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藥。”白彥端着藥和蜜餞走進秦月明的臥室。
這個藥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那種苦中摻雜着酸味,簡直是難受的要命。白彥每天給秦月明送藥之前都不敢吃飯,擔心聞到這個味道,會把早晨的飯全部吐出來。
“這藥太難喝了。”秦月明微微皺眉,想到那碗發綠的苦澀湯藥就難受,每次喝下去全身都在抵抗。一次次上涌到喉嚨,卻不能吐出來。反覆告訴自己是爲了保命,可是死和喝藥相比,明明是喝藥更折磨人。
“你要是不想再暈倒,就好好喝了它。我餵你。”
又不是沒長手,但是秦月明就是喜歡用這樣的小伎倆,讓白彥喂他喝藥。果然人安逸下來就會越來越嬌貴,原來還能自己挖肉,現在是喝藥都要人哄着。
他乖順的坐起身,白彥馬上用被子把他裹成個糉子,嫌一層被子不夠,再裹上兩層,把人的手腳全部包裹起來,只露出小腦袋在外面晃動。
“是有點難喝,但是子書先生說你以後每天都要喝這個,直到你的身體不會在輕易透支。”舀起一勺湯藥,放在嘴邊輕吹,直到湯藥變溫,不會再燙到人的時候才放心送到秦月明口邊。
秦月明喝的很慢,他想讓這樣的時光延續的久一些,一旦他們重新回到鬧市,還不知道會遇見多少困難,到時候想要這麼安靜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今天打算去後面的塔看看,子書先生說裡面有個東西,以後會派上用場。但是他不告訴在哪,非要我自己去找。”
“那你最好找到,師父從來不騙人,他說能派上用場,就是真的有大用。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秦月明無辜的眨眼,他已經躺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全身上下骨頭都躺酥了。要是在這樣下去,以後隨便摔一跤,就指不定要找個郎中接骨。
趁此機會,他還是打着出去走走的主意。可是馬上被白彥否決“不要,你現在要好好休息,每天只要睡覺就好了,千萬不要再突然暈倒,你知不知道那天嚇死我了。”
“可是我想起來走走,每天都躺着,太無聊了。”秦月明對白彥頸窩吹了口氣,弄得她臉紅了一截,意志也完全屈服。
“你要是真的想走走,那我們就快去快回,說好了,就一個時辰,到時間你就要回來睡覺。”
“拉鉤。”小拇指牽着,大拇指碰撞在一起,兩人用約定好的動作蓋章。隨後相視一笑。
塔在後山,要走山路,白彥擔心秦月明身體不適走不動,始終攙扶着他。這些日子秦月明確實是更瘦了,原來身上還有幾兩肉,如今捏上去,一隻手就能抓住他胳膊。
從瀑布上跌落,九死一生活下來應該很不容易。病症還沒有完全好,他就率領千軍萬馬打下七個城池,這種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動不動就是徹夜不眠,研究戰術,遇到強大的守軍,還得衝鋒陷陣,沒有半刻消停。
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何況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
只是走了一小節山路,他的呼吸聲就加重,最後乾脆腿軟站不起來,完全靠着白彥才能勉強往前挪動。
“你現在還是休息的不夠,回去我要看着你睡三天。”白彥用衣袖擦去秦月明額頭滲出來的冷汗,有點後悔答應他出來。
“你忘了上次你中毒,我看着你睡覺,被伯母抓了個現行嗎?我簡直是尷尬的要死,第一次見到丈母孃,就留下流氓印象。”想起此事白彥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對着母親大吼大叫,最後還是秦月明收拾了爛攤子。
“沒事沒事,這次肯定不會了。”
走走停停,又走了一段路,終於到了藏書塔。
第一次看到這座塔,只覺得壯觀,聽說在緣花寨不存在的時候,它已經屹立於此。
如今細看,才發現每片磚瓦上花紋並不相同,整座塔起碼需要上千塊磚瓦,色澤始終鮮亮已經不易,若是在書畫上不同的圖案,那簡直就是奇蹟。
如今要是想搭建一個九層高的塔樓,起碼也需要上百人沒日沒夜工作上兩三年。加上這些花紋設計,精巧雕工,怕是十年都做不好,更何況這座鳳塔歷史悠久,古人又是以什麼樣的方式,讓它如此穩健,能保留到今日都不損壞分毫。
“你原來發現這每一塊磚上都是不同的圖案嗎?”白彥指尖輕輕劃過凹陷的花紋,彷彿是在攪動時間機器,面前出現一位貌美的女人,手握刻刀,小心勾勒精美雕刻。
她神色專注,無論風吹日曬,亦或黃沙漫天,她都不曾停下。一直刻,終於有天頂樓最後一塊磚都沾染上她的指痕,她停下手,才發覺自己老矣。
“早發現了,但是從來都沒有人讀懂上面的意思。”秦月明跟着她一起看,儘管這些東西他已經研究過上百遍。
如果是讀書,那肯定要從上往下看,可是這是讀牆,是人爲雕刻上去的。那大概應該是從下往上看。
白彥趴在地上,完全不顧及衣服是否已經沾染塵土,雙臂用力圍着塔爬了一圈,最後停在門邊。那裡有塊磚,卻是完全空白的磚。
白彥伸手撫觸這塊別樣的磚,光滑的指間沾上浮土,摩擦感重了幾分。
下探到磚塊下沿,那裡分明有凹凸。果然每塊磚都有字,這塊不過是寫在下方了。
“秦月明,你能看到下面寫的是什麼嗎?”白彥招手讓他過來,兩人並頭擠眉弄眼,硬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
白彥只好伸手再摸,她閉上眼睛,這種凹凸好像在什麼地方摸過。手感格外熟悉,應該是個署名。這花紋如此精巧,整個塔的設計巧妙,不俗套。製造的更不是傳統的龍之九子,而是鳳之九雛。
陳家家主手中的羊皮紙,上面畫的山脈不正是這個緣花寨所處的地方嗎?那是祖傳的信息,這個塔也距今有些年頭了。如此聯繫,白彥肯定自己的猜想。
“這個塔是陳家人造的。”
“陳家?”秦月明不相信,陳家是武器世家,造座塔幹什麼。而且還毫不避諱的使用了皇后才配用的鳳凰,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張將軍的妻子是陳家人,他曾經給我說,陳家造東西爲了鑑別真僞,都會在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刻下她們家族的署名。這磚塊下方刻的東西我見過,就是陳家的簽名,絕對沒錯。”
白彥直起身,半跪在地上,兩眼放光“而且你記不記得,當初陳家掌門人讓我解答羊皮卷,上面畫的山脈,就是這裡的山脈。我看出來的,只是不想告訴她,擔心日後有人叨擾了這裡的安寧。”
這鳳塔是陳家造的,白彥知道此秘密,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就像找到了歸宿。整個人陷入柔軟的棉花中,被一點點包裹起來,全完全放鬆所有警惕,像是受到神靈庇護,再無擔憂,就連暫時的膽怯也被驅趕得一無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