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冶爐

第266章 冶爐

三位軍事保民官疾馳回冶煉場時,卡洛斯正在帶領小工“拆毀”冶鐵爐,紹沙也在。

卡洛斯臉上滿是爐灰,他又出汗,灰加汗攪合成泥,臉上弄得和小花貓一樣。

但是髒兮兮的臉蛋難掩卡洛斯的喜色,小鐵匠一掃頹色,飛奔到溫特斯面前,手舞足蹈地邀功:“成啦!大人!成啦!”

卡洛斯已經激動到講話都不利索。

“紹沙!”溫特斯召來中年鐵匠:“你來說。”

溫特斯和老鐵匠波爾坦去鍛爐鄉時,紹沙沒跟着,而是留下照看冶爐。

一看就是一天,從清晨到黃昏就沒有任何“鐵水”流出來。卡洛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紹沙也有點心煩意亂。

因爲害怕把爐子燒炸,兩人決定停火。

他們用淋溼的牛皮堵住所有進風口,悶熄爐膛內的火焰,並決定破拆冶爐看一看什麼裡面情況。

經檢查,流出口被凝固的鐵漿和爐渣賭住,一大坨鐵裹夾着爐渣卡在爐膛下部,如同難產的嬰兒。

卡洛斯成功從礦石中提煉出鐵,正如老鐵匠波爾坦所說“把木炭和鐵礦放到一起燒”就行。

然而小鐵匠很快遇到第二個難題:鐵是有了,但卡在爐膛裡取不出來,怎麼辦?

答案只有一個:拆!

於是便有了溫特斯眼前這一幕:六七個小工揮舞鎬頭和錘子,正滿頭大汗地鑿牆;伴隨着“叮叮噹噹”的聲音,爐壁下方被破開一處巨大的豁口。

敲開爐渣,紅熱的“鐵”暴露出來——不過目前這一大坨鐵仍舊卡在爐膛裡動彈不得,得把洞口繼續擴大才行。

“好不容易砌的,就這樣拆了?”梅森惋惜地問。

看見辛苦修築的高爐被人蠻力拆毀,學長心裡很不是滋味。

溫特斯的眉心不自覺擰成結:“這不是就大號塊煉爐?我怎麼感覺……還不如塊煉爐?!”

“我成功了!”小鐵匠那邊壓根聽不到別人說什麼,只是不停地念叨着:“我成功了!”

溫特斯剛睡下就被叫醒,正是心情惡劣的時候。

看到小鐵匠瘋瘋癲癲的模樣,他終究沒能按住火氣,衝着後者屁股踢了一腳:“哪成功了?!”

溫特斯沒使勁,但此刻卡洛斯如同木樁,一推就倒。

直到重重摔在地上,卡洛斯才變得清醒,積蓄在心頭的壓力和情緒突然潰壩,他竟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你怎麼能踢人家呢?”梅森責備道:“他又不是你的兵。”

“我沒使勁。”溫特斯委屈至極。

梅森嘆了口氣,蹲下輕拍卡洛斯肩膀:“你都快是個成年人了,哭什麼嘛?”

溫特斯一聲長嘆,也來到小鐵匠身旁:“好啦好啦,我向你致歉,我不該動手打人……”

溫特斯已經很久沒道過歉,他還有些不適應。

一旁的鐵匠紹沙目睹保民官給小鐵匠道歉,驚到合不攏嘴。

倒退四十年,老爺打你就是打你,道歉?是不是還想再挨一記耳光?

保民官和小鐵匠的人格是平等的——這對紹沙而言,實在難以想象。

“這哪配當老爺?一點也沒有老爺該有的威嚴和風範!”紹沙心裡有一個聲音不屑地說。

“就應該是這樣!老爺難道不是已經被趕跑了嗎?”紹沙心裡另一個聲音在大喊。

無人知曉中年鐵匠內心世界的波瀾,這僅是一樁小插曲。

溫特斯和梅森攙扶起小鐵匠,後者仍在抽泣。

“要不然。”溫特斯想了想:“你也踢我一腳?咱倆扯平?”

卡洛斯破涕爲笑,鼻涕泡吹出好大一個。

他倒不是因爲被踢才哭。他實在積攢了太多壓力和負面情緒,一時間控制不住便統統化作眼淚,屁股上的靴子只是導火索罷了。

畢竟,他才十七歲。

而溫特斯又無意間把他當作成人看待,給卡洛斯肩上壓了太多的擔子。

安德烈嗤笑:“這小崽子,泥捏的嗎?還帶出水的?”

