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
“總督特意讓我送一些禮物,盼你早日康復。”
翌日。
何府。
鹿茸、海蔘、肝鮑、虎骨、牛鞭一盒盒擺開,每一份禮都用精緻的木盒包裝,盒外貼着一張標籤,上面寫好品類。
何定賢請葛白坐好,讓傭人奉上茶,笑道:“總督越來越懂送禮了,讓你來跑一趟,不麻煩吧?”
“不麻煩。”
葛白連忙將茶盞放下,笑着道:“我正好也想跟何sir敘敘舊。”
“才幾天沒見罷了。”
何定賢伸手在雪茄盒裡取出一支,傭人又把雪茄遞到葛白麪前,葛白眼神試探的望向何sir。
“一支菸而已。”
“死不了。”
何定賢笑着將雪茄點燃,嫺熟的吞雲吐霧,一點都不像生病的樣子。
葛白安心下來,吸着雪茄:“警隊中層請假,偏偏亂局愈演愈烈,本來總督今天親自要來的,可是政務纏身,忙着開會、講話、給祖家打電話。”
“那頭.”
“真的派兵來了?”
雖然,北方一直宣稱是民兵的自發行爲,主動越境保護新界鄉民,但是,民兵也是民啊,預備役也是役啊!
在內地體制里民兵本就是軍隊三大體系之一,多由退伍老兵編成,每年要進行定期訓練,在眼下,大多數預備役都是有過實戰經驗的,可不比五十年後
什麼志願者、漁民、民兵啦
老家人便衣一穿,神鬼莫辨,主打一個明目張膽!
何定賢見葛白滿臉怯意的樣子,心中暗笑,手指勾着雪茄,吐氣道:“你怕乜?”
“重立一個政府,照樣封伱做處長。”
葛白滿臉苦笑:“別開玩笑啦,何sir。”
連葛白這種親華派鬼佬都怕的要死,可見港島動盪,英資沒個一年半載,安不下心來,打仗的事差不多可以到此爲止了。
“放心吧,對面只是想保護新界同胞,沒有要進入港島的意思,否則就不是派三四十號人了。”何定賢出聲道:“實不相瞞,上午足足有一百多人過境,沙頭角那批人是故意給你們一個警告,剩下一百多人都藏在新界了。”
“我已經讓新界十姓聯合起來與鬥委會上書停火,鬥委會不得不尊重新界鄉民的意見,不過人暫時不會撤,得等到和談結束,這件事你可以轉告給總督。”
葛白心頭一跳,沒想到,一個連成建制的寸頭已經在新界埋伏起來,要不是沒有何定賢透口風的話,港府現在還矇在鼓裡呢。當然,港府缺少和談渠道的話,很可能做出危險舉動,何定賢這種本港大佬的作用就凸現出來了。
“多謝何sir,我回去就給總督打電話。”
葛白緊張的道:“有什麼條件嗎?”
“很多啊。”
何定賢朗聲大笑:“再過一週,讓總督親自來聽吧。”
葛白點點頭:“好。”
何定賢希望把火先停下來,但並不希望談判立即結束,因爲,維持表面上的動盪,有利於進一步挫敗英資,隨着沙頭角摩擦事件公佈,恆生指數已經落到58.61。
遠低於初始指數150點,爲港島歷史最低點!
港島金融市場已經落入冰點,唯一活躍的只剩華資,可見戰爭對經濟的恐怖影響,每一個最底層的人,其實應該最抵制戰爭。因爲,他們沒有資本力量,可以在戰爭中獲利,沒有軍事力量,可以在戰爭中建功。
他們最受經濟市場影響,最受政令綁架,最容易被犧牲,最容易被輕易。大國理想屬於有抱負者,和平發展才屬於每一個普通人,如果將大國理想作爲抱負,那得先問自己配不配!
何定賢要不是有把握將金融市場拉起來,也不敢帶着華資火中取栗,但華資老闆們敢於在戰爭中下注,多少是有些魄力。也許真被打慘了,想狠狠出口氣吧。
可悲的是,港島華人其實被動盪影響的並不大,一來英資公司很少僱傭華人,大多港島華人都在華資工廠打工,或者做小作坊,小商鋪生意。
二來,底層華人市民實在太窮,太窮,窮到對金融市場毫無敏感度。只要港島經濟還能回升,他們幾乎是察覺不到金融市場已進入史上最低點。
三天後。
“賢哥,陸翰明在新界種地的時候,從山上掉下去摔死了。”豬油仔小心踏步來到大佬身邊,低聲道:“陸翰濤替他操持了喪禮,新界人都說是他殺的。”
“替我包一份帛金。”
何定賢雙手揮杆,打出一杆高爾夫球。
豬油仔微微頷首:“好。”
“讓陸翰濤週末來家裡一趟,帶上能話事人的。”何定賢扶正遮陽帽,掂着幹杆道:“他該做的事都做了,再不給他一個交代,怕是要坐不住了。”
“呵呵。”
豬油仔笑道:“明白。”
他心裡對陸翰濤殺死親大佬的做法很是牴觸,凡是心裡有點道德的人都接受不了。何定賢卻認爲陸翰明爲一己之私,讓新界死那麼多人,拿命出來抵很正常。
成王敗寇。
很簡單!
