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校場上的學子,就只剩下了武院的一百多人。而此時在他們的面前,已經擺滿了石鎖與兵器架,墨匣以及箭靶等物。
此時李世民,自然不會拖書院的後腿。他將石鎖舉到了一千五百斤,箭術則是一百步內十發十中。而武技考校中,他用的是刀法,將遠處陸續拋來的一百零八根木籤,都悉數斬碎。
之後的御甲,騎術還有兵法韜略的帖經釋義,李世民也都是滿分,這都是他最擅長的。
而那位禮部尚書,儘管來意不善,可楊玄感的部屬,明顯還不敢在武功李氏的私學中過於放肆。這些人出的考題雖有刁難之嫌,監考時的態度,也堪稱苛刻。不過只要微山堂學子的成績確實達標,這些人裡面,並無一位敢於篡改。
此外甲乙丙班的考試內容並不一樣,難度也不相同。
所以整個微山堂的武院,共有二十七人拿到了甲等評分,而其餘人等,也有近九成乙等。即便文院,也有九人甲等,近五成半的人拿到乙等評分。
這結果出來之後,不但禮部的人意外不已,就連李世民,也吃了一驚。而那山長李孝基,與在場的諸多學子,則紛紛面現出自豪之色。
李世民也不禁暗贊,他是知道幾年之前,李氏族學的情況的,那完全是一團爛泥。
而此時微山堂的學子,一半是的來自於西京大興的舊學,另一半則是族學遷徙後,李孝基在東都新招的學子。其中的前者固然都成績極佳,可後者卻也水準不俗,並不遜色於舊學的弟子多少。
——由此可見,這次李氏族學的招生之苛。可如非是微山堂的名聲日佳,李孝基也沒法引來這諸多圭玉之材前來就學。
李玄霸則以略含鄙薄的目光,看着李元吉:“四弟,你別總說二哥如何如何。拜託你自己也稍微爭氣一點,別給我們武功李氏丟臉。”
李元吉滿面漲紅,眼含羞怒,卻無言可對。他這次的成績是乙等,在乙班之中,只能位於中上。
主要是御甲術與兵法韜略兩樣,丟分太多。這些日子,他常與好友一起去城外射獵,這騎術與箭術倒是上佳,可其他的功課,就未免落後了幾分。
這對他而言,確不應該。相較於書院中的其他學子,他這個唐國府嫡子所擁有的資源,絕非旁人能夠企及。
李元吉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那從旁邊樓閣內投出來的一道森冷視線。這必是他父親李淵,此時那目光就仿如刮骨刀鋒,刺的他遍體勝寒,
李元吉已有預感,今次的事情一旦結束,自己必定會被父親重懲。隨父親入京以來的好日子,從今日起算是到頭了。
思及此處,李元吉又不禁眼含不甘的,看了自己的二哥李世民一眼。要說荒廢學業,這傢伙無疑是遠在他之上,他這二哥不但連續幾年都沒來族學,更是整日裡浸淫於制甲技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今日之試,李世民居然都能拿下滿分。
不過很快李元吉的注意力,就又轉移開來,看向了前方高臺上的兩個身影。
武試至此,還未完全結束,接下來還有實戰,共有御駕術與兵棋兩項,仍需考覈。
不過這次卻無需所有學子,都一一去試。李元吉知道學階勘定的規矩,禮部會從國子寺中,挑選一些新入學的學生,讓私學的學子挑戰。
今日他們微山堂,能夠勝出一場,就可列入三等,每年可以推薦四十人蔘加國子試;能勝三場,就可入二等,國子試的參與人數翻倍;能勝六場,則是一等,可推薦一百六十人。
這是因國子寺的學子,都是從國子試萬餘人中脫穎而出的精英。一般的私學,能夠勝出一場,就已不易。
不過當望見臺上那二人之後,李元吉頓時臉色微變。
“李君羨,王文度——”
同一時間,在微山堂的二樓內,李淵也緊皺起了眉頭。他並不知這二人之名,而是本能的感覺這二人,都有其不凡之處。
再當管家李代,在他耳旁細說了一番究竟之後,李淵亦是眼神鐵青的看向了一側的楊玄感:“楚國公,過分了!”
這二人,正是如今國子寺內,最出色的兩個學生之一,實力遠超同儕。
“叔德兄此言,讓本公好生不解,”
楊玄感神色平靜,回望身側的杜從旭:“員外郎,這次的國子試,可有什麼過分之處?”
“稟尚書,下官可擔保這次考覈,絕無任何違規!”
