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嗤！咔嗤！”
金屬摩擦的聲音一直來到餐廳，保羅有些錯愕地看着全身甲冑的步兵第一營營長。
“布萊斯，你這是？”
“哦，伯爵大人！”
布萊斯單膝跪下行禮，豈料長時間不穿這套鎧甲，有點不熟悉了，費了不小的勁兒才站起來。
“我這是在盡一名貴族家臣的禮節，身爲您以前的軍事總管，理應時刻甲冑在身，以便爲自己的主君抵擋任何可能的威脅。”
保羅哭笑不得，招呼他到餐桌前坐下。
很快，菲利普管家指揮着幾名僕人將美味的佳餚擺上餐桌。
保羅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我要和阿爾德中校單獨待一會兒。”
老菲利普遵從指示，領着衆僕人離開了餐廳。
布萊斯揚了揚眉毛，看樣子伯爵今晚找他確實不僅僅是一頓飯的事。
待僕人們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後，保羅拿起一瓶葡萄酒，先給自己眼前的杯子倒滿，然後走到布萊斯身邊。
“布萊斯，讓我們先來點葡萄酒開開胃。”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布萊斯眼前的杯子裡倒去。
布萊斯眼見伯爵親自給自己倒酒，連忙起身，不料被保羅一把摁住。
“坐好嘍，今晚你是我的客人。”
“謝……謝謝伯爵大人。”
布萊斯又是緊張又是激動，話都說不利索了。
保羅回到自己的座位，舉起自己的酒杯說：“來，讓我們乾了這杯。”
布萊斯也連忙舉杯，兩人的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幹了一杯後，保羅又動手倒滿了兩人的杯子，惹得布萊斯又是一頓道謝，二人邊吃邊聊起來。
聊着聊着，保羅不經意地問：“我說布萊斯，阿爾德家族爲格萊曼家效力的時間也不短了吧？”
“是的，伯爵大人。”布萊斯連忙回答：“自我曾爺爺那一代人就開始了。哎呀！一直受伯爵大人家族的恩惠，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哈哈，布萊斯，你太謙虛了。就不說你的先人了，單說你一個人，就好幾次爲我排憂解難，立下了很大的功勞啊。”
“哪裡哪裡！”布萊斯一副惶恐的樣子，“尺寸一般的功勞！真的是尺寸一般的功勞。再說那都是我身爲您的家臣應盡的職責和義務。”
“我倒是認爲，你是我所有部下中功勞最大的，即便是職位在你之上的施羅德也不如你。”
“這……這……”布萊斯有點說不出話來了，“我怎麼敢跟施羅德大人比呢，施羅德大人可是堂堂正正的騎士啊。”
保羅用力地擺擺手：“不，我這裡可不管什麼爵位或職位，只看實際的功勞。”
其實保羅說這一套就有點違心了，當初剿滅海盜時，在對奎克的第二次戰鬥中，要不是施羅德當機立斷止住了潰兵，這本書就爛尾了。
而且施羅德在王國東北軍團任職過，是阿爾達唯一有正兒八經軍事經驗的人，是他完善了當時只能稱爲草臺班子的阿爾達軍隊，是他將保羅從地球上帶來的一些近代軍事概念落地到軍隊裡，也是他在格萊曼軍校中教授一衆菜鳥軍官們怎麼對付這個時代的軍隊，更別提僭位者戰爭中制定諸多計劃、親自率領軍隊開闢第二戰場的事了。
不過布萊斯的功勞也不低就是了，在老格萊曼走了後，是他聯合塞西爾演戲穩住了保羅的領主位子，在對海盜初戰失利後主動留下斷後使保羅得以順利逃脫，僭位者戰爭中率領軍隊在比多堡大敗敵軍，繼而領兵攻略埃姆登，佔領了馬爾茨·肯特老家一半的土地，大大地加速了戰爭進程。
在比多堡的勝利尤爲重要，這是阿爾達軍隊向外界展示力量的第一戰，一舉讓阿爾達擺脫了在西北海灣諸領主眼中的羸弱形象，打出了自己的軍威。
兩人的功勞可以說是半斤八兩、難分高下吧。
“來來來！爲你的功勞乾杯！”
保羅舉起盛滿的酒杯。
“哈哈！伯爵大人這麼稱讚，我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慚愧啊！”
布萊斯紅着臉舉起酒杯，臉上既有愧意，也有着驕傲和自豪，伯爵大人認可自己了。
兩人又碰杯，幹了。
然後一杯接着一杯。不知道多少杯後，保羅和布萊斯都有些醉意了。
“布萊斯……”保羅搖晃着酒杯，裡面的葡萄酒微微盪漾着。
“是，伯爵大人。”
布萊斯一下子挺直身體，正襟危坐，直覺告訴他，正戲要來了。
“漢賽爾從王都帶回了國王的敕令，想必你也聽說了。”
果然，布萊斯心裡一緊，提醒自己萬萬不可說錯話。
“呃……是的。”
保羅眼睛盯着對方，緩緩地問道：“既然恢復了一個領主應有的權力，自然要對立過功勞的人有所表示纔對。布萊斯，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賞賜你……”他注意到布萊斯眼中微微閃爍，“……以及其他人呢？”
“這個……”布萊斯有些不敢看保羅的眼睛，稍一扭頭，“自然是全憑伯爵大人裁斷。”
“唉，你可是我的頭號功臣，是心腹，心腹懂嘛？自然要找你商量商量。”
布萊斯再次看向保羅，撓撓頭說：“大人實在有些爲難我了，我是個粗人，衝鋒打仗可以，論功行賞的事，不如……不如您找一下福特大人或者施羅德大人？”
眼神不像是作僞，好吧。保羅將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
“布萊斯，這兩年來我興建學校，推行教育，用考試來錄取事務官，你可知是爲了什麼？”
“這個……“布萊斯皺着眉頭想了想，”大人您現在統領阿爾達、拜爾丁、埃姆登三地，卻沒有一堆可靠的下級領主，自然需要從民間尋找有才能的人來輔佐統治領地，或者……用學校‘製造’出有才能的人。”
“用學校‘製造’出來？哈哈。”保羅被布萊斯的描述逗樂了。
“你說的沒錯，就像罐頭場裡生產罐頭，瓷器場裡燒製瓷器一樣，人才也能從學校裡製造出來。”
“有了大量的人才作爲官員，我不需要什麼下級領主，就能牢牢掌控住大片的土地。”
“根據我的樂觀估計，再有五年……不，再有四年，阿爾達、拜爾丁，再加上個更加廣袤的埃姆登，都會在政務院的牢牢掌控之下。”
保羅右手端着杯子，左手突然握緊拳頭，自信滿滿。
布萊斯心裡更加不平靜，不過不是剛纔的激動，伯爵大人這番話的意思是……
他僵在座位上，等待主君下面的話。
“所以，我就直說了吧！“
保羅的目光聚焦在布萊斯的臉上。
“我需要開什麼價碼，才能讓你心甘情願地……只接受一個佩劍貴族的榮譽，同時放棄一個佩劍貴族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