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普通人與惡魔

第340章 普通人與惡魔

江北行省,曉爐城。

曉爐城有兩樣東西很出名,一個是彩陶器,另一個則是臭名昭著的“石山監獄”。

石山監獄是一座債務人監獄,專門用於收押負債累累的破產者和拖欠稅款的窮人。

除非有親朋好友願意伸出援手,否則被關進石山監獄的倒黴蛋只有兩種結果:要麼在陰暗擁擠的囚室裡病死,要麼在日復一日的苦役中暴斃。

軍政府接管曉爐城以後,石山監獄也被徵用,並且不再僅限於收押債務人。

新囚犯的身份包括[逃兵]、[紅薔薇支持者]、[拒絕宣誓效忠的公職人員]等等。他們有兩個共同特點:首先,他們被軍政府視爲罪犯和敵人;其次,軍政府不在乎他們的死活。

僅是十月份,就有近百名逃兵和逃兵役的農夫被送入石山監獄;十一月份,這個數字上升到兩百。

大批新囚犯的收押導致本已十分擁擠的石山監獄變得不堪重負,而軍政府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監獄的地方不夠用?那騰出地方不就行了?

因此入冬以後,石山監獄典獄官的主要工作就是處決上個月被關進監獄的囚犯,好給下個月被關進監獄的囚犯騰地方。

反正理論上——即承認軍政府發佈的法令的效力的前提下——被關進石山監獄的“逃兵”、“敵人”和“叛徒”全都已經被判處死刑。

每週的第一天,石山監獄的囚犯都會在極度的恐懼中聽候獄卒點名。被點到名字就上絞架,沒被點到名字就能再活七天,然後是下次點名。

皮埃爾·吉拉德諾維奇·米切爾已經記不清他被關了多久,一週?兩週?一個月?

反正在石山監獄這種現世地獄,時間沒有意義。

皮埃爾生了病,很重的病。

在石山監獄,人人都會得病,不得病才奇怪。

吃的喝的住的根本不用多說,單說上廁所。

裝糞尿的木桶要隔天才能倒一次,而裝滿它們只需要一天。六十多人擠在只能容納二十人的空間裡吃喝拉撒,污穢的牢房簡直是瘟疫的溫牀。

萬幸有一個好心的老頭子照顧皮埃爾。

老頭子賄賂獄卒,每天都能搞到燒熱的石頭給皮埃爾暖身子。皮埃爾喉嚨腫得吃不下面包,老頭子就把發酸的黑麪包——監獄只給囚犯這種食物——嚼爛,再用溫水泡成糊糊餵給皮埃爾。

老頭子是曉爐城本地人,因爲欠了一屁股債被關進石山監獄。

老頭子對皮埃爾說:“現在我覺得,被騙可能也是主對我的恩典,至少錢沒還完之前,沒人想我死。啥能比等死更可怕?那個魔鬼就是在故意折磨你們。”

……

那個魔鬼是老頭子對於新任典獄官的稱呼。

對於囚犯們而言,每週一的“點名”最最煎熬。

當典獄官提着名冊走進地牢時,囚犯們鴉雀無聲,空氣彷彿都被凍結成固體。

典獄官會站在走廊中央,慢慢攤開名冊,一個接一個地點名,每個名字重複三遍。

囚犯們面如土色地聽着,連大氣也不敢出。

被點到名字的囚犯或是嚎啕大哭、或是兩眼一黑昏倒,徹底崩潰的也大有人在。他們絕不會主動離開牢房,典獄長和獄卒也不會主動進入牢房抓出近乎癲狂的囚犯。

典獄官只是告知其他囚犯“他,或者你們當中任意一個代替他”,並讓獄卒準備好火繩槍。

“那個惡魔”的話絕不是蒼白空洞的威脅,而是對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的客觀描述。所以絕大部分被點名的囚犯,都是被其他囚犯強行推出牢房。

至於沒被點到名字的囚犯,雖然他們會有短暫的慶幸和喜悅,但是這些情緒轉瞬就會被吞噬。

因爲他們明白,還會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只要還在石山監獄,終有一次厄運會降臨到他們頭上。到那個時候,他們也被其他人拖出牢房,像垃圾一樣被其他人拋棄。

飽受殘酷的精神折磨,有些囚犯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甚至個別寧願犯下自殺這等瀆神大罪也不願再繼續活着。

典獄官是不是有意爲之,皮埃爾並不清楚,但是那個惡魔顯然對於效果很滿意。

……

“是的,他就是在折磨我們。”皮埃爾沙啞地回答老頭子:“[舊語]罪人已得到應有之懲罰。”

“啥?”老頭子不明所以:“你說啥?”

