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迎娶側妃,但是這件事情辦得十分低調,朝中大臣一個都不請,只請了些好友喝一杯,連皇上都不敢告知,至於入玉牒之事,以後等過了母妃那一關再說吧。
本來他也不是很擔心的,但是日前命人去給母妃送東西,送東西的人試探地說王爺喜歡了一個青樓女子,結果,老人家眉毛也不擡,只淡淡地道:“喜歡歸喜歡,要是敢爲她贖身,我死給他看!”
這句話嚇得他好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這可不是說笑的,母妃從來都是言出必行,但凡挑戰她底線的,她都不會容忍,並且會用激烈十倍的行徑反擊。以死相逼可就是常事了,這府中的姬妾,都是她做主娶回來的,目的自然是要爲他王府開枝散葉,一日無子,她都會繼續爲他娶下去。她曾試過反抗,但是太妃一條白綾就懸在了樑上,所幸搶救及時,否則她還真的去見父皇了。
毛樂言明知道有句話不該問,但是她實在好奇,便問道:“王爺,當今皇帝是你叔父,那你爹與他是兄弟,爲什麼你母親卻被封爲太妃的?太妃不是應該是皇帝的遺孀嗎?”
慶王爺驚詫地看着她,半響才道:“誰跟你說只有皇帝的遺孀纔可能封爲太妃?莫說親王的王妃可以封爲太妃,就連五侯的遺孀,只要是皇上皇恩浩蕩,都可以被冊封爲太妃。你到底是不是劉國的子民?”
“你到底是什麼人?”慶王爺看着她,“你別跟本王說你是毛雪蓮,本王一個字都不信。”
毛樂言也沒想要瞞他多久,說真的這個事情要瞞也瞞不來,她與毛雪蓮的性子南轅北轍,要她學毛雪蓮,她是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這麼辛苦?況且,這王府是王爺在當家作主,如今他有求於她,暫時不會對她怎麼樣,等緩過這陣子,自己另謀出路,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於是,她道:“我確實不是毛雪蓮,我叫毛十八,是一名孤魂野鬼,毛雪蓮被你責罵當晚死了,我正好附生在她的肉體上。所以,你不要得罪我,我是鬼,隨時會要你的命!”
慶王爺嗤笑,“得了吧,還鬼呢?你以爲本王看不穿的你易容?哼,本王是懶得揭穿你。”
毛樂言心知道說真話不會有人相信,只得無奈地道:“既然王爺都識穿了,我也不必隱瞞,我原是江湖上人稱鬼見愁毛十八,後因得罪了某些人,被人追殺,沒辦法只好躲在王府度日,至於你的十八姨奶奶,放心吧,我已經安置好,她如今安然無恙,等我避過這陣風頭,既然會爲你送她回來。”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慶王一副早知道的神情,然後雙手一擺,連忙表示不再要毛雪蓮回府。
毛樂言仰天長嘆,雪蓮啊,你到底是有多討人嫌啊。
“你誰說本王不管,但是你若是爲王府招來殺手,本王一定會把你交出去。”慶王爺冷情地道。事實上,他卻十分期待殺手的到來,畢竟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挺刺激的,若不是母妃不許,他早就出去闖蕩去了。
“那你可以放心,我不會牽連你慶王府的!”毛樂言拍胸口道,當然,她不會招來什麼殺手,在這個時代唯一得罪的人就是他了,他不殺她就沒有人惦記她的性命了,“只要風頭一過,我會立刻離開!”
聽到她說離開,慶王怔愣了一下,心裡竟有一絲異樣,半響才道:“本王不管,本王既然包你吃包你住,還有丫頭給你使喚,你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不把母妃說服,不許離開!”
“放心,君子一言九鼎!”毛樂言道,問題是她不是君子,誰知道那老太妃有多難搞定?要是她硬是要死活不接受,她也沒辦法的。
慶王聽她這樣說,也就放心下來,其實他心裡還是不確定母妃到底會不會聽她的話,他到底還是該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他側頭看向毛樂言,道:“把你的臉皮撕下給本王看看!”
毛樂言下意識地摸摸臉頰,哪裡開的臉皮?撕開就是血淋淋地皮肉了,她到:“我不是用尋常的易容術,我服用了去腐生肌丸,這種藥會維持我如今的容貌半年,半年後臉皮纔會自動脫落,回覆原貌。”
她發現,自從來了古代,她變成了撒謊不眨眼睛的大話精。而最悲哀的是她說真話沒有人相信。說假話,這麼虛假他卻相信個十足。
“有這樣的藥?改日取來給本王見識見識。”慶王問道。
毛樂言搖搖頭,“這可不行,此乃我師父的秘方良藥,豈可隨意給旁人看?”