而且,他並沒有要求陸翰濤一定要幹掉親大佬,當初那句提醒無非希望陸翰濤位置坐穩一點,玄武門之變沒問題,搞一個“迎回二聖”就可笑了。
陸翰濤論鬥爭能力,真不一定能比得過陸翰明,陸翰明讓他上位,說不定就能讓他下去。何定賢希望有一個人替他管住新界,制衡宗族勢力,那個人有污點最好。
“對了。”
“你查一查陸翰明怎麼死的,收集點證據,在警隊立一個案。”何定賢招了招手,低聲道:“檔案讓陳子超存起來,將來說不定有用上的一天。”
“好。”
豬油仔爽快點頭。
“何sir。”
“該你了。”堅寶寧雙手撐杆,笑着望向旁邊。
週末。
太平山。
佰立基站在辦公室的鏡子前,把髮油抹在頭上,用頭梳細細梳整,再檢查一下領帶,扭頭道:“勳章拿給我看一下。”
“sir。”
助理在桌面上拿起一個有權杖銅飾的禮盒,雙手呈到總督面前。總督打開欣賞了片刻,裡面正是一枚嶄新的司令勳章,盒子裡還配有綬帶。他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將盒子蓋好,交給助理:“車呢?”
“準備好了。”
“叫一輛拖車拉,不要開過去。”總督囑咐完,助理立即道:“已經安排好了。”
“嗯。”
佰立基又細細思索了一遍,發現沒有任何問題,合攏西裝,帶着一行下屬大步出門,乘坐掛着皇冠拍照的專車下山趕往雲鹹街。
同時。
“何先生。”
陸翰濤穿着短衫,站在客廳裡鞠躬道:“新界十大姓的話事人都到了。”
何定賢坐在沙發主位上,聞言擡起頭看了門外一眼,招招手道:“進來喝茶。”
“你們留在外邊。”
陸翰濤回頭吩咐一句,廖長青、司徒英等叔父楞是站在門口,不敢有一刻臉色。
“飲茶。”
何定賢把一杯茶放下,頗爲欣賞的望了陸翰濤一眼,能短短時間把叔父們治得服服帖帖,可不是靠一個狠字能做到的,看來陸翰濤確實有幾分本事。
話說回來,陸翰濤無形中走了一條正確的路,未來宗族不能和以前一樣玩,懂得藏在權力背後,做一個本地的資源型商人,確實是新時代宗族的玩法。
他們不是黑社會、不是生意人、是爲權力服務的管事人。
港島作爲東亞最先進的資本社會,要懂得轉型的不止政客、商人、黑社會、鄉巴佬都得轉型!
“多謝。”
陸翰濤雙手捧杯,低頭飲茶。
何定賢翹起二郎腿,右手扶着沙發,背後站着藍剛、顏雄、雷洛等人.他們有人抽着雪茄,有人負手而立,有人正在閒談,肆意間彰顯着權勢。
別墅裡裡外外,站有三十多名便衣保鏢,一個個腰配槍袋,神情警惕。
“等回港督就到了。”
何定賢話音剛落,一支車隊就已經停在門口,齊刷刷就先下來十幾名特勤,其中一車人掛着快槍,穿着防彈衣,氣勢洶洶。豬油仔快步進門:“賢哥。”
“人到了。”
何定賢拍了一下沙發扶手,撐起身道:“走吧。”
“給總督一點面子。”
佰立基也剛剛下車,帶人來到何府門口,就見何定賢遠遠走來,滿臉笑容的欠身道:“長官,感謝光臨寒舍,讓寒舍蓬蓽生輝。”
佰立基走進敞開的鐵門裡,正當餘下特勤要跟進門時,兩旁的保鏢卻伸出手道:“唔好意思,何先生的府邸不可持械進入!”
特勤做夢都沒有想到港島有人敢攔總督衛隊,偏偏出手攔他們的還是一羣便衣警員,就連持槍證都是總督發的!佰立基心裡不知作何感想,面上卻是渾不在意,揮揮手道:“你們在門口等着就行,有何sir和一衆長官保護我,我還怕出什麼事嗎?”
何定賢笑容一掛在臉上,卻沒有出聲讓保鏢放人,顯然是要求總督一個人進入別墅談判。不過在五名隨從卸掉武器之後,還是默許了他們跟進別墅。
今天,兩方談判,一方作中間人,每個人手下都有槍的,就算是最弱勢的新界,屋村裡還藏着一百多號寸頭哥。何定賢作爲中間商肯定要保證買賣雙方的安全,而何府不允許出現第二把槍,是他爲人處事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