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
何生提醒了一句。
“搬張椅子坐吧。”
雷洛斜眼說道,這句話在旁人聽來多少有點越俎代庖,江祖輝臉色都變了變,陸翰濤沒聽見何生髮話倒是不敢坐。何定賢則是繼續出牌,滿不在乎的問道:“代表新界來探望?”
“你在陸家排第幾,也配代表新界?”
陸翰濤道:“何先生,我在陸家長房排第三,陸家現在我話事人,十大姓的族長都呆在楊屋村的祠堂裡等消息,請何先生幫一幫新界鄉民。”
啪嗒!
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何定賢都不拿正眼看他,玩着牌道:“要幫忙就懂得求人,不用幫忙的時候,陸家倒是很囂張。”
“你把自己親大佬幹掉了?”
陸翰濤跪着答道:“沒有。”
“那就奪權了喔。”何定賢瞥他一眼,估計十大姓的組長都被脅迫了,當中有幾分是迫不得已,幾分是半推半就就難講。
陸翰濤沒有答話,表示默認。
何定賢笑道:“新界十大姓向來不讓外人插手,現在請我幫忙打理新界的事,晚了。我勸你一句,斬草除根,否則容易被清算。禮物我收下了,阿剛,送客!”
藍剛踏步來到陸翰濤身邊,出聲道:“陸先生,走吧。”
“何長官。”
“陸氏知道錯了。”
陸翰濤跪在地上,嗙嗙磕頭,把自尊踩進泥裡:“何先生開出的條件,陸氏全部答應,請何先生幫手新界脫困,新界鄉民承擔不起戰火,再打下去,新界人要窮死了”
“伱不是想當新界的土皇帝嗎?”何定賢接過豬油仔遞來的一支菸,深吸口氣,扭頭看向陸翰濤:“威福自用,說一不二,爽不爽?”
陸翰濤面帶哭腔,十分真摯:“新界沒有土皇帝,沒有.”
“天高皇帝遠是吧?對港府那一套玩到我身上來,我告訴你,港島沒有土皇帝,如果有,那也不是你!”何定賢正想要彈彈菸灰,豬油仔便一把抓起陸翰濤的頭,將他面門拽到朝上,厲聲道:“張嘴。”
陸翰濤本能的把嘴張開。
何定賢也毫不客氣的屈指彈了彈菸灰,讓菸灰落在陸翰濤口中,一點菸灰死不了人,卻可以把陸翰濤的尊嚴碾滅,把新界的自傲打碎。他要一個聽話懂事,共同發展的新界,而不是宗族統治,封閉排外的新界。這一點與陸翰濤是相合的,對全新界人是有利的,唯獨對新界宗族不利。陸翰濤也明白想要警隊大佬出手,當初有多囂張,現在就要多下賤。
首先是要讓大佬解氣,其次是要表現出服輸的態度,最後,則是要把上次的還回去。
“一個新界也敢出來裝大曬,港島就算有皇帝,那也得賢哥!”蔡兆光在旁冷笑:“港島皇帝,管不管的到新界?”
“管得到。”
陸翰濤連忙答道。
只要何定賢打算管新界,必然就要幫手新界一把,將新界拉出戰爭的泥塘。
何定賢凝視了陸翰濤片刻,哧笑道:“我不管你是真奪權,還是你們兩兄弟唱的一齣戲,總之,既然要我管新界,條件就全部我說的算,丁權的事情我會爲你爭取,不過,將來每年報批的丁權,有三分之一得出售給我。”
“我可以不買,但你不能不賣,且可以每年積累。”
港府對土地供應向來吝嗇,除了剛開埠時供應了幾批土地外,地產商想要獲得土地只有三種渠道,第一種是收購老舊大廈重建,第二種是填海造陸自建,第三種是收購房屋面積報批。
前兩種比較好操作,但投資很大,第三種投資小,收益高,手續卻很繁瑣。主要是利用港府頒佈幾種《小型屋宇政策》,收購被拆遷市民手上的安置房面積,再把面積合在一起統一申報,按面積蓋一座大廈。
歷史上,港府發佈的《小型屋宇政策》可不少,給新界的丁權只是最大氣,最出名的一項。餘下還有A、B、C、D幾個計劃,其中C級政策開始,小型屋宇面積就可以上市交易。
新鴻基地產就是靠着吃拆遷戶的小面積,修建大廈出售,但操盤難度很高,需要一家家,一戶戶磨過去,由此可見李兆基的商業能力。丁權在歷史上沒有獲批上市交易,屬於按人頭綁死的土地福利,不過何定賢手握兵權,待價而沽,完全可以跟港府慢慢談,談得攏最好,談不攏照樣用丁權蓋大廈,倒要看看誰敢來拆
一項政策從一開始就實施歪了,到後面大多數也會默許.
