穫的結局符合你期待的事情,這就是天下最舒服的幸福。
秦月明這麼抱着白彥,此生已經無憾。無論曾經經過多少艱難險阻,未來還有多久能活,他都覺得無所謂了。人活着就是爲了得到想要的幸福,當一切都滿足心意,連死亡都顯得沒那麼可怕。
“看天上!”
幾顆紅色小球如剛成熟尚未大紅大紫的小櫻桃,衝上湛藍色的天空。它們在天空中短暫停留,劃過的軌跡構成三個字“我愛你。”
隨後待它們完全燃燒殆盡,又是火紅煙火衝上藍天。
一組接一組,信號彈組成的字符在白雲之下幻化成各種令人酥麻的情話。
白彥眼眶微紅,腦袋貼在秦月明寬廣的胸膛上,聽着心臟跳動的砰砰聲。男孩如此真實存在於自己身邊,彷彿用盡此生幸運就是爲了找到他,然後重逢。
多餘的話都不用多問,什麼“你喜歡我嗎?”這樣老套的問題,喜歡一個人從眼睛裡都能看出來,那些不斷詢問想要確定的人是分明沒有得到揉進骨髓中的喜歡。
煙花散盡,秦月明將白彥輕放在地上,又從袖口取出銀色手環。看上去分量不輕,做工也格外精細,和他手上戴着的那個有幾分雷同,卻也不是完全相同,大概是仿照而成。
“如果你是陳家人。”他手託舉着手環,讓它如掌上明珠一般耀眼。
“那我們最早相遇應該是在燕照湖,我記得那時候你很小,我也很小。生活還是無憂無慮,你我可以放開膽子玩鬧,那算起來應該是童年中最幸福的時光了。”
此後秦月明的父母就被殺害,白彥也因爲人販子流落他鄉。美麗祥和的生活剎那間破散,留下的只有少年愁緒與悲哀。可是相遇是真的,他們都記得彼此年少時的模樣。
哪怕在墜落懸崖失憶之後,秦月明還在等燕照湖畔的女孩,口中念念不忘“彥兒”這二字。
“這麼算來,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參與過彼此的童年,少年——以後我想如果可以,也參與老年吧。”
白彥始終保持掛着淺笑,太過誇張的表情她做不出來,如今自始至終不改變的笑容其實包含的情緒太多了。欣喜,感動,肯定,她面色開始微微發紅。
可是並沒有煩躁感涌上心頭,全身上下依舊如沉浸在冰水中,舒適清亮。久違的淚水奪眶而出,晶亮水滴掛在眼瞼上,像是故意貼上去的裝飾,給姑娘多了份柔弱,溫和。
光潔的額頭被按上脣印。
隨後白彥輕點腳尖,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的狂喜。那種愛情帶給人的原始衝動拽着她踮起組建,跨越身高的高低限制,附上少年柔軟的脣瓣。
即便如此,張開手就能擁抱到心上人,他也做出了看似絕對不可能違背的承諾。可是心中角落裡住着的疑慮在腦海中提醒着白彥,總有事情要發生,而且這件事情會帶走她的男孩。就像夢中的白衣少年,明明存在於眼前,卻一伸手,他便化作管束散落人間。
白彥強壓住腦海中的想法,心裡反覆告訴自己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就算真的到了那天。抓住玉皇大帝的衣領也要讓他把秦月明重新送回來。
“彥兒你答應我件事好嗎?”
秦月明稍微後撤一步,兩人中隔了一個指節的距離,他小聲唸叨着。
“什麼事?”
“不管皇權如何鬥爭,都不要讓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也不要爲了權力,殺害無辜人。我不想看到天下還有很多百姓,也和我一樣,爲了人別人的慾望,自由失去雙親,顛沛流離。”
正如陳瑜環所估計,也如江柳煙的猜測,不管白彥血液中還有多少暴虐因子,只要有秦月明在,她就還善良如初。愛能讓人瘋狂,愛也足夠讓人平靜。
“好,我答應。不管我是誰,走到哪步,都會守護這片天空庇佑下的萬千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