“能笑就好。”溫特斯拉住小鐵匠的肩膀,言語中有萬般無奈:“你呀……算了,等你哥回來再說吧。”

大哭一場、狠狠宣泄過後,卡洛斯的精神狀態倒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他一邊用手背擦眼淚,一邊抽噎地說:“我……我真的能鍊鐵,我真的成功了。”

“這算哪門子成功?別用手擦!小心眼翳!”溫特斯掏出手絹,給小鐵匠擦眼淚:“煉一爐鐵就要拆一座爐子?也就是我能不計代價搞冶鐵。真要是做生意,還不得被你賠死!”

紹沙回過神來,在一旁解釋道:“不用拆,只拆一部分就好。索亞先生和我的想法是——改造這座冶鐵爐,用它提煉[爐底鐵]。”

聽紹沙比劃着解釋半天,溫特斯搞清了兩位鐵匠的意思——將錯就錯。

簡單來說就是卡洛斯和紹沙的“高爐夢”被殘酷現實砸得粉碎。高爐是搞不成了,至少目前這座冶鐵爐肯定是有問題。

至於是哪裡出了問題?兩位鐵匠暫時還沒搞清楚。

但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和時間修成的冶鐵爐總不能浪費不是?

於是倆人一合計,決定捨棄夢想、擁抱現實,將錯就錯把這座“高爐”改造成[底吹爐]用。

原始的塊煉爐多是從頂部或是腰部鼓風,底吹爐顧名思義就是從底部鼓風。因爲爐身越大,從頂部鼓風效果就越差。

倆人也不準備讓“鐵水自流”,太麻煩。乾脆讓煉出的鐵都沉在爐底,一次性取出,即爲“爐底鐵”。

鐵水不能自行流出,就不能連續作業。所以每煉一爐鐵,就要拆一次爐子。這種大跨步式倒退也有一項優點,那就是簡單。

溫特斯沉吟着反問:“你們兩位的意思我聽懂了。雖然原計劃是要買一匹馬,但你們準備給我牽一頭驢回來。”

卡洛斯抽噎着拍馬屁:“您的比喻真恰當。”

其實按照卡洛斯的想法——雖然他不是有意爲之,牽過來一頭驢比牽過來一匹馬好。

小聰明很害怕:如果他真得把高爐搞成功,溫特斯就不會救他大哥回來了——唉,小聰明。

溫特斯強忍着再踢小鐵匠一腳的衝動,問紹沙:“你的意思是,要把這座冶鐵爐當成大號塊煉爐用,是吧?”

“也不能這麼說,大人。”紹沙也迅速加入拍馬屁的隊伍,畢竟冶鐵爐試作失敗他也有一部分責任。

紹沙擠出諂媚的笑容:“底吹爐還是要比老式塊煉爐強上不少的。硬要說的話,底吹爐應該是高爐的爸爸。雖然我們沒能‘牽’來高爐,不過勉強算是把高爐的爹給您‘牽’來了……”

爐壁上的缺口已經開到足夠大,一大坨還在冒火的“東西”被從爐膛裡鉤了出來。

溫特斯等人走到近處一瞧究竟。

溫特斯沒見過冶鐵工坊,但是眼前這坨“東西”和他認知裡的“鐵”可相去甚遠。

面前這坨東西邊緣發紅光、內部越發黃光。看起來疏鬆多孔,質地很不均勻。硬要說的話,確實有點像燒紅的鐵。

至少上面散落着一些黑色碎渣,就像是灑在麪包上的芝麻。

“這就是鐵?”溫特斯眉心微皺。

紹沙彎腰仔細觀察半天,一錘手掌:“沒錯,就是鐵!有點像海綿鐵,又有點不像!來!給我斧頭!”

邊上的小工緊忙給紹沙遞上一柄斧頭。

“幾位大人,請靠後一點。”紹沙請求道:“其他人也站遠一點,索亞先生你留下!”

包括溫特斯在內的閒雜人等都自覺後退到四五米外。

紹沙在鐵坨上選了一個好位置,把斧刃按在鐵坨上,雙手扶住斧柄,對卡洛斯大吼:“索亞先生!來!”