“是舊語,意思是他把折磨我們當成對罪人執行懲罰——那個惡魔親口說過的話,當着我們還有那些獄卒的面說的。呵,他大概以爲沒人能聽懂。”

皮埃爾看似在笑,可他眼神中的憤怒與怨恨卻令老頭子想打冷戰:“我們是罪人?我們犯了什麼罪?要被這樣對待?他以爲他是什麼?審判天使?他只是一個病態的!掌握一點點可悲的權力就迫不及待施虐的禽獸……”

老頭子的注意力卻不在那個惡魔說了什麼上,他吃驚地問:“舊語?老爺說的話?你會說?”

皮埃爾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老頭子喜出望外:“那……那你也是老爺嘍?嗨!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來頭!”

皮埃爾自嘲道:“如果我是老爺,還會在這裡等着腐爛嗎?”

“哎!”老頭子拖着長音表示反對,高高興興地說:“好馬也有拉大車的時候嘛!”

透過地牢的小窗,皮埃爾能夠看到監獄另一端的絞刑架,那裡永遠都懸掛着凍僵的屍體。

烏鴉成羣結隊地盤旋在絞刑架上空,彷彿流動的黑雲。

“不管什麼馬,都會死。”皮埃爾的喉嚨腫得很厲害,令他說話都有些困難:“在這裡,早晚的事情。”

老頭子寬慰皮埃爾道:“你就放心吧,那麼多次點名都沒有你,下次也不會有你的。”

“你說的不算呀,老爺子。”皮埃爾苦澀地笑着。

“我可不是亂說的噢!”老頭子較真起來:“我是真覺得不會有你。”

皮埃爾有點累了,他背靠圍欄,努力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打算小睡一會。

牢房的空間不夠讓所有人都躺着,所以囚犯們只能蜷縮雙腿坐着休息、睡覺。

老頭子見皮埃爾不想說話,就沒再開口,也闔眼打起盹來。

過了一會,皮埃爾虛弱的聲音傳進老頭子耳中:“老爺子?”

“咋啦?”

皮埃爾裹緊身上的大衣,用來取暖的石頭早就不熱了:“我,我可能熬不下去了,不被絞死,早晚也要病死。”

老頭子一隻手伸向皮埃爾額頭,另一隻手貼着自己的額頭:“嘿呦,說啥吶?你燒已經退啦!過幾天,過幾天你又是個頂個的棒小夥。”

高燒令皮埃爾使不出勁,他艱難地拉起衣袖,沒有接老頭子的話,自顧自往下說道:“老爺子,你看,這有個臂環,純銀的,我十二歲生日那天,我父親給我的……”

老頭子按住皮埃爾的衣袖,老臉一紅,很是尷尬:“那個……那個……那個已經不在那裡了……”

“那個呀?”皮埃爾不解。

老頭子舔了舔嘴脣,哼哼着:“臂環。”

皮埃爾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反覆確認好幾次,這才驚覺臂環真的不在自己胳膊上了。

不敢與皮埃爾對視,老頭子咳嗽了一聲,忸忸怩怩地解釋:“不是偷,我沒偷你。你那個銀臂環……我塞給獄卒啦。你暖身子用的石頭……還有咱倆吃的麪包,都是用那臂環換來的……不然就那幾個蛇一樣的獄卒,哪能有那麼好心?你說是不是?”

皮埃爾愣了片刻,震驚地摸向耳垂:“那我的耳環……”

“也塞給獄卒了。”

“頭髮上綁着的那個?”

“也是。”

“還有……”

“都。”老頭子很不好意思:“都那啥了。”

“這……你……你什麼時候……”

“有些日子了,你睡着的時候。”

皮埃爾呆若木雞,突然,他如夢初醒般坐直,飛快脫下靴子,發狂似地在靴子裡面摸索着。

“哎。”皮埃爾停下動作,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重新穿上靴子:“臂環什麼的……反正也留不住……謝謝你,老爺子。賄賂得好,賄賂得好。”

老頭子聽出皮埃爾並不生氣,急忙討好地幫助皮埃爾穿靴子:“嘿,我就知道你能想通。金子銀子再好,可它不頂餓啊!在監獄裡還不如一塊麪包有用!別愁,實在不行我再想法子幫你弄回來。”

“沒關係的。”皮埃爾疲倦地倚靠在圍欄上,剛纔的“劇烈”運動令他的臉色有些發紅:“反正我本來也打算送給你。”

“啊?”

