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有道理。”何定賢笑道:“以臺博今天摔破碗,明天泡壞畫,後天燒壞書的作風。”
“什麼都可能是假的。”
邱德更道:“別人會清帳的。”
何定賢冷笑:“隔幾天被盜一次,修改庫存目錄嗎?”
邱德更搖搖頭:“唉,臺博底子再厚,由他們這樣玩,過幾十年也是徒有虛名了。”
臺博丟失文物,弄壞文物不是一次兩次了。
當年用火車一車車從南京運到廈門碼頭的國寶,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傳世菁華。悄無聲息間便流落海外,失去蹤跡,究竟是誰的損失?
不是一家一姓的損失,是國家民族的損失!
“二戰時期,北平告急,文物擇優清點,運往陪都山城,而後又運轉南京,最後到臺島。”何定賢回憶歷史:“據說臺島有一百萬件以上的珍貴文物,其中包括完整的《四庫全書》,以及前清大量的政務文件,名人書信,還有兩萬多片甲骨文,西周至宋朝的銘文鼎器,各類皇室珍寶。”
“但在年初臺博完成藏品清點的時候,卻只統計出六十九萬八千件文物,大量文物在戰爭中遺失。”
邱德更點點頭:“由於文物太多,南遷之後臺方即成立臺博辦事院,把藏品放在北勾庫房進行清點,當時光是搬下船的文物就有四千多箱。”
“花了六年時間才清點乾淨,至於到底是一百萬還是六十九萬,我們說的不算,他們說的纔算!”
何定賢發笑:“照他們的作風,今年清點完文物就不好下手了,難怪,要着急忙慌的出貨,看來不僅是涉及到保密局權力鬥爭那麼簡單,是搶着多幹幾票啊。”
“這些送出來的文物,肯定不會出現在臺博的文物清單上了,將來搞捐贈和拍賣,倒是可以乾乾淨淨,直接號稱是戰爭時期流落海外,天價拍賣回來的。”
邱德更笑道:“他們擦屁股,我們賺便宜,大老闆,好像也挺不錯的。”
“這份《快雪時晴帖》放下來吧。”
何定賢指了下桌面:“過兩天請個大師來把帖子裱起來,當個藝術品掛在牆上,將來阿華學國文的時候,也可以照帖子來練練筆。”
《快雪時晴帖》原件僅長23釐米,寬18.4釐米,但歷代文人墨客,皇帝大臣在背後印跋,導致背後被貼了許多墨紙,其中還有一幅清代畫家董邦達照信中言辭,書法姿態所畫的《快雪時晴圖》貼在背後。
整卷打開其實是書畫一體,印章滿滿,提跋衆多。
光是乾隆提的就有“神乎其技”、“龍跳天門,虎躍鳳閣”、“天下無雙,古今鮮對”等。據史料記載,這是乾隆最喜歡的一幅書法字畫,一生共提跋七十一次。
所謂提跋其實就是古人在書法、畫作後寫“評論”,以原作爲一個平臺載體,把自己的評論留給後世人見。順便也可展示一下自身的書法水平,藝術水平.
以書聖真跡的名頭,但凡能在上面留下提跋,皆是某代赫赫有名的人物。
董邦達的畫也是受乾隆召見,專程在皇宮爲書貼畫的。
“乾隆這老骨頭,水平沒多少,仗着身份在各類墨寶、真跡上硬水。”何定賢在畫作掃了兩眼,對沒有藝術審美的人而言,真跡都沒有那些提跋矚目,甚至已經被畫作蓋過風頭。
角落裡一堆印章,尤以三希堂的最像狗皮膏藥。
“三希堂”乾隆老骨頭的御書房,取自北宋周敦頤著《通書·志學》,“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一語。
凡是收藏書畫作皆會蓋上膏藥,上印“三希堂”三字。其中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遠帖》最受乾隆喜愛,三帖又被稱之爲“三希”。
邱德更道:“好的,大老闆。”
“我明天即去請師傅幫忙裝裱。”
他把名貼帶來大老闆家,本來就是想把真品交到大老闆手上。畢竟《快雪時晴帖》價值非比尋常,一帖頂萬帖,由大老闆親手掌管是最好的辦法。
至於是大老闆是要掛着,還是要收着,藏着。
無所謂。
大老闆總不會學乾隆在上面瘋狂題跋吧?
“賢哥。”
“有保密局的人來訪。”這時豬油仔站在公寓門口,輕聲叫道。何定賢向門口招了招手,出聲道:“進來!”
“是。”
“大老闆。”豬油仔穿着襯衫,鞠躬進門,見到邱德更在也向他輕輕點頭,隨後道:“保密局的人找到東方集團,遞上了證件交代了一句話就走了。”
“什麼話?”