陸翰濤卻面露苦澀,出聲道:“何先生,你張嘴就要吃掉新界男丁世代土地的三成多。”
這三成可是新界人將用土地兌換來的。
雷洛擡起皮鞋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咒罵道:“大佬沒給你錢啊!”
“如果你能搞定新界民意的話,將來新界你說的算!”何定賢笑吟吟看着陸翰濤,打牌道:“你要管理好新界,正需要人支持,我們一起支持你。”
他眼神兜過在場衆人一圈:“你給點地很虧嗎?”
“好!”
陸翰濤一咬牙,點頭答應:“我回去和十大姓溝通,一定替何先生辦成,將來新界三成丁權歸各位長官。”
“行了。”
“不要一直跪着,回新界做你的話事人吧。”何定賢輕笑着收回目光,繼續與雷洛等人打牌,新界的土地現在其實價格很低,收回來開發收益也低。
除了新界人沒人會買,但新界人又沒必要買。
三成丁權,肯定是宗族出來支持分配,每家男丁勻一勻,保證每戶有一棟丁屋的前提下咯新界人窮的叮噹響,怎麼會掏錢買商品樓?但他一點都不急着開發,大面積囤地的機會可很少,把土地儲地面積寫進霍賢堂置業的年報裡,股民們看着每年上漲的囤地面積,心甘情願的買入股票,當中能賺的收益都不止一兩億。
過個十年八載,再一步步進行開發,跟跟新界的市鎮改革。
十幾二十年後
新界人有錢了,不滿足擠一棟丁屋了,自然就會掏錢出來改善住房,而且不用剝削底層,就讓中產階級來買。
這祖祖輩輩的丁權,可是他何氏世代相傳的根基。
藍剛推了陸翰濤一下,陸翰濤蹌踉兩步,差點摔倒在地。藍剛覺得他磨磨唧唧,卻沒想到陸翰濤跪了十幾分鍾,膝蓋有點疼,還分心琢磨着何先生剛纔的話。
雷洛見陸翰濤離開還覺得不過癮,冷笑道:“讓他一步步走下樓真是便宜,應該讓他跳下樓。”
“用不着。”
“還要靠他管着新界呢。”
何定賢笑着看向牌堆:“剛剛打到哪兒了?”
“大佬。”
“你出牌。”
江祖輝笑道。
何定賢明明剛出了一副對子,見沒人要,毫不猶豫的將一條龍打出去:“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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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心的道。
陸翰濤坐在黃包車裡,心裡越琢磨,越覺得後怕。果然,新界人的小把戲瞞不過警界高層,他奪權其實是與大佬暗中商量好的。畢竟,新界已經要扛不住,到時與其讓外人清算陸翰明,倒不如由他來清算。
起碼陸氏的權力將繼續握在長房手中,而且他與警隊談判,遠比大佬與警隊談判更有利,當初可是大佬與警界撕破臉的。另外,他需要帶領新界鄉民擺脫困境,功勞也將算在他身上,沒人再會去追究大佬的錯。
陸翰明雖會退出家族權力的中心,但威望、號召力、還是會留在陸氏長房。宗族政治也是一種政治,關鍵時刻,免不了用一些小手段。不過,何定賢的話,是否在暗示他需要立一張投名狀?
陸翰濤心裡有些掙扎。
總督府。
“sir,軍情處電話,新界陸氏派人前往何府了。”秘書站在臥室門口,低聲彙報:“何定賢放人進門,聊了二十多分鐘,陸氏的人正坐黃包車回新界。”
佰立基站在窗前,捏着一支雪茄,第一反應就是想把人扣回來審一審,看看兩方人聊了什麼。
但他最終還是長嘆口氣,出聲道:“知道了。”
“備一份厚禮。”
“明天再去何府一趟。”
新界已經提前出價。
他不跟價。
怕是會被甩下桌。
可惜,第二天一早,邊界崗哨便發現越境事件,共有三十多名寶安縣民兵,便裝持械進入沙頭角地區,企圖通過沙頭角崗哨進入新界地區。崗哨駐軍與民兵展開交火,七名駐軍身亡,震驚全港!
電視臺、報社、電臺、紛紛刊登本次消息,宣稱“中英交火”,國際上一片熱議,港島成爲熱點地區,又進一步導致英資踩踏性出逃,四大洋行想救市都救不了。
這是在歷史上真正發生過的摩擦事件,兩大國家擦槍走火,也是唯獨一次擦槍走火。帶來的影響不可謂劇烈,甚至有謠傳寶安正在集結部隊,早上出現在沙頭角的只是偵查小隊。
而所謂的寶安縣民兵,實則是脫了制服的在役士兵這消息一經流出就獲得大衆信任,畢竟,這一招對面可是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