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在李煥當天走後,自己待一整天沒說話,小七在身邊問他想吃什麼東西,老吳只是搖頭。
胡大膀看不下去就對老四說:“哎你說,自從那個大蓋帽走之後,老吳一直就是這德行,是不是人家知道他以前乾的事,說有空再來抓他?”
“你呀,閒的沒事就去問問咱們什麼時候能走,別他娘整天就瞎叨叨,煩你不知道?”老四正和那哥幾個打撲克,就沒好氣的說。
他們把縣裡給的錢都分了,雖然這麼一分各自拿到手的錢都不多,但好歹頂的上幾年的工錢了擱自己兜裡揣着,一個個樂都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胡大膀伸手抓了抓背後那一大片傷口的癢處,然後又把兜裡的錢逃出來數一遍,嘬着牙花子說:“哎呀,這錢還真是好東西,你瞅瞅這些,就是一打紙麼,但沒它還真不行,你說有沒有意思。”
老六正和他們打撲克呢,忽然聽胡大膀在後叨叨,就回過頭笑着說:“呦二哥,你這是不愛要吧?你早說啊,給我得了!”
“哪、哪涼快哪呆着去吧,我數自己錢有你啥事?”胡大膀趕緊把錢揣回兜裡,生怕讓人搶了去。
那幾個打撲克的看他這個反應,都笑的不行,這胡大膀摳搜搜的,逗他玩呢還當真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從門外進來幾個大夫,是來給他們換藥的,老三趁着機會就問:“我們什麼時候能走啊?”
正在給小七傷口換藥的那大夫就說:“再換一兩次藥後,你們就能回去了。”
老三趕緊雙手抱拳說:“兄弟,大恩不言謝呀!”
大夫看他這模樣,一直就矜持的冷臉終於繃不住了,笑着說:“這倒不用謝,你們離開之後嘴上有個把門的就行,什麼話都別亂說。”
老三也嬉笑着臉回話:“啥話,我們不就是來治個傷嗎?啥也不知道,哎,不知道。”
哥幾個都見識過世面,不是山溝裡的人,自然明白這裡的道道,有些話知道怎麼說有些話知道不該說,都能分的清,能讓自己和別人心裡都有數。
怎麼說呢,這個地方確實是比趕墳隊的宿舍要好很多的,不光是牀睡的舒服,一日三餐都有人管飯,就是管的有些嚴不讓到處走,幾個人沒事就打打撲克,或者湊在一起胡侃,也有的想着離開之後去縣裡怎麼玩。
胡大膀提到錢就來精神,拍着兜裡的錢就說:“等回去之後,我找個大點的地方好好耍耍,挖兩年的臭墳頭身子骨都被薰臭了,得去沾沾那城裡人的味了。”
老三笑話他說:“哎呦,嘖嘖嘖,老二你想的可真多,那點錢雖然看着多,但要是真去那大地方,兩天半就得沒,你趕緊把自己那身膀肉放在盧氏縣吧,那錢也攢着以後肯定會有用處的。”
就在幾個人商量錢怎麼花的時候,胡大膀嘴裡的大蓋帽李煥來了。
李煥進門之後整個人非常精神,看起來心情很好,看到哥幾個再數錢就笑着說:“這錢數了好幾天吧?是不是得請客吃飯啊?”
說這賊人心虛,雖然趕墳隊的這幫人不是賊人,但以前乾的事那也夠掉腦袋的了,看到李煥那一身警服,不自覺的就哆嗦,說話也小心翼翼的。但這次李煥居然還跟他們開啓玩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乾笑着點頭。
李煥直接走到老吳的牀邊,但見老吳沒反應,就摘下帽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隨後咳嗽一聲。
老吳像是突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轉頭看到李煥站在自己旁邊,就對他點個頭說:“李老弟來了,坐。”
老四見狀趕緊說:“哎老二,看什麼呢,走走走,咱們去瞧瞧那女大夫。”說完話就對其他人使個眼色,衆人也都明白跟着出去了。
李煥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說:“這地方還是真不錯,你看那山谷里美的不太真實,讓人看不懂了。”
老吳沒聽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也就沒敢吱聲,但又着急想問他,話還沒出口李煥突然就轉過頭說...
“你跟張茂的關係非常好吧?”
老吳聽後點了點頭,憋着嘴說:“我來盧氏縣的時候無依無靠都快餓死了,是張茂幫我的,他,對我有恩,但我...”
“你沒做錯,我在當天就帶人去他家,但家裡沒人,後來在出縣城的路口被我們給截住,所有的事他都交代了,的確都是他乾的,跨越三十年的張家宅子吃人案總算是有個結果了。”李煥嘆出一口氣道。
聽後老吳非常的激動,直接就坐起來問李煥:“交代?他都幹什麼了?他是不是...殺人了?”
