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道:“總之一言難盡,我遲些再告訴你,但是你現在要告訴我,我是不是應該去順天府衙門?”
身後傳來一道沉凝的聲音:“沒錯,是順天府衙門。”
毛樂言回頭一看,只見慶王爺站在迴廊邊上,他神情有些沉鬱,眸光裡透着懷疑。
毛樂言見他這副神情,心中兀自一沉,問道:“你來了?”
“你方纔說看到命案,是什麼命案?”慶王聲音有些冷硬地問道。
毛樂言站在那裡,審視着他的神情,揣摩着他的心思。她不知道他的沉鬱從何而來,她更不知道自己何事得罪了他。
“說啊,你看到什麼命案了?”慶王爺聲音微微擡高,語氣有些尖酸。
毛樂言冷笑一聲:“你在跟我發脾氣?”
慶王本來還能沉靜地站在那裡,聽到這句話,他面容陡然一暗,猛地衝到她面前,“你今日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毛樂言被他眸子中的沉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他卻又繼續欺身上前,繼續追問:“你認識陳家的人嗎?”
毛樂言被她問得是糊里糊塗,有些生氣地道:“你到底發什麼神經啊?哎,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裡發瘋,你剛纔說我若是看見命案,有案情要述說的話是應該去順天府是吧,勞煩讓開,我要出去。”說罷,便推開他,大步往外走去。
慶王發火是有原因的。他剛纔從王府過來的時候,剛好在途中遇到兩名官差,說了這件案子的事情。他聽了事情的經過,也聽了官差的分析,想起毛樂言是有功夫的,又想起她之前一直不願意承認她是王府的十八姨奶奶,但是這一次竟然用姨奶奶的名頭來搪塞過去,便料定她心虛。陳家的人都死於利劍,他雖然不知道毛樂言的劍術是否精通,但是他也觸摸過她的手心,知道她手心有練劍留下的厚繭。種種跡象看來,她大有可疑。否則她無端端到那邊去做什麼?而且根據官差的描述,她當時是驚慌失措地逃開,依照她的身份,她不該會驚慌,根據她自己說的話,她是武林中人,一直被人追殺,已經見慣了廝殺的場面,幾具屍首,不可能會嚇得她花容失色。所以他肯定她是在裝。
所以,他立刻過來,剛好聽到毛樂言問小舒關於命案是由哪個府衙審理,她若不是心虛,爲何管這件案子是由哪個府衙審理?而且當時官差們都已經問過她的話,她說她什麼都沒看見,如今忽然又說看見些什麼。這便更讓人生疑了。
他追着毛樂言出去,出了毛苑,他便追上毛樂言,一拉她的手臂問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毛樂言眸光銳利,盯着他的眼睛,她再愚笨,也知道他所問的是什麼事。應該是官差已經找過他確認過自己的身份。他懷疑她,因爲他知道自己有武功。
“你說呢?”毛樂言不怒反笑,反問道。
慶王顯得有些微慍,“不許笑,本王在問你話。”
“我說不是我做的,你相信嗎?”連官差都不確定她是嫌疑犯,沒有當場逮捕她,甚至連請她回去喝咖啡落口供都沒有,他卻在懷疑她?真是可笑,枉費了之前把他當做朋友的一番熱情。
“那你爲什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哪裡?你別跟本王說你是無聊去哪裡隨便走走。”慶王因知道她一直都有事情隱瞞着他,甚至關於她的是身份來歷,她都不願意多說,只說自己有仇家,不得已要留在京城。但是他慢慢發現這個說法是信不過的。有仇家她竟然還要去青樓這些這麼張揚的地方做事,青樓裡可以接觸各個階層的人,甚至連朝中高官也不在少數。陳家看似是尋常百姓家,但是陳老爺的女兒曾經是鎮國王爺的姬妾,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被休回家,回家約莫七個月,誕下一子,那孩子到如今已經兩歲了。
鎮國王爺至今未曾有子,縱然有姬妾數十人,卻就只有那陳家小姐生過孩兒。只是當時不知道那陳家小姐爲何被休,而且是在懷孕的時候被休。
鎮國王爺是皇帝的兄長,戰功赫赫,被先帝封爲鎮國王。他爲人剛勇,足智多謀,是天生的戰將。他早些年常年征戰在外,最近國家安定了些,又加上京城亂黨作祟,所以他纔回到京師鎮壓亂黨。他今年四十餘許,比景王大好幾年,生母是敬太妃,如今一同住在鎮國王府。皇家子弟,個個都子息薄弱,鎮國王爺已經四十歲多,卻還沒有子息,敬太妃心急,爲他找了許多姬妾,但是這麼多年來,連一個喜訊都沒有傳出來過。
基於以上種種,他真的有理由懷疑她是存心針對鎮國王。鎮國王是因爲亂黨纔回到京城的,這點衆所周知。他想到這裡心裡就難安,怕她就是亂黨中的一員。也因此,他纔會第一時間懷疑她。
毛樂言不想解釋些什麼,只冷靜地問:“我要去順天府,你想知道真相,就跟我來吧。”
慶王沉着臉,也不做聲,拉着她上了馬車,命車伕往順天府趕去。
然而,兩人趕去的時候,終究是遲了一步,順天府如今亂成一團,那孩子被人劫走了。
毛樂言一驚,一手抓起一個官差問道:“是黑衣人嗎?”
