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訴說:
“吾今善說,汝宜諦聽”
彷彿幻覺一般,停頓了一瞬間,但是卻是真實不虛的存在着。
溫和的聲音從天守閣最上方傳遞開來,傳入所有人的耳中,哪怕城外緩緩推進的魔王軍陣列都能夠清楚的聽見那個聲音。
白朔盤腿坐在整個咒文的最中心,四指握緊如印,中指伸出如旗,兩隻手掌在光芒的閃爍之下緩緩合攏,卻讓整個天守閣發出了劇烈的顫動。
地藏根本印,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思密知秘藏。
種種罪孽,盡負我身。
隨着他的呼吸,龐大的咒文開始閃爍光芒。
如同雷霆的聲音忽然從半空之中響起,響徹整個古野城。
金色的光芒如同井噴一般的從天守閣之上衝天而起,在半空之中化爲一道無數結界咒文層層交疊的光輪。
縱然敵軍已經盡在眼前,可是張星彩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去:“這究竟是……”
在極遠處觀察戰場的司馬懿終於嗅到了不妙的氣息,猛然大喝:“放箭!”
箭樓之上的掌旗官揮舞着旗幟,頓時圍繞在古野城之外的無盡陣列中響起了弓弦絞盡的可怕聲音。
無數聲弓弦割裂空氣的聲響交疊在一起,如同蜂巢破碎後傳來的無數蜂鳴。
低沉而可怕,令人顫抖。
鋪天蓋地的箭雨從陣列之中升起,如同黑雲一般的砸向古野城,彷彿鐵板一般要將整個古野城壓碎。
而此刻白朔的黑色長衣之上似乎瀰漫起了層層的黑色陰霾,盡數敞開的結界中泄露出了無數令人恐懼的氣息。
殺戮永不停歇,將一切都捲入毀滅的阿修羅道,死寂冰冷,彷彿永恆終結的地獄道,還有彷彿數量無窮,匯聚一體之後氣象恢宏的人間道。
他睜開眼睛看着天守閣之外的陰鬱天空,無數的箭矢匯聚成雲,從天而降。
而就在他的臉上,卻露出了嘲諷的冷笑,雙瞳之中的寂滅黑火燃燒而起,而就在此刻,漂浮在天空之中,不斷旋轉的巨大光輪卻開始擴張拓展。
就像是在無色的空氣中滴入了隱約的色彩,那一種彷彿空無一物,可是卻隱約顯露出種種顏色的色彩在天空之中急速的拓展。
彈指之間化爲了一道無形的鐵幕,籠罩在整個古野城的上空。
清晰的宣告聲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在天守閣的最中央,白朔發出聲音:“行者常居尸陀林中,與諸死屍、餓鬼、修羅種種共處……”
無窮的箭矢匯聚成箭雨黑雲,彷彿騰空而起的黑色烏鴉匯聚成可怕黑潮,尖嘯着從天而降。
但是接下來卻毫無道理的失去了所有的動力,停止在空中,就像是有無形的力量在天空中劃出一道看不到的界限,而無窮的箭雨在這一道界限之前停滯,失去了所有的動力。
一瞬間,人間道的結界融入天空之中的光輪,數不清的亂流彷彿海底的漩渦一般在其中醞釀着、而在白朔的意志之下,無窮的數量匯聚成一體,而龐大的集體卻在無窮的箭雨之前隱約再次分散成單獨的個體。
一和全,全和一之間產生了隱約的聯繫,完美的抵消了每一枚箭矢之上的力量,將它們滯留在空中。
星彩握着手中的長矛,呆滯的看着懸停在面前的箭雨,她正準備去格擋,卻發現即將射向自己的箭矢卻懸停在半空之中。
“這究竟是……”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想要去撫摸面前停滯的箭矢,卻被鋒銳的箭矢割破了皮膚。
細微的痛覺提醒她這不是夢境,眼前的一切,無比現實,也無比的夢幻。
“真是驚人呢,這樣的法術。”女媧也不可置信的感嘆,最後卻眼神充滿希望的看向了天守閣的方向:“這樣的力量,或許打敗遠呂智也並不是狂妄的野心了吧。”
在城內的一座閣樓中,面色蒼白的周瑜倚靠在窗前,面容依舊鎮定,只是手指卻有些無法抑制的顫動:“這是奇蹟麼?”
懸停的箭雨黑雲僅僅維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然後便像是捲入無形的漩渦之中,被旋轉的結界捲走。
鋒利的箭矢在人間道力量的收攏之下,精細無比的排列在一起。
三十二枚一組,數不清的箭矢在白朔的掌控之下匯聚在一起,最後絲毫無損的堆積在天守閣的下方。
“所以說啊,我是一個非常合格的法師。”白朔睜開了眼睛,彷彿能夠看到城中那個面色蒼白的江東周郎:“箭矢,這不是有了麼?”
木質的圍欄在司馬懿的雙手之下粉碎,面容陰暗如蛇,從來都鎮定如磐石的司馬懿此刻卻失態的大罵:“該死的……該死的!”
片刻之後,他的表情重新恢復了陰冷,可是眼神卻憤怒無比,低聲的發出命令:“攻城!給我攻城!投石器呢,火炮呢!”
