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港府社區關係處成立,在等級上與事務處相等,屬港府新立的基層部門,採用聘用制度募員。由於不涉及紀律部隊,歸民政署管轄,在港島內並沒有引起什麼波浪。
何定賢時刻關注政局變動,深知一個新部門的成立,代表大筆資金、人員的投入,不可能無的放矢。當即令情報科調查社區關係處工作,得知社區關係處負責接受政務投訴,消除中英歧視,關懷底層市民的工作內容。
他在心裡也不能不暗歎:“佰sir真是一個幹實事的人。”
“一邊要操盤開發新界,一邊還在爭取底層市民的政治支持,行事風格非常穩健。”雖然社區關係處見效很慢,需要長時間的工作,纔可能起一定效果。
但卻是實實在在,對症下藥。
“之前港島市民沒有一個對政務的投訴渠道,中英歧視更是導致底層反英情緒濃烈的原因。”
“現在一來開放投訴,傾聽市民聲音,解決官民矛盾,二來正式打出中英平等的口號,不管能夠做到多少,都是給底層一針強心劑。”
官方的態度給出,首先就會收穫一批讚許,要是能真切做下去,支持率一定會升高。
佰立基正在帶港府從一個霸權政府,轉型爲服務性政府,兩者間區別巨大,讓何定賢嗅到危險的氣息:“此時距廉政風暴已經不到五年,看來港府能有民意發起反貪,社區關係處功不可沒。”
“記得廉署好像也有類似部門,不知是否爲同一個,但必須早做準備了。”
雖然社區關係處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他絕不能忽略一個新部門的影響力,或許一個不注意,對方就練出一把殺手鐗,忽略幾次,港府的勢力就會滾雪球般壯大,
每一任總督的政治能力都十足強勁,一個政策下來,不及時跟進,不需十年八年,有時三年,五年社會風氣就變了,再想要跟上腳步就難了。
何定賢細思片刻,打了一通電話,剛將電話放下,門外就響起敲門聲:“噠噠噠。”
“賢哥。”豬油仔站門口喊道。
“進來。”何定賢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瞥了一眼穿着白衫的豬油仔,忽然出聲道:“以後儘量不要再親自來警署,有什麼事打電話,下班後再面談。”
“每個月的規費,讓夥計到錢莊領取,別再親自送到警署。”
他飲下口茶:“鬼佬那一份開車送到處長,副處長官邸,平時注意安全。”
豬油仔笑嘻嘻的眉眼頓時一愣,張口答道:“是。”
“賢哥。”
他表情變得沒之前開心,在懷裡掏出一張請柬,放在桌面:“大佬,洛哥的仔晚上辦留學宴,邀請你去喝兩杯。”
何定賢接過請柬,打開看一眼,隨手丟在桌面:“晚上正好約了人談事情,幫我帶一封紅包去祝賀就得。”
“明白。”
豬油仔心中納悶,最近警隊風平浪靜,形勢一片大好,傳聞上頭又將大佬升爲高級助理處長,正式以一把手身份管理港島區,怎麼隱約覺得大佬心情不對?
“那我先出去了。”
他不想久留。
何定賢點點頭,在豬油仔離開之後,靠在椅子上望着請柬,臉上浮現一絲不悅:“老媽過壽,老婆生日請客擺酒,現在連兒子出國讀書都要擺酒。”
“真這麼缺錢?”
其實雷洛一點都不缺錢,光家裡現金就不止百萬,近年來喜歡擺酒,出風頭,無非是享受當大佬的威風,在不斷驗證自身的權力,甚至有做給上頭看的意思。
何定賢一開始還次次都到場,現在也就懶得去了。
雷洛孩子雷用賢,在雷洛與阿霞結婚的第一年就已生下,算時間還是婚前懷孕,現在已經到要讀中學的年紀,聯繫了澳洲的學校,許是想留一條後路。
不過,這回兩父子的感情倒是很好,小時候雷用賢還叫他“契爺”,但由於沒有正式收做乾兒子,慢慢也叫回叔叔
此時,豬油仔在門口略微駐足兩秒,耳旁隱約聽見幾個詞,立即跨步離開,整個過程十分短暫,好似不經意間,但坐回車上時卻已心中有數,跟司機道:“番薯仔,晚上我也不去淺水灣,替我把紅包交給洛哥,如果洛哥有問,就說我到濠江談生意去了。”
他把兩個厚厚的紅包丟在副駕上。
“知道了。”
“仔哥。”番薯仔出聲答應,打着方向盤,也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何定賢其實一直在想幫兄弟們渡過難關,但心裡一旦有切割的準備,很多舉動不自覺就流露出戒備。
這種細微的情感,通過傳導效應,其實會被加劇放大。
這兩年越來越多的人都能察覺到,有自主權的人,多多少少都與雷洛拉開了一點距離,只剩下新界、九龍的老兄弟們被捆綁在雷洛手上。何定賢並非對底下的暗涌一概不知,但他偏偏不能改變態度,因爲,戒備會傳導,信任一樣會!如果何定賢還是表現對雷洛無條件的信任,將會繼續增強雷洛的勢力,對整個大局產生更不利的影響。有時讓下面的人保持一點猜疑,反而減少危險發生。
他希望能以不流血,不反目的方式,平安完成內部權力交接,再全神貫注的對付鬼佬。但隨着雷洛、曾少珂、蔡兆光等人對權力的不放手,機會正在變得渺茫。
傍晚。
九龍塘。
何定賢換了一身運動服,穿着波鞋,手中拿着一顆波球,出現在一片黃土泥地,用石灰畫線的野球場上。二十五個穿着黃色T恤的年輕人,長相各異,眼神發光,盯着那輛1號牌照的專車,神色中都帶着些激動。
“何先生!”