卡洛斯也擦乾眼淚,利索地拿起一柄鐵錘。

小鐵匠先是在斧背上輕敲三錘。等斧刃嵌入鐵坨半寸,稍微能吃住勁的時候,卡洛斯站穩腳跟,卯足力氣,“嘿”的一聲悶哼,掄足鐵錘狠狠砸在斧背上。

一旁圍觀的溫特斯竟在這一記重錘裡看出一絲雙手劍術發力的味道。

疏鬆多孔的鐵坨應聲被劈開一處大豁口,更加灼熱、耀眼的核心部分暴露出來。

卡洛斯手上不停,繼續一下一下猛砸。他的鐵錘很穩,每次都能準確落在斧背上。

火星四濺、熔渣飛舞,紹沙置若罔聞,穩穩地扶着斧頭。

這一刻,卡洛斯不再是愛哭鼻子的小孩子,紹沙也不再是大腹便便、諂媚圓滑的市政委員。

兩人如今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鐵匠。

鐵錘與斧頭的敲擊聲極富韻律和美感,如同是在打拍子。溫特斯甚至忍不住想跟着鼓掌。

中年鐵匠和年輕鐵匠配合緊密,很快便把還在燃燒的大鐵坨分割成八塊小鐵坨。

“可以啦。”紹沙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着走到溫特斯面前:“海綿鐵剛出爐的時候比較好搞,等一會變涼就硬了。太久沒親自上手幹活,讓幾位保民官大人見笑。”

紹沙穿的棉料衣服已經被飛濺的鐵渣燙出一個個小洞,不過他的笑容很暢快。

溫特斯直到此刻才意識到:紹沙是一名能掄錘、能彎折金屬的鐵匠。在此之前,他其實都是把紹沙同老普里斯金那些商人劃到一類。

“幹得挺好。”溫特斯讚許道,緊接着又問:“分成小塊?爲什麼?”

紹沙回答:“一大坨鐵,不好處理。分成小塊,鍛打更方便。”

“鍛打?接下來還要鍛打?”溫特斯繼續追問。

不懂就討教算是溫特斯的好習慣之一,他是不在意麪子這碼事的。

“鐵裡面夾着渣,鍛打的過程中能把爐渣弄乾淨。”紹沙耐心給年輕的保民官解釋:“就是先鍛成薄板,爐渣會自然剝落。接下來摺疊,再鍛成薄片……千錘百煉就是這個意思。”

“鍛?”溫特斯立刻聯想到水力鍛錘,半開玩笑:“是不是接下來還得交給鍛爐鄉那些作坊去‘鍛’?”

“對呀。”紹沙理所當然地回答:“鍛爐鄉有水鍛,幹這個活最合適不過。光靠人鍛,這一大坨鐵不知道要鍛到何年何月。

雖然近些年都用鋼堡條鐵,但是鍛鐵手藝是鐵匠基本功,應該不會這樣快丟掉。再不濟,還可以請我岳父的老兄弟們出來指導指導……”

安德烈和梅森在一旁好奇地擺弄鐵坨,小鐵匠自豪地給兩位軍官講解。

只有溫特斯和紹沙兩人立在陰冷的秋風中,嚴肅地討論着“鍛”這件事。

“鍛……不是免費的吧?”溫特斯眯起眼睛。

“當然不免費。”紹沙給溫特斯介紹鐵匠內部的規矩:“最簡單的辦法——把所有的鐵料交給鍛爐鄉的作坊主,別的您不用管。直接跟他們換熟鐵,大概能換一半鐵料重量的熟鐵。”

“一半?”溫特斯驚詫莫名:“我們辛辛苦苦煉出鐵,他們一過手就要拿一半?這他媽也太黑了!”

紹沙神色萬般無奈,他小聲說:“能拿一半,那還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您煉出來的不是鐵,而是鐵料。裡面有很多有毒的爐渣,不經好好鍛打是沒法用的。”

溫特斯氣得發笑:“那我還不如造幾具水力鍛錘,自己來搞!什麼狗屁鋼堡名匠水力鍛錘,老子看一眼就能再造一具出來,造一百具!”

“也可以呀。”紹沙點點頭:“不過您仔細想想看——除了索亞先生,你手下就沒有別的鐵匠了。就算我來幫忙,光靠我和索亞先生也忙不過來。您還是把鐵料交給鍛爐鄉的作坊,專心冶鐵的好。”

溫特斯第一次發現紹沙的口才居然也是了得。

“會計學校都辦了,我再辦個鐵匠學校不就完了!”溫特斯指着那幾個正在清理爐膛的小工:“我把他們都培養成鐵匠!”

紹沙的表情變得嚴肅,他緩緩問:“您說什麼?”

“我說,我要把他們都培訓成鐵匠。”

“恐怕不行。那些小工都是冬閒的農民,家裡有地。您就算讓他們來鐵匠作坊幹活,他們也不會答應。而且學徒期是沒錢賺的。”

“誰願意來,我就培訓誰。學徒期沒錢?那我就給學徒也發工資!”