在掌旗官的旗語還有軍法隊‘不進則斬’的命令之下,陷入混亂的魔王軍終於再次重整隊列,前進起來了。
隨着車軲轆碾壓大地的沉重聲響,前方的陣列忽然分開,數十門火炮從陣列中推出。
而就在魔王軍的深處,數臺龐大的投石機在魁梧蛇人還有牛馬的力量之下絞盡牛皮,沉重的巨石或者是澆過油脂的木柴被推上了上去,然後點燃。
一瞬間,空氣之中的氣氛幾乎快要凝固。
不論是火炮還是投石機,數萬斤的力量一瞬間衝擊在上面,真的不會被打穿麼?
城頭上的衛兵戰戰兢兢的看着魔王軍緩緩的絞盡牛筋,或者舉起火把準備向火炮的引線靠攏。
就在領軍的百目鬼的命令之下,一瞬間投石機發出了嘶啞的聲響,巨石和燃燒的木柴破空而去;而最前方的火炮也發出了將所有人耳膜都撕碎的聲響。
那一瞬間之前,整個戰場上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只有白朔的聲音不曾停止:“不樂善處,徹觀無常。乃觀一切畜生、惡鬼、地獄衆生,種種不淨鬼神……”
下一秒,無數巨響匯聚在一起,巨石破空而來,沉重的鐵炮彈在火藥的推進之下向着古野城的城牆飛去!
那一刻,彷彿整個古野城都顫動了一下,彷彿幻覺。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龐大的結界發出了怪異的聲響,從天而降的巨石在巨大的結界上壓出深深的凹陷,卻始終沒有穿透那一層無形無質的結界。
在天守閣之上,白朔的身上忽然傳來細微的破碎聲響。
一瞬間數十枚巨石和炮彈的衝擊讓整個結界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理所當然的,也帶來了早就在白朔預料之中的‘逆風’。
在外力轟擊之下引起的術法反噬,就像是養鬼者被鬼怪吞噬自身,元素法師自己被自己的火球點燃,結界法師也會受到來自結界的衝擊。
這就是‘逆風’。
而天守閣之中的白朔毫髮無傷,只是他的黑衣袖口上卻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在製作這一件術法靈裝的時候,銀髮少年因帝科斯曾經全程擔任質檢的工作,而且在白朔製作一些地方的時候,常常一針見血的指出白朔在術法一道上幼稚的地方。
以他自己哪怕是在【十字】也沒幾個人比得上的魔法理論挑出的錯誤幾乎多到白朔不敢想象,而且常常引經據典,用各種數據來打擊白朔的反駁。
而且因帝科斯最強的一點是,他不是那些一般在論壇上放嘴炮的選手,他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出一個完美而且可行的法術模型出來讓白朔參考,最後一臉得意、‘勉爲其難’的幫白朔搞定。
其中就包括這一道能夠代替自己承受法術‘逆風’的咒文——在白朔施展法術的時候,任何反噬都不可能在這一件黑衣還沒有完全崩潰的前提下損傷到白朔的本身。
大概口嫌體正直就是在說因帝科斯這樣的人吧?嘴上說:“我纔不會幫你去銘刻術式呢。”可白朔擺低姿勢一臉贊同的認可了他的理論之後,感覺自己已經是大人了的因迪克斯就會勉爲其難的幫白朔搞定,然後露出‘毫不留情的誇獎我吧’這種表情。
莫名其妙的,白朔想起陳靜默帶着古怪笑意說過的一句話:這麼可愛,果然因爲是男孩子麼?
胡思亂想也只是一瞬間,他的思緒再次回到現實之中。
在天守閣中,他擡起頭看着懸停在天空中,壓得結界窪陷下去的巨石,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了某個人彈指的聲音,於是沉重的巨石和炮彈上所有的動力都在瞬間被抽空,下一瞬間……人間道的結界驟然變回原本的摸樣,而陷入其中的巨石卻在結界的彈射之下向外飛出。毫不遜色於一臺龐大的投石機,這些重量不輕的客人隨着結界的彈射,呼嘯着飛向遠處,龐大的陰影在大地上移動。
最後落入魔王軍的深處,隨着大地的震顫將落地處的士兵砸成了粉碎。
龐大的陣列再次搔動起來,就連軍法隊伍都無法遏制士兵後退的動作。
似乎早已經知曉魔王軍下一步的動作,就在古野城的城牆之上猛然出現了一道若隱若現的光芒。
整個古野城在白朔的改造之下都已經變成了一個簡易的基礎結界陣圖。
圓形不論在神秘學還是鍊金術中,都代表着循環和分割的概念,作爲結界的載體再好不過了。
若隱若現的光芒將整個古野城都覆蓋在其中,將魔王軍接下來攻城的念頭徹底破滅。
天空之中的陰雲猛然一陣扭動,似曾相識的惡意瞳孔再次在天空之上浮現,那一對冰冷的蛇瞳俯瞰着古野城,於天守閣之中的白朔目光交接。
表情淡定的承受着遠呂智的惡意視線,白朔的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嘴脣張合,無聲的說道:
“有種的話,自己來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