“我算了算我的遺產。”皮埃爾自嘲地笑着:“除了身上這點金銀,也就這件大衣了。”

皮埃爾拍了拍身上穿的大衣:“雖然髒了點,但料子是好料子。我死了以後,你拿去穿吧,別浪費了。”

“別說傻話。”

“我也有事要拜託您。”

“你說,你說。”

皮埃爾痛苦地咳嗽着,臉頰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色。止住咳嗽以後,他挺直腰板,嚴肅認真地對老頭子說:“我是杜薩克,您應該知道吧?”

“當然啦。”老頭子撓了撓稀疏的頭髮:“你們杜薩人……還是挺明顯的。”

“死之後,我想要一個杜薩克的葬禮,不想要帕拉圖人的葬禮。”皮埃爾緊接着補充道:“不是我瞧不起帕拉圖人……而是……我就是想……想作爲一個杜薩克被埋進土裡……”

“我能理解你,放心,放心,我也不想死了以後被人胡亂埋了。”老頭子隱約感受到皮埃爾話裡的分量,不自覺變得正式起來。

但他又撓了撓頭髮,苦惱地問:“可是,杜薩人的葬禮是啥樣的呀?”

“這個。”皮埃爾呆住了:“我,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老頭子陷入沉思。

皮埃爾沉默良久,忽然拍腿大笑:“那就隨便吧!無所謂啦!哪裡紅土不埋人?我又有什麼可挑挑揀揀的?”

他抓着欄杆,掙扎着站起身。

老頭子關切地看着皮埃爾。

皮埃爾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的絞刑架,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我是杜薩克,我絕不會死在絞架上,絕不!”

老頭子拉着皮埃爾坐下:“放心吧,我打包票,你肯定不會被點到名字的。那個惡魔點誰也不會點你。”

皮埃爾咧嘴笑了一下,又坐回原位。

“要是有紙筆就好了。”皮埃爾蜷縮起身體,喃喃道:“有紙筆的話,我還想託你轉交幾封信。”

“你還能寫?”老頭子驚喜萬分。

“當然能。”

“那你教教我行不行?我想知道怎麼寫我的名字。堂區的牧師教過我一次,可我沒過幾天就忘了。”

“那還不簡單嘛。你叫?”

老頭子嚥了口唾沫:“我叫……”

就在這時,“嘎吱”一聲,地牢的門打開了。

臭氣熏天的地牢,就連獄卒也不願意多待。所以僅在幾種情況下,牢門會開啓。例如每天中午供餐、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動的巡檢、兩天一次的倒馬桶時間,以及……點名。

但是現在的時間明顯對不上以上任何一種情況。

地牢霎那間變得寂靜,囚犯們一個接一個站起來。

老頭子和皮埃爾的“座位”在牢房角落,所以他們看不見走廊是什麼情況。但是那種強烈的窒息感不會有錯。

空氣的溫度驟然下降,不知是因爲外面的冷風吹進地牢,還是人類的錯覺。

“噠”

“噠”

“噠”

靴跟磕碰地面的聲音。

這種每次邁步都像用靴跟敲釘子的走路方式,皮埃爾同樣不會聽錯。

老頭子和皮埃爾都愣住了,他們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個答案——點名。

可今天不是週一!

兩人互相攙扶着站起身,可是前面全都是人,角落裡的皮埃爾和老頭子仍舊什麼都看不清楚。

點名了,所有囚犯都明白,要點名了。

在皮埃爾左手邊,一個平日很不好惹的囚犯已經滿頭大汗。兇惡囚犯一邊哆哆嗦嗦劃禮,一邊擦汗,嘴裡還在不停地誦讀禱文。

在皮埃爾前邊,另一個囚犯拽着身旁兩人的衣袖,瘋瘋癲癲地念叨:“我已經知道魔鬼點名的規律了!我全都知道了!我已經算出來了!這次沒有我,下次也沒有……”

而更多的囚犯只是沉默、僵硬地站着。

靴跟撞擊地面的聲音消失,緊接着是名冊被攤開的聲音。

所有囚犯都下意識嚥下一口唾沫。

魔鬼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有些遲疑。隨即,魔鬼緩緩念出稍顯拗口的名字:

“皮埃爾·吉拉德諾維奇·米切爾——先生。”

老頭子變了臉色,渾身戰慄地望向身旁的年輕人。老頭子看到年輕人緩緩坐下,“他害怕了”——這是第一個躍入老頭子腦海的想法。

接下來,老頭子看到年輕人脫下靴子——這完全脫離了老頭子的預料。

“他要幹什麼?”老頭子不明所以。

然後,老頭子看到年輕人扯開靴幫,拔出一把刀。

一把刀?