官差道:“不是黑衣人,是一個身穿白色錦服的蒙面男子,我們與他過了幾招,都被他挑翻,他並無意傷害我們,只是要把孩子搶走。”
不是黑衣人?毛樂言愣住了,莫非還有另一批人在打孩子的主意?這孩子到底什麼身份?
正在她失神之際,慶王已經拉着她大步走進內堂,直接找府尹問話。
“參見王爺!”府尹和府丞兩人都在內衙中,兩人正在商討此事。見慶王來到,立刻行禮。
毛樂言微微福身:“見過兩位大人。”
“這位是?”府尹問道。
慶王看了她一眼,口氣淡淡地道:“她是本王的十八姨奶奶,是此案的證人。她說有些遺留的沒說出來,所以本王帶她前來,交代清楚事情,那孩子是什麼時候被劫走的?”
“是約莫半個時辰之前。”府尹回答說,他問毛樂言:“姨奶奶,不知道還有什麼遺留的沒說?”
毛樂言知道事關重大,也不隱瞞了,道:“我與他過了一招,他竟然能在我的快劍之下逃脫,可以說明一樣,他是個頂尖的高手。”她的驅魔劍,除了龍家的人之外,基本無人能敵,能在她驅魔劍下逃脫的,定然屬於頂尖的高手。甚爲毛家的傳人,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旁邊看似是捕頭的男子嗤笑一聲,“能在姨奶奶手下逃脫,便是頂尖高手?我看未必吧!”
“嚴捕頭,不可胡說。”府尹威嚴地輕責一句。
嚴捕頭倒是個正直的捕頭,嫉惡如仇,他是看不起毛樂言,一個王府家的姨奶奶,大概是懂些花拳繡腿,平日裡或許與侍衛比武,侍衛們相讓着,她便自我感覺良好,以爲自己是絕世高手。府尹輕責他,他不服,道:“大人,姨奶奶的話乃是本案的關鍵,卑職須得問清,才知道應該怎麼去判斷兇手的身份。”
毛樂言微微一笑,“嚴捕頭言之有理,我說他是頂尖高手,斷不是胡亂編造。”毛樂言說罷,身形快速一閃,大家只覺得眼前一花,定睛一看,毛樂言的身形還在原地,似乎沒有動過。然而,她的手上已經握緊了嚴捕頭的劍。
嚴捕頭一驚,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身旁的佩劍,已經空無一物。他震驚地看着毛樂言,不敢置信地問道:“方纔確實是你取了我的劍?”
毛樂言把劍拋還給他,淡淡地道:“那現在我說那人是頂尖高手,你相信嗎?”
嚴捕頭眸光有些不敢直視毛樂言,拘謹地道:“姨奶奶說是,那肯定是的。”
府尹與慶王也是微微一驚的,尤其是慶王,雖然他知道毛樂言的身手不錯,但是隻見識過她的輕功,卻沒見過她出手。她也說過她不會武功,只是輕功比較好,可如今一出手,他覺得她的武功已經堪稱絕世了。
毛樂言問道:“對了,後院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嚴捕頭道:“已經驗證過身份,是陳家被休的小姐,也是孩子的孃親。”
“那嚴捕頭以爲,其他人都是一刀致命,爲何她身中多刀?”毛樂言想聽聽他們的推斷。
嚴捕頭沉吟了一下道:“卑職以爲,要麼是兇手與她有極大的仇怨,要麼是兇手見她意圖逃走,一時動怒,便狠下了心連下幾刀。”
毛樂言也沉思了一下,他的說法也不是說不成立,她問道:“我可以驗屍嗎?”
慶王詫異地問道:“驗屍?你懂嗎?”
“不是很懂,但是如今沒有任何的人證,必須要從屍身上找證據。”她也可以找死者的靈魂問明白,但是卻要等七天,因爲七天之內,靈魂還屬於中陰身,所有的事情都是迷迷濛濛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最快的辦法,是判斷兇手是針對何人而來。如今從孩子的失蹤基本可以肯定兇手是爲孩子而來,但是後院女子身重多刀,這也是一個很大缺口,若是從她身上切入,或許能找到些證據。
身爲心臟外科的醫生,在現代是拿手術刀吃飯的,雖然未曾正式修讀法醫科,但是簡單驗屍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