“何先生!”
一名留着斜劉海的年輕人忍不住張口喊道,越來越多的喊聲響起。
何定賢基金會主席季正雄先生也穿着黃色T恤,運動短褲,脖子上掛着哨子,快步小跑上來迎接,靠近時還不忘點頭鞠躬:“何老闆,學生們都到了。”
“辛苦你了,季叔。”何定賢拍拍季正雄的臂膀,笑容可親:“這麼大年紀還要來當裁判。”
“沒事。”
季正雄嘴上說着,額頭已流下兩滴汗,顯然他不可能是個稱職的裁判,但絕對是最適合的裁判。何定賢來到列成兩隊,雙手叉腰,挺胸擡頭,昂然而立的年輕人面前,正對掃過一張張面孔,張口喊出每一個人的名字:“阿偉。”
“志邦。”
“熊仔.”
每個人被喊到名的人,臉上都浮現出驕傲之色,表情興奮的重重點頭:“到!”
“到!”
“何叔叔。”
還有女生。
何定賢手裡抱着球,嘴角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們,只覺得樸素大方,許多人都戴着眼鏡,臉上長着痘痘,劉海亂七八糟不顧形象。沒有上流社會的西裝革履,文質彬彬,沒有警隊官員的幹練彪悍,訓練有素,但那股朝氣卻撲面而來,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他們身上黃色T恤有的很新,像是珍藏多年,有洗到發白脫色,有的大小已經不太合身,但卻全部都印着“東華三院,何定賢中學”的漢字。十幾年過去,當年冠名的第一所學校,資助的第一批學生早已畢業。當中有人考上大學,已經工作,有人還在讀研。雖然由於家庭原因,每一批學生裡只有幾個能上大學。但一年年積累下來,現在學業有成的已有數十人。
這些人才方是打贏鬼佬的籌碼!
是希望!
何定賢抱着球笑道:“放輕鬆一些,今天我約同學們踢球,是聽季先生說,學校每年都舉辦球賽,你們平時也在這片球場踢球。難得有空,一定要來見見各位。”
“看到大家長大成人,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我心裡很開心。基金會每年拿出來的錢不多,要支持的學生,學校有很多,伱們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
“算了,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裡不是警隊,輪不着我給大家訓話,分隊吧!”他抱着球走進學生們中間,季正雄在旁舉起手:“黑配白,何先生半場換隊。”
他與學生們圍成一個圈,配了幾次之後,笑着把球放在中線上。何定賢則退到中鋒的位置,扭頭看向右手邊的簡奧偉,二人相視一笑,隨後季正雄吹響哨子,A隊前鋒韓志邦與B隊前鋒王一衝加速上前。
“快!”
“阿偉,傳球!”
“何生!”
何定賢聞言一轉頭,一顆球就已飛到腳邊,見到韓志邦在前方等球,連忙擡腿一踢,隨着波球在泥地上翻滾,剛長出的幾顆雜草又被碾平。這場球打下來,他越打越清醒,腦海裡已經完全知曉該怎麼解決廉政公署了。
大勢在對方。
不能靠蠻力。
要用一點點巧力
刷!
一顆波球旋轉如風,沿着門框,刁鑽的躥入門內。
“球進了!”
韓志邦興奮的脫掉T恤,張開雙臂一路與隊友擊掌,A隊率先拿下一分。
廉政風暴又是一連串劇情,需要想好轉折、釦子和衝突,更新速度,大家見諒。不想清楚害怕被罵啊,昨天一個讀者找到我抖音,投訴之前的一個劇情,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