李煥推開窗戶給自己點着一根菸慢慢的吞吐着,隨後給老吳說張茂的事。
在通往陝西的路上他們截住張茂,抓他的時候並沒有反抗,老實的被給押回縣裡公安局,在盤問的時候,他神色平靜交代出的事卻讓李煥和整個警察局人都震驚了。
三十年前去張家宅子調查的民團士兵其中就有張茂,他那時候歲數小人長的黑,小號叫黑蛋,而且他竟是張家老頭最小的兒子。他當時騙民團的人說屋裡紙人活了,將隊長和幾名隊員給騙進去後,他用槍把外面的那些人給控制住,讓他們去後堂廟擡起鼠面人身泥像,從後門給搬進西屋裡,依住門簾做出裡面紙人在推門簾的假象。隨後他又把那羣人給弄到墳坡子讓他們相互把對方手捆在背後站成一排,從後面一人一刀全紮在心臟上,還把自己的衣服鞋子沾上血扔在附近,讓別人覺得自己也死了,然後躲在五里川鎮給一戶無兒無女的老頭當乾兒子,給他幹活混口吃的,而且後來村裡失蹤的人也是跟他有關係。
最早說墳坡子有什麼會動的骷髏頭,還有那些被餓死的那些人的冤魂都是他編出來,然後讓村裡人以訛傳訛越來越邪乎,目的就是爲了不讓人去墳坡子發現墳坡子下面的東西。
他交代說無意之中發現墳坡子地下有一個軍火倉庫,裡面藏着不少槍支彈藥,還有許多的鼠面人。他就想等日後有機會把那些軍火賣掉髮一筆財,但又怕讓別人發現,就故意養着那些鼠面人,如果有人進去一定會被那羣鼠面人給吃的乾淨。近些年來一直都有失蹤的人,那些人全都被他殘忍殺害後肢解開,在墳頭上打小洞扔下去喂鼠面人,然後再把墳頭埋上。他甚至還在地下一個房間裡找到發電機,他偶爾下去的時候就把發電機打開照明。結果後來被趕墳隊過來遷墳頭髮現了他挖的洞,因爲怕事情敗露所以他就把從其他村抓來的兩個半大孩子灌死在小河裡,然後半夜偷偷把屍體放在宿舍裡,想把趕墳隊的人嚇走。
可當李煥問到他一些細節,和關於牌位事情的時候,張茂卻閉緊嘴半個字也不說,而且在剛纔交代的時候面色平靜沒有一絲起伏,就像是在念稿,而且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不對,倆眼睛發直不是正常人的狀態。
李煥覺出張茂有問題,他的表現竟跟多年前,他那兩個屠夫張的哥哥被抓後供述罪行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感情和人氣,就如同木偶一般。李煥當時決定把張茂先關押起來,找大夫過來看看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就在第二天...
李煥說到這拿煙的手都有些顫抖,老吳吃驚的嘴都合不上,他簡直不敢相信李煥說的話,就顫抖問:“第二天,怎麼了?”
“張茂在關他的監房內被人掐死了,我們去的時候門都是鎖住的裡面也只有他一個人,但他的脖子已經掐成手腕粗細,從嘴裡噴的到處都是血。那時候張茂還沒死,滿臉的驚恐,抓住我的衣服想說話,等我離近了聽半天才聽清他說的什麼,那話是說給你聽的。”李煥看着老吳說。
老吳聽後滿腦門都是冷汗,他聽到張茂被人掐死的時候,他似乎可以想象到張茂脖子被掐的極細,眼睛充血蹬出來舌頭在伸在嘴外邊的模樣。但想到那個憨笑又喜歡別人的黑麪大漢竟是一隻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的袋裡瞬間就一片空白,什麼事也不願意想。但最後還是擡頭問了李煥:“張茂,死前說了什麼?”