何定賢問道。
邱德更起身告辭,退出房間。
豬油仔在門關上後,答道:“他說晚上臺島的人會給你打電話,希望你能給個面子。”
“哈哈。”
何定賢笑道:“什麼都要我給面子,把我當成厚臉皮,天天都把臉往外邊送?不過保密局的電話遲早是要接的,不同保密局的人談妥,怎麼安安穩穩把貨吃進肚?”
“阿仔。”
“吃飯沒?”
他倒是語氣輕鬆,沒有把保密局的人記在心上。首先,該來的遲早要來,擔心太多沒什麼用,談不攏的話,大不了把事情曝光,把文物全捐了。到時候,保密局涉事的一整串人都要死光。
何定賢手上有貨有料,掌握着主動權,是最不怕把事鬧大。因爲,他不會虧啊!
保密局的人卻丟了貨,又折了人。
光是向錢掌控的新記出事,便會影響到許多人的腰包。畢竟,很多臺島官僚都有與新記合作,不得不說,走私文物確實是新記最大的一樁生意,但卻並不是唯一的生意。
保密局的人沒飯吃,總不好把鍋都砸了吧?要想在港島培養出一個如新記般的大社團,其實除了權力之外,時機也很重要。現在向家一倒,立即會有別的本土社團起來,根本落不到臺島的人再插手染指。
當然,何定賢手中多了一千多件文物,自然不想白白的一次交出去。所以,他還要與保密局的虛與委蛇,爭取能把涉事的人全部推進火坑。
豬油仔笑着坐下,搓搓手道:“在公司隨便吃了幾口豬扒飯,賢哥,是不是有飯吃啊?”
“阿楠,把剩下的扣肉熱一下,給阿仔搞一份扣肉套餐。”何定賢張口吩咐一聲,楚韻楠立即答應,很快就把飯給弄好了,端上餐桌。豬油仔憨笑着道:“多謝大嫂。”
“多謝大嫂。”
“有一盅乾貝鮑魚湯,一起拿去配飯。”楚韻楠把一個白色湯盅放桌邊。
豬油仔點頭稱謝,埋頭乾飯。
他這種肥仔最喜歡吃油多帶肥的肉,吃的滿嘴流油,幸福感極強。
何定賢則回到書房,打開一個收音機,一邊看書,一邊等着電話。
“歡迎收聽廣播人民電臺,對臺廣播,現在是晚上七點三十分,據金門發回消息,今早有兩名臺士兵在訓練中墜海身亡,前線官兵建議請臺士兵先在游泳池裡學泅渡,練好本事再上陣”
何定賢手中拿着一本潮商內刊,聽見廣播一愣神,總感覺似曾相識。
“叮叮叮。”
“叮叮叮。”
書房裡的座機電話響起。
何定賢接起電話,用手稍稍調高收音機的音量,出聲問道:“喂,邊位呀?”
“你好,何先生,我是保密局的胡林英。”胡林英坐在一間小黑屋裡,手中拿電話,表情似乎有些振奮。杜長江坐在旁邊戴着耳機,手中拿着紙筆記錄着雙方對話,旁邊還擺着一臺處理機,可以放大聲軌,處理雜音。
他的表情完全與胡林英相反,在電話一接起時,便蹙起眉頭,神色難看。
“保密局?”
“港島有保密局嗎?”何定賢語氣平靜,斯斯文文的講道。
胡林英答道:“我們是臺島的保密局,想必伱也在向錢口中知道我們,能否將水警扣下的貨返還,我可以請何先生來臺島一起做生意。最近臺島正在建設一大批工廠,隨便投資一些,就算不開工,靠着地皮增值也能賺不少。”
“與我們保密局合作的人,永遠不會缺錢,相反,得罪我們保密局的人,有錢也沒地方花。”
何定賢點點頭:“我相信。”
“但臺島的保密局管不到港島,兩個問題,第一,你們槍擊港府的華人警司,不怕引起外交事件嗎?這裡可是英國佬的地盤,第二,我在港島的人馬不少,可以同你慢慢玩,你要保證自己一輩子都不踏出臺島半步,否則一出島,我兄弟們都會忍不住剁了你。”
胡林英對他的硬氣早有預料,心中沒有什麼憤怒,思緒全被一個聲音深深給吸引:“廣播人民電臺對臺廣播,廣播人民電臺對臺廣播勸告對岸同胞,回到祖國懷抱,家鄉的親人、老婆、孩子,家鄉的麪條,米飯,高粱.”
“故鄉,在等你!”
胡林英扭頭望了杜長江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澀。
“放棄反攻妄想,承認時代結局。”
“共同爲民族國家奮鬥!”
電臺還在播着。
胡林英忍不住問道:“何sir,你到底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