紹沙臉色愈發凝重,他鄭重地告訴保民官:“您如果這樣做。我可以向您保證,全鐵峰郡的鐵匠立刻就會造反!就算不造反,他們以後也絕對不會站在您這邊。”

紹沙的話像是在威脅溫特斯,溫特斯第一時間也是這樣認爲的。

但他很快意識到不是,紹沙是在告誡他。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因爲紹沙已經將自己視爲他派系的一員,纔會用直白到像威脅的話當面告誡他。

“爲什麼?”溫特斯誠懇地問。

“能打鐵的人,不是鐵匠。”紹沙也誠實地回答:“只有鐵匠行會認定是鐵匠的人,纔是鐵匠。鐵匠行會有一套完整的學徒晉升規矩,這套規矩是行會的基石。您要辦鐵匠學校,就是在砸行會的根。”

行會!溫特斯摩挲着下頜。在帕拉圖生活太久,他都有點忘記由行會主宰的城市生活是什麼樣子了。

海藍有上百家同業行會,同產業的行會又逐漸合併成公會,公會以上又有行會總會。

在主權戰爭以前——那時還沒有維內塔共和國,[尊貴的海藍共和國]勢力僅限於海藍城及周圍——海藍的總會主席一職便由執政官兼任。

準確來說應該是:海藍總會主席自動當選執政官。

主權戰爭以後,維內塔大小商業城邦與內陸貴族領地合併成[尊貴的維內塔共和國],海藍總會主席也依舊由共和國大執政官兼任。行會地位之崇高由此可見一斑。

不是城市孕育行會,而是行會建造城市。城市也不屬於市民,城市屬於行會。

沒想到在共和聯盟的邊緣、貧窮又閉塞的鐵峰郡,居然也搞行會這一套?

溫特斯搖了搖頭,轉而露出笑顏,問中年鐵匠:“您也來給我當顧問好不好?紹沙先生。不記名的,就算哪天我戰敗,也不會追究到你。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向你請教。”

紹沙有些受寵若驚,他重重點頭:“榮幸之極。”

紹沙又建議道:“鐵匠行會這件事……您最好和我岳父談一談。鐵峰郡的鐵匠行會就是由他一手創辦。”

“好。”溫特斯啞然失笑。

那邊,梅森高興地拉着卡洛斯走過來。

“再加把勁,我看搞出來鑄鐵炮也沒問題。”學長豪情萬丈地展望:“僞帝的鐵匠也不比我們多長眼睛或是手嘛!”

卡洛斯聽得直髮愣。

“出了多少料?”紹沙問卡洛斯。

“爐溫不夠,我覺得出來的應該是熟鐵、不是生鐵。按投料估算,能有四百公斤左右的熟鐵。”卡洛斯又慌忙補充:“也不能算的太好,就算兩百五十公斤出料就行。具體多重,得上稱量一下。”

“用了多少炭?”紹沙又問。

“初煉礦和木炭,三對一。”卡洛斯心算了一下,回答。

“三對一什麼意思?”溫特斯問,又進入到他不懂的領域。

“就是三份木炭、一份礦石——體積。”紹沙解釋,他笑着說:“那還真挺好!我岳父說他們冶鐵的時候,要用六份、七份炭,才能煉一份礦石。”

“什麼時候能再開爐?”溫特斯關心的是產能。畢竟對於他而言,木炭是不要錢的。

“爐壁要重新修補,我還想和紹沙先生把冶爐改造一下。”卡洛斯掰着手指頭:“大後天應該能重新開爐。不過那個時候就需要更多的人手採礦、煉礦,還需要更多的人手燒炭。”

“沒關係,我讓薩木金給你準備。”溫特斯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這段時間你也別閒着。這次雖然失敗了,但下次說不定就能成功呢?”

聽到溫特斯的話,卡洛斯驚恐地瞪大眼睛。

“學長,你給冶爐選的位置不好。”溫特斯看向梅森學長:“您看看鍛爐鄉的鐵匠工坊,個個都靠着河!不靠着河,哪來的水力?”

梅森大吃一驚:“啊?還有這個說法?冶鐵爐還要水力?”

“水力鼓風!這件事我也是去過一趟鍛爐鄉才發現。”溫特斯得意大笑:“鍛爐鄉的工坊全都用水力鼓風。這裡卻用牛來拉風箱。牛是耕畜,本就緊張。繼續擴大規模,上哪找牛去?必須得靠着河才行。”

梅森學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溫特斯拉着小鐵匠走到山邊,指向山下的聖喬治河:“我給你找到一處好地方。看到沒有?就在那裡!去給我再搭一座冶鐵爐!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一定要把高爐搞成不可!”