一週後,五里川鎮某處停下一輛軍用卡車,從卡車裡跳下來七個人。
雖然烈日當空,幾個人卻不躲避一直往東邊的小村裡走。打頭走的是個滿身膀肉的漢子,呲着牙對後面人說:“還是回家的感覺好,那地方再怎麼舒服也不像是人該待的地方。”
“我說老二啊?你那錢沒忘了拿吧?”身後的一個漢子笑着說。
“老三你就放心吧!我這人虎了吧唧的,腦袋能忘了拿,錢不帶忘的!”滿身膀肉的漢子也笑着回話。
趕墳隊這幫人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除了小七還得養一段時間,其他人都整天閒的想撓牆了,終於可以回宿舍,那都非常高興。
在李煥第二次來找老吳他們單獨說了什麼之後,老吳就把腦袋按在枕頭裡誰也不理,可晚上的時候聽見老吳似乎是哭了,粗漢子竟哭的像死了親孃一般,聽的別人也挺難受,不知道老吳爲什麼如此傷心。
但第二天哥幾個醒了之後,竟發現老吳早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獨自站在牀邊看着山谷的風景,回頭還跟他們說話開玩笑,就跟在宿舍裡一樣。
等哥幾個邊聊天邊走回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竟看到院裡停着一輛自行車,門口的臺階上還坐着一個人,仔細一看是縣裡的劉幹事。
劉幹事看他們回來,趕緊起身就迎上去,握住老吳的手說:“吳同志啊,我都等你們小半天了,你可算是回來了。”
哥幾個還是頭一次看那劉幹事這麼熱情,都心思怎麼回事,劉幹事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
但隨後劉幹事就堆着笑臉說:“哎好了,咱們就別站在曬日頭,縣裡那全羊館桌子都訂好了,就等你們了。”
縣裡的全羊館指的就是一家名叫和順羊湯的飯館,館子不大,但食客卻絡繹不絕。那全羊館裡最拿手的就是羊雜碎,味道好還便宜,手頭裡有點零錢的都能吃的起。
聽到全羊館之後,那胃裡都快要轉筋了,胡大膀舔着自己嘴脣說:“哎媽呀,你早說啊,耽誤這功夫,我都快饞死了,咱趕緊走吧!”老吳聽後也流哈喇子,話不多說趕緊就和劉幹事一塊去縣裡,直奔全羊館。胡大膀這廝去的路上還逗劉幹事玩,非要騎他的自行車,劉幹事讓他磨的沒招,只能給他騎了。
八個人鬧哄哄的到全羊館之後,被店裡的老闆給領進廚房側邊的單間裡,那房間不小是個倉庫,被劉幹事吩咐給騰出的地方並了幾張桌子,完全夠這八個人坐着了。
趕墳隊的哥幾個也不客氣,進去之後自己找地方坐着,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廚房裡,也沒人搭理劉幹事,他覺得有些尷尬,輕咳幾聲隨後說:“哎,彆着急,那羊湯早都煮着呢,我還要了一隻全羊,請哥幾個好好吃一頓。”
老吳聞着從廚房飄出來的香味,肚子裡的饞蟲都快被勾出來了,但劉幹事似乎有話要說,他就問:“劉幹事啊,你這沒事的爲啥請我們吃羊湯啊?”
劉幹事搓着手,伸頭看到外面沒有人就說:“老吳你這,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你們可是縣裡的功臣啊,發現那麼多被國民黨當年藏起來的槍,上頭可沒輕表揚啊,縣裡都跟着沾光,這不縣長讓我給你們改善改善伙食麼!”
哥幾個聽完劉幹事說的話都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能讓縣長給他們改善伙食不容易。
沒過一會夥計就端着一大鍋的羊雜碎和一些烙餅上桌了,給在座的幾個都分了大碗,劉幹事趕緊接過大勺子給趕墳隊哥幾個挨個盛上滿滿的一大碗,親手送到他們面前,還叫夥計上了一罈好酒,也不說話都放開膀子吃喝。
酒過三巡之後,劉幹事紅着臉打着酒嗝,扶着老吳肩膀說:“老吳啊,你說咱們的關係,怎麼樣!你就說說,我想聽。”
劉幹事是喝高了,老吳也喝了不少,就回他話說:“劉哥,咱們就跟親兄弟一樣,都不用說啥見外的話,你想問啥你就說,我指定不瞞着你。”
“嘿嘿那啥,我以前吶,以前就聽過張家紙人媳婦的事,哎呀,你們是不是在地下也見着了?啥樣?好看不?”劉幹事頂着大紅臉擠眉弄眼的說。
老吳心想:我還以爲你這孫子要問什麼呢?原來是這個事,平時還真是沒看出來,喝多了現行了吧?但下面的事是真的不能說,這可怎麼弄好?“
劉幹事見老吳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不高興的一拍桌子嚇了老吳一跳。
“劉哥就問你這麼點事,你都不肯說,太不夠意思了!”
老五張天驍看出老吳的難處,就趕緊端着酒碗坐在劉幹事身邊,笑着對他說:“劉哥,你不就是想聽紙人媳婦的事嗎?我們看到的那個沒意思,我給你說一個我爺爺遇到過的真事,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段紙人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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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終於寫完了!感謝各位!第二卷《紙人怪談》明天開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