“什麼是旁人?本王好歹是你名譽上的相公,你敢不給本王看,本王立刻把你掃地出門。”慶王豎起眉毛道。
毛樂言卻也不怕,涼涼地道:“我走了,誰幫你擺平太妃?”
慶王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哀怨地看着毛樂言,“你乘人之危。”
“我又不是君子,爲何不能乘人之危?”毛樂言笑道,今日陽光晴好,心情也很舒暢,終於說出自己不是毛雪蓮的事情了,雖然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宣揚開去,可畢竟不必一個人壓着一個沉重的秘密小心翼翼地過日子了。
慶王裝作恨恨地看着她,眼底卻閃過一抹激賞。毛樂言這樣的女子,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他生命中所接觸的女人,全部都是王府裡溫順乖巧的一類,王府內的女子,每個都寵着他,只要他有點不高興,她們都會想方設法地逗弄他。而毛樂言,卻是從來沒有討好過他,甚至每句話都帶刺,忤逆他的意思,甚至他氣得牙癢癢,她也不在乎。
當然,他也僅止於欣賞她而已,並談不上喜歡的。慶王是當今皇帝倚重的重臣,並且擔任軍機大臣一職,在他生命裡,國事永遠排在第一。或者他在個人生活上不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被寵壞的超齡孩子。他喜歡女子對他的順從,卻也不代表他不會欣賞性格獨立的女子。他欣賞毛樂言,不是出於一個男人的心態,而是出於一個政客的心態。他也爲朝廷招攬人才,所以總會下意識地留意別人的才能,這基本已經成爲一種職業習慣,也因爲如此,他纔會如此縱然毛樂言對他的無禮。
毛樂言見他不做聲,也沒再說話,兩人並排走着,毛樂言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並且衝口而出,“對了,那雲側妃這麼腦殘,你怎麼會喜歡她呢?”
“腦殘?”慶王一時不解。
“淺薄的意思!”毛樂言呵呵假笑着解釋。
“她不淺薄,你才淺薄。”慶王不屑跟她解釋,眸光卻深遠了起來。沒有人知道他爲何會這麼喜歡逛青樓,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斷絕過要找到她的希望。他知道遲早她都會再次出現在他生命中。
用了許多人力物力,才終於知道她墮入風塵,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是他心底最初的模樣,他的記憶,一直都定格在她嫣然的微笑上。
嫣兒,本王一定會找到你的。慶王心底默默地道,看着前路,面前卻有許多分岔路,他從沒有去過毛府,也鮮少步行過回家,故不記得該走哪一條道。
毛樂言只出來過一次,而且是坐馬車,但凡她走過的道,她一定會記得,所以,在慶王略一猶豫之際,她已經往左邊走了。
慶王微微怔愣,陽光下她的身影如同蒙上一層光環,讓他似乎看得清,又似乎看不清。他跟着她的步伐,也一同往左邊走去,心中卻沒有想過這一條路,興許是錯的。
“十八,謝謝!”走到王府門前的時候,不知道爲何,他心底涌出這句話,並且對毛樂言說了。說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疑惑,這感激從何而來?許久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這一霎那的不是感激,而是感動。感動生命裡忽然出現了她,他要謝的人,不是毛樂言,而是命運。
毛樂言微微怔愣,不知道他爲何忽然說謝謝,正想問個明白,他卻已經閃身進去了。
回到王府後,毛樂言成了整個王府的敵人。王爺竟然爲了她,紆尊降貴,到毛府去做女婿,這點讓大家心中十分不服。於是,明裡暗裡,都有些諷刺的話傳到毛樂言的耳朵裡,她倒不是十分在乎,因爲她要留在王府的日子也不長久,而且,王府姬妾生活枯燥,給她們一些談資,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太妃歸期一日日近了,慶王開始從最初的淡定到不安,再從不安到恐懼,每日都會來問毛樂言想到什麼辦法沒有,毛樂言總是兩手一攤,“辦法沒有,只能是見機行事了。”
慶王沒辦法,又不敢入宮找皇上太后幫忙,皇上雖然年輕,但是性子卻比母妃更爲古董,至於太后最近多病,自然不敢打擾她,況且她事事都站在母妃這邊,不止幫不了,弄不好還會被訓一頓。毫無辦法之下,也只能是指望毛樂言了。
漸漸地,京城的氣溫便開始下降,當然,今年若非閏了一個月,如今已經是初冬時分了。
京城如今最震撼的事情,莫過於皇帝要出皇榜了。皇榜一張貼出來,便立刻有搖着腦袋的夫子在議論紛紛了,大金皇朝的京城,今日的話題都圍繞着皇榜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