溫特斯大笑着拍了拍小鐵匠肩膀:“我其實沒指望你真的能煉出鐵。按我的想法,你如果沒成功,那我就重新啓用波爾坦老先生那個年代冶鐵爐。成本高也無所謂,總之要冶出鐵。不過既然你成功了,那就再接再厲吧!”

卡洛斯呆若木雞、欲哭無淚。

“大人,那現在這座冶鐵爐要拆掉嗎?”紹沙冷不丁地問。

“爲什麼要拆?”溫特斯莫名其妙地反問:“咱們現在要的是數量,不是質量。這座冶爐不是能用嗎?湊合着使喚不是也行?”

“恐怕……會有問題。”紹沙艱難解釋:“鐵峰郡的鍛爐數目是鐵匠行會限定死的。可以少,但不能多,每一座鍛爐都有主人。您要是想再開爐,就得去再買一座鍛爐。”

溫特斯的眉心又不自覺擰起:“那這座冶鐵爐是怎麼回事?”

紹沙這才披露實情:“索亞先生這座冶鐵爐,是我岳父拆掉他的鍛爐之後才建造的,用得是我和我岳父的鍛爐名額。所以沒有問題。我家的作坊裡,現在已經沒有鍛爐了。”

溫特斯無言,他向紹沙擡手敬禮:“謝謝。”

“不敢當……不敢當。”紹沙慌忙鞠躬回禮。

“我這座是冶鐵爐,你們用的是鍛爐。”溫特斯沉吟着反問:“不能玩一點文字遊戲嗎?”

“不行。”紹沙苦笑:“行規的章程定得很死,凡是[使用燃料和火焰對鐵和鐵礦進行加工的熔爐、鍛爐、冶爐]都歸在‘鍛爐’裡,受到數量限制。每個鍛爐的名額如今都有主人。光是一個鍛爐名額,就值一大筆錢。

只有鐵匠行會認定的鐵匠,纔是鐵匠;只有在鐵匠行會註冊的鍛爐主人,才能開作坊。”

“呵,還挺嚴謹。”溫特斯又好氣、又好笑:“誰定的規矩?”

紹沙的笑容愈發苦澀、無奈:“我岳父——波爾坦先生。”

一直沒說話的安德烈突然不屑地啐了一口,拔出馬刀,遞給紹沙看。

他面無表情地問:“認不認得這是什麼?”

紹沙嚇得直哆嗦,拼命點頭。

安德烈惡狠狠冷笑:“那我們想開幾座冶鐵爐,就開幾座冶鐵爐!”

“把刀收回去,紹沙先生是朋友。你威脅他幹嘛?”溫特斯用手肘捅了安德烈一下。

安德烈嗤笑,但還是乖乖收刀入鞘。

“看來啊。”溫特斯嘆了口氣,笑着告訴紹沙:“還是得找你岳父談一談。”

[今天也來晚了,抱歉]

[限制鍛爐的數量,這基本是各地鐵匠行會的保留節目。鍛爐主人、鐵匠、學徒是涇渭分明的三個階級。在十六世紀的意大利,如果鐵匠借用其他作坊做活,按照習慣,他要繳納“三分之一”的收入給鍛爐主人]

[冶金史是一個大坑。關於冶金歷史的資料浩如煙海,看了《冶金史》(泰利柯特1976)、《技術史》、《中國古代金屬技術》《中國古代金屬冶煉和加工工程史》之後,筆者決定——放棄治療]

[因爲冶金技術發展的不平衡,指出一種冶金技術,說“這就是那個時代的鐵匠的鍊鐵的方式”是不可能的。因爲同一時代一定有更加落後的存在,也一定有更加發達的技術]

[所以筆者能做到的僅僅是“不脫離時代”。即本書出現的冶鐵技術,確實是那個時代的鐵匠真正應用於生產的技術。

但不會過於深入挖掘、梳理原理,以至於把這個故事寫成《冶金手冊》。畢竟這只是小說故事(捂臉)]

[礦石比燃料 1:3,略低於土法吹煉爐的正常水平。因爲那個時代的鐵匠都用體積而不是重量,所以本書也用體積]

[對於缺乏地磅的年代,按體積計算比較簡單,一車、一車計數就行]

[感謝書友們的收藏、閱讀、訂閱、推薦票、月票、打賞和評論,謝謝大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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