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門不動自開,既然是層出不窮,自然而然是有人暗中引領自己來到這裡,那麼在這枯燈之下,有人在下棋等候,便不是很讓人覺得意外的事情。
羅小扇輕輕走過去,道:“你等我?”
那舉棋不定的人皺着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似乎這一腳要如何落下去,他已經思考了很久很久。
專心的人是最可怕的。
羅小扇見他如此專心下棋,便正色瞧了瞧他。貌塞潘安,眉宇開朗,眼光中閃爍着全是智慧的神采。
捻棋子的手指白皙纖細,如同白玉雕琢而成。
平日裡羅小扇最痛恨的就是小白臉那種男人。但是這面如白玉的帥氣男子,卻說不出的讓人舒服。
雖然彼此只說了才一句話而已。
人和人之間是存在有一種微妙的感覺的。
第一感覺,不止羅小扇有。每個人和陌生人第一次交集都會有。
可惜羅小扇並不懂棋,但看到上頭黑白密密麻麻的交錯,不由嘆了口氣。心想,看似這男子似乎深藏智慧,下出的棋倒不如尋常人下的好看。
等了許久許久,那人才將那黑子落下。
走完這一步棋,那人竟已經大汗淋漓。他擡頭看了羅小扇一眼,道:“你剛剛看這棋的時候嘆氣了?”
羅小扇點點頭。
那人亦是輕嘆一聲,從座位上起來,做到對面去,手中執起白子。
羅小扇輕輕將他的手按住,道:“你讓我來,不是讓我看你下棋的吧?”
男子詫異道:“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他亦將羅小扇打量了一番,道:“看你的模樣,是中土來的。難道中土地大物博是假的?你們還要來覬覦我們的三神器?”
不知爲何,見到這個男子羅小扇卻覺得如同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不知覺的會讓自己放鬆下來,羅小扇索性盤腿舒舒服服的坐下,道:“我本來想拿神器,不過還是算了。”
“爲什麼呢?”
“我想,你是不會讓我拿走的。”
那男子點點頭道:“我若在的話,誰也不能拿走。”
“但是,草薙劍還是別偷走了。”
羅小扇雖然是敘述,疑問的語氣卻顯然更多。
男子面色一沉,道:“那晚我不在。”轉而微微一笑,道:“不過,今晚我在。”
這少年看上去如此恬靜,讓人忍不住生出好感來。但是他竟說自己就是守護神器的人。而且只要自己在,誰也偷不走。
口氣好大。
羅小扇道:“那你找我來是幹什麼?”
男子道:“我找你來,是告訴你我在。”
羅小扇道:“所以我偷不走?”
“是的。”
那男子又是輕輕一笑,如果羅小扇是個姑娘的話,說不定已經融化在這無害的笑容裡。
說完,他收起笑容,眉宇裡竟有着深深的憂鬱。
“我是你的話,現在就坐不住了。”
羅小扇聳了聳肩,道:“丟失了神器,看來你似乎不太在意啊。”
男子聞言眉頭蹙得更明顯,道:“我告訴你,守護多年,我已經能感應得到草薙劍。”
見羅小扇不解,他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只要誰沾染過草薙劍,我也能感應得出來。”
羅小扇無奈道:“很多人都說,草薙劍是我偷的。”
男子道:“不是你偷的。你雖然很厲害,但是草薙劍的氣息你從未沾染。”
羅小扇瞧出了他的難處,道:“我若是你的話,此刻一定會去把草薙劍找回來。”
“不,”男子索性丟回棋子,道:“如果你是我的話,此刻也只會坐在這裡,等。”
“等?等什麼?”
“等你來,也等別人來。”
羅小扇四顧一週道:“好像沒有別人。”
男子道:“所以我還要等。”
羅小扇道:“我們以前從未見過,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男子道:“你不來,或者別人來。總會有人來。我並不知道來的是你,我和你從來也不認識。”
這話說的。羅小扇無奈的笑了起來。
意思其實很簡單。神器若丟失了一件,其他的兩件肯定也會同樣的惹人覬覦。三神器來歷可不小。一件都是絕對不能丟的。何況丟的還是三神器之首。換做羅小扇自己,若丟了自己看守的東西,自然是不會隨意再離開的。丟了一樣之後,自然也是會守在這裡等別人來偷竊第二樣和第三樣的。
片餉沉默之後。
羅小扇道:“我不需要坐在這裡陪你等吧?”
男子微微笑道:“你要走也是可以的。”
說罷,男子輕輕的用食指和中指捻起一顆棋子。
羅小扇此刻又看見了不同的東西。
他拈棋的右手上竟然有六根手指,不知道應該說是小拇指之下,還有一根小拇指?抑或是食指之下還有一根食指?
六根手指的人從來都只是聽說過,這回認真的看見了,羅小扇也免不了覺得驚奇。
男子道:“你別打三神器的主意。”
羅小扇道:“我不但不打你三神器的主意,我還想和你一起去找草薙劍。”
“哦?”
羅小扇道:“我不知道偷走你劍的人是誰,但是我有一個仇家來了扶桑,我是爲他而來。並且我覺得草薙劍的失竊,和他絕對脫不開干係。”
男子豁然笑道:“你那個相識的是賊?”
“不是相識的,是仇人。”羅小扇糾正道:“他來扶桑,也是迫不得已。不瞞你說,現在我已經失去了尋找他的線索。所以纔來到你這裡。如果你能幫我找到他的話,我相信我會讓他把劍還給你的。”
“可是我去不了。”男子無奈道,眼光復又盯在棋盤上。這一下,他額頭上的汗水更多。彷彿這一子落錯之後,他就會輸光所有的家產甚至老婆。
“你是跟自己下棋,並且還下得這麼認真,居然還下得這麼慘不忍睹。”羅小扇站起身來,打量着棋盤上盤根錯節的黑白子,道:“唉……一盤差棋啊。”
他完全不懂棋,卻把話說到了點子上。若說要贏的話,全天下能贏這位的恐怕也不會有很多。但是這位就是太過認真,當一個聰明人遇到一個和自己同樣決定的人的時候,再精妙的局,也會如同爛渣。
那男子點點頭,道:“不如……請你來和我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