那杜從旭毫無遲疑的答着:“這李君羨,王文度,都是大業七年入學國子試,學籍都未滿一年。”
楊玄感聞言,頓時滿意的微一頷首:“如此就好!叔德兄,小弟這裡絕無爲難貴府之意,可莫要誤會什麼。”
李淵以欲擇人而噬的目光,緊緊看着楊玄感與杜從旭二人,可這二者卻全不爲所動。他心中無奈,只能把視線,轉向了前方校場,心裡有些堪憂,也不知族中學子有沒有能勝二人者?
“李君羨,王文度?這是什麼人?”
人羣之內,李玄霸好奇的問着。他久不至東都,不識東都人物,而入京以後,又將絕大多數時間花在習文練武上,所以不知這二人。
而每日與狐朋狗友廝混李元吉,無疑是比李玄霸更見多識廣:“我聽國子寺的朋友說過這二人,那李君羨天資高絕,去年國子試中奪得槊法第一,在同輩之中,幾乎沒有對手。至於這王文度,武道雖差了點,可此人極擅兵棋,兵法韜略在同期之內,穩據前三。”
說到這裡,李元吉又破口大罵:“楊玄感這個雜碎!虧我朋友說他高義薄雲,重氣狥名,居然來這一手。我們武功李氏,哪裡開罪了他?”
他說話時,並未可以壓低聲音。旁邊幾人聞言,也都紛紛失色。
“李君羨麼?我也聽說過此人。”
“據說已是五品中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族學中,何人是其對手?這二人如此厲害,其他人怕也不差?”
“禮部的人,是瘋了嗎?往年的學階勘定,都是選取國子寺中,成績墊底的學生,今年怎麼會這樣?”
“也不是沒有希望,我們族學裡面,李三郎也一樣是五品。一雙大錘霸絕書院,應該不會遜色於他。還有李二郎,亦是五品。且我聽說禮部學階考覈的規矩,鬥甲之時,只要撐過三百個回合就可。不一定要勝出的——”
“李二郎?可是李世民?他已五品?是真的假的。”
“是千真萬確,李玄霸都已說了,他從未能贏過他的二哥。還有近日族學內,至少已有十數人,都敗於李二郎之手。強如李道宗,李道玄,也沒在這位的手中撐過十個回合。這麼大的事情,你難道不知?”
李元吉聽到這裡,就不禁又眼神異樣的看着李世民:“二哥,你真已五品?”
能擊敗李道宗,李道玄,且讓這二人撐不過十個回合?是真的假的?
“還能騙你不成?”李玄霸一聲冷笑:“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廢物點心,給我們李家丟人?”
李元吉一聲輕哼,想要反駁,卻又無言以對。
而此時上方的李孝基,驀然出言:“李長熙出列!”
衆人聞言,不禁心神一振。李長熙是武功李氏的旁系子弟,其祖並非西涼太祖李暠一脈,而是出自李暠的祖父李弇的第三子。在李虎崛起之後來投,也被認可是武功李氏的一支。
這位年已十八,是甲班中九個獲得甲等評分之人的其中之一。此人天賦雖只是中上,可因年長之故,武力不俗,毫不遜色於李道宗與李道玄二人,距離五品,也只有一步之遙。
可僅僅四十個呼吸不到,這校場上的氣氛,就又壓抑低沉之至。隨後那擂臺之上一陣風雷之聲響起,李長熙的整個人,連同墨甲,都被那李君羨一槊轟飛,砸落在擂臺之外五丈之地、
此時衆多學子已無法言聲,都面面相覷,神色惶然。
李長熙在擂臺之上,就僅僅只撐過十個回合而已!且此人完全未以力壓人,只是純以槊法,將李長熙擊落。
“這個人,看來還真有點本事——”
李玄霸目中發光,面色躍躍欲試:“說不定是個好對手。”
李世民也注目看着擂臺之上的李君羨,後者已藏身於那尊士級墨甲之內,難見真容。
不過他剛纔,已仔細打量過此人,年紀應不到十五,比他大不了多少。以此人的年紀而論,確實不俗,武道天資,並不遜色於他與李道宗。
看他擊敗李長熙的手段,其人一身武技,只怕已不遜色於李玄霸多少。
wWW ⊙ttκΛ n ⊙c○
而就在下一刻,李孝基的目光,就掃望了過來:“世民!”
李世民毫無推拒之意,昂身出列,走到了一尊墨匣面前。隨着他擡手一拍,頓時有數以百計的甲片洶涌而上,覆蓋住了他的身軀。
這並非是他常用的‘百衲’,而只是一尊很普通的制式尉級墨甲。他的對手,也是一樣,只有如此才能分出御甲術的高下,而非是憑着精良墨甲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