一把刀?

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無柄的刀條,可那確確實實是一把閃着幽幽寒光的利刃。

老頭子口腔裡的唾液全部消失了,心臟像錘子一樣砸向胸膛。他的身體從上到下的每一根寒毛都豎立起來。他想開口說話,想阻止對方,可是身體僵硬地動彈不得。

還有其他幾個囚犯也看到了皮埃爾手中的利刃,他們同樣震驚,同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皮埃爾·吉拉德諾維奇·米切爾先生。”惡魔重複了一遍。

皮埃爾重新穿好靴子,站起身,應了一聲:“這裡。”

“請出囚室。”

老頭子感覺自己只是一眨眼睛,利刃就消失在皮埃爾手裡。

皮埃爾脫下大衣遞給老頭子,然後昂首挺胸走向牢門。

囚犯們紛紛爲皮埃爾讓路,皮埃爾穩穩往前走着,如同漫步在米切爾莊園的遊廊。

從沒有人在被點到名以後能夠如此坦然地走向死亡,囚犯們用敬畏與憐憫交雜的目光看向皮埃爾。

老頭子也死死盯着年輕人的背影,他想大喊、想跟對方一起去,但是他終究沒能出聲、也沒能跨出一步。

皮埃爾走到牢門口,惡魔示意獄卒爲他開門。

皮埃爾緩緩吸了一口氣,他的身體很虛弱,力量和靈活程度都遠不如以往,所以他沒有第二次機會,必須耐心,然後果斷。

惡魔上下打量了皮埃爾一番,點了點頭。

然後惡魔露出了前所未見的笑容,轉身看向左手邊,謙卑地問:“閣下,是這位先生嗎?”

皮埃爾下意識循着惡魔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位身穿校官制服的中年軍人。

而那位中年軍人正用探詢的目光看向另一位身穿上尉制服的軍人:“是他?”

皮埃爾如同被閃電劈中,他就像剛纔的老頭子那樣戰慄、僵硬、寒毛豎起,藏在手心裡的利刃險些落地。

而上尉壓根沒有理睬校官,他箭步來到皮埃爾身旁,緊緊抱住了皮埃爾。

“看來沒錯。”校官也沒惱,點點頭。

“那就好。”惡魔笑着答應,笑容甚至近乎諂媚,他低頭致意:“那就好。”

這一刻,皮埃爾猛然發現,惡魔根本不是什麼惡魔,惡魔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罷了。

一個隨處可見的、得到了一點點可悲的權力就迫不及待施虐的、諂媚地向校官制服彎腰的普通人。

“走吧。”校官皺了皺鼻子。顯然,牢房的惡臭讓他很不舒服。

“走吧。”上尉緊緊拉着皮埃爾:“你父親、瓦夏、卡曼司鐸……還有你母親、斯佳麗……我們都在等你。”

皮埃爾喉頭髮堵、胸口發悶。他回頭看向牢房,看到了一張張麻木、豔羨、怨恨、痛苦、扭曲的臉。

他使勁咬着舌頭,甚至沒發覺已經咬出了血。

校官掩鼻走向地牢外,上尉也在催促皮埃爾:“走吧。”

皮埃爾死死地盯着“普通人”的臉,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利刃。

“普通人”微笑看着皮埃爾。

上尉也察覺出皮埃爾的異樣,關切地問:“怎麼了?”

“我……”皮埃爾痛苦至極,只要一點火花他就會將利刃狠狠插進“普通人”的胸腔:“我……您……您能再帶一個人走嗎?就一個,就一個……”

校官聽到這話,回了頭,微微皺眉:“也是逃兵?”

“不,不是,是債務人。”

上尉乾脆地問:“欠了多少錢?”

校官哂笑着擺了擺手,“普通人”重新打開名冊,客氣地問:“請問,那位債務人叫什麼?”

皮埃爾愣住了,因爲他發覺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老頭子的名字。

“福格特!我叫福格特!”老頭子衝到柵欄邊上,流着眼淚大喊:“我只欠了二十三枚銀盾和一片角子!”

[補更新第二章]

[我驢醬今天就是要把磨盤乾斷……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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