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場景似乎歷歷在目。
上一刻，李鑫巖並非不想理會歐諾彌亞這幾個曾經的主神，而是無話可說。
曾經的他想過做爲人類反抗諸神，但結果卻是他也擁有了神力，這樣的結果究竟是他勝了還是諸神勝了？李鑫巖有些分不清楚。人可以擁有自由，可以擁抱着世界，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或者，可是卻無法對抗來自天上的威脅，可是天上的歐諾彌亞過得開心麼？他們雖然是主神，可是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座鋼鐵牢籠之中，爲了神力彼此明爭暗鬥，甚至不惜扭曲了自己的意志，卻最終成了陰謀主神的墊腳石！
如果按照歐諾彌亞說的字面意思生存下來就是勝利，那麼奪取神座之後李鑫巖必須面對失去記憶、神力，只保留最根本的意識，進入沉睡之地，甚至可能會因爲失去記憶而永遠忘記佟麗婭，陷入了沉睡之地而永遠不能回來，這樣的勝利與失敗有什麼區別？
面對這樣的勝利，李鑫巖輕鬆不起來。
此刻，李鑫巖恍惚又回到了僱傭兵團的大殿。
只是，眼前需要對自己的命運做出選擇的不是林子聰，而是他。
再不然，把他和林子聰放在同一個角度，此刻的他就是林子聰，林子聰就是他。林子聰面對的是死亡，是從肉體到靈魂的消失，他李鑫巖面對的又何嘗不是？
如果非要找出其中的不同，或許只有一點他與林子聰不同。李鑫巖的背後沒有人逼着他，而林子聰背後有冷凌。
但無論如何，這場戲的男主角的選擇只有一個。
李鑫巖已經完全能夠理解林子聰了。
……
李鑫巖的面前，汨羅已經將神座的殘骸拔了開來，露出下面的基座。清理掉基座周邊散落的殘骸，方圓三四米的基座完全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最高意志的設計並不複雜，流線自四面八方集中在這裡，上面有着一個圓形的鑰匙孔。雖然此刻流線的能量已經失去了很多，但是這裡畢竟是機械城的控制中樞，機械城還是爲這裡提供了充足的能量以保證控制中樞的安全。
這鑰匙孔與機械城通道中的鑰匙孔並沒有什麼不同，海疆已經找來了斯特羅格身上的鑰匙，插入了基座上的鑰匙孔。
鑰匙自動嵌了進去，基座緩緩上升，露出了基座下一塊人形的空間。
那便是原本給佟麗婭預留的位置。
李鑫巖想了想，將佟麗婭交到了囚鳥的懷裡，然後將自己的一個奄奄一息的複製體放到了人形的暗槽之中。
他回到佟麗婭的身邊，看着面罩後面那張奄奄一息的臉，輕輕撫摸着她的肩膀，望着佟麗婭猶豫再三，道：“把芯片給我吧。下面的事情只能由我自己去完成了，你們該回地面去了……”
佟麗婭卻把手心握得更緊了。她盯着李鑫巖的眼睛左右看了好幾個來回嘆道：“唉，我們終究還是贏了。我……我本來是想把阿特麗安娜控制住，利用她的力量把接口擴大，和你……一起進去的，可是沒想到他們的力量太強大了，竟然捅破了我設下的結界。”
“傻姑娘。”李鑫巖笑了。只是，他眼前有些模糊。
“就算你有最高意志的記憶，那也是不可能的。最高意志爲什麼要把接口弄得這麼複雜，其實就是不想除了我之外的人去那裡找她，她又怎麼可能讓你能進去？恐怕就算是集合了所有主神的力量，要想進入那裡也是不可能的。再說了，就你身體裡面那點最高意志留下來的力量，使個障眼法就沒了，怎麼能和他們正面鬥呢？想拉你都拉不住！”
“我……我知道！但是……我……我還是不甘心！”佟麗婭辯道。由於流了太多的血，她力氣衰弱，這分辯也顯得力不從心。“……不過，事情也沒成。沒成，現在也只好由你一個人去了……我擁有最高意志的所有記憶，但是卻沒辦法幫你一絲一毫，哪裡不允許有記憶進去……”不只是身體疼痛還是什麼，佟麗婭將手在胸口攥成拳頭，用力地按着。
李鑫巖輕輕拉住她的手，將它展開，用拇指撫弄着，道：“我知道……我知道。”
這一幕又似乎在哪裡見過。
兩人不約而同地一愣，然後卻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只是這笑的眼角亮晶晶的。
佟麗婭慢慢伸出手，展開掌心的記憶芯片，道：“沒有記憶，你會面對更多的風險，不過這風險不會對你造成很重的傷害，因爲最高意志其實記得你，他其實跟我一樣，不會讓你受到很重的傷害……”
“我知道。我知道……”李鑫巖點頭捏了捏佟麗婭的手，但是卻不急着拿起那塊芯片。
佟麗婭又道：“即便你失去了記憶，也不用擔心這裡的情況。因爲現在我們不只有保持中立的主神，還有斯特羅格、囚鳥這些朋友，有他們在，聖城就不會出什麼問題。你要相信你自己，我們一定能取得勝利，我們能讓最高意志回來解除這裡的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李鑫巖又笑了笑。可是這笑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勉強。
佟麗婭終於擡起手，將芯片塞進了李鑫巖的手中，口中卻依舊在說：“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在這裡等你。”
李鑫巖接過芯片，卻久久不願放開佟麗婭的手，只點着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
記憶芯片放入了垂死的複製體身上，汨羅輕輕放出電能，芯片便運轉起來，那垂死的李鑫巖複製體就成了一個載體，將原本只有通過佟麗婭的身體才能解碼的密碼釋放了出來。基座收到密碼，開始了倒計時信號。
李鑫巖轉過身去，最後朝佟麗婭看了一眼，然後將自己的主意識連接到了複製體的身上。
三秒之後，基座亮起一圈七彩的亮光，之後，一切光芒緩緩消失，而李鑫巖身上的光芒也沒了蹤跡。“他會回來吧？”佟麗婭低聲自言自語問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