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見過市長，混熟銀行，編得出程序，買得起大房，痞得過流氓，長相正常。蕭凝大一時貼在牀頭的紙上如是寫，具體落實情況不得而知，不過廚藝不是蓋的就對了。
照例四菜一湯，煲茄子，微辣；啤酒鴨，清淡；連續幾日的折磨，平寒適應了清淡的腸胃早已開始不服，沒看出來她還有點兒良心，知道做幾個菜補償。
蕭凝目不斜視的擺弄着桌上的菜，狀似無心道：“不會吃辣就先刨幾口白飯墊着，本來你父母給你的全是原裝的，再這樣死撐下去，你那胃非得換山寨版的不可。”
平寒沒有回答她，只是覺得一直對她似乎有些偏見，至少她還是挺細心的女孩子，雖然嘴巴毒了點兒。
蕭凝擺放好碟子滿足於的坐下朝宣逸道：“阿逸，上次給你打了個6分，心裡不服好久吧，給你個機會扳回來。”
兩個男人略微懷疑的拿起筷子逐一試了，嘗過方知人家囂張是有道理的，不容你不服，那味道、那顏色、那擺盤，確實都恰到好處。
待湯足飯飽後，蕭凝抽了紙巾輕輕擦擦嘴角，不急不緩道：“恩，阿逸，女人，我明天回N城，七點的車，票定好……”
據說有的人像風，來去自如，無所羈絆。蕭凝無疑是其中一縷。她可以裹着毛巾頂着亂髮闖入你的眼，用溫熱的體溫暖進你的心，不難發現的細緻佔有你的腦，也能揮揮衣袖離開，瀟灑得人神共憤。
在水漫宣家之前（當然是口水），蕭凝及時出語阻止：“我還回來的，只是回去拿點兒東西。惡夢纔剛開始，豈會輕易放過你們。不過本小姐不喜歡頭上亮光光當燈泡，幫我找個屋吧！”
蕭凝回來的時候也沒帶什麼東西，只多了一個小小的提箱，拎着不過二十斤。
住房已經找好了，距李念所在濱都花園二十分鐘公車，傢俱齊全。原以爲依李念的個性，肯定會就近原則，但他們住那片兒都是高檔小區，真租起來每個月就白幫房東打工了，況且她工作還沒定呢！現在看來，結了婚的女人果然會成熟很多。
李念攬着好友的肩膀熱情的問道：“怎麼樣，還滿意麼？”
蕭凝四處視察了一圈，點點頭：“還行，就是牀差了點兒，不夠舒服，女人終於開始有眼水啦！”
有沒有眼水是蕭凝老家的農村拿來形容狗的，有眼水的狗記憶力好，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主人，而沒眼水的則是養不家的白眼狼，見誰都咬。李念去過那裡，自然懂得她是在損自己，崩着俏臉嬌嗔：“我什麼時候有眼水啦！”
蕭凝笑：“哦，女人變謙虛了，既然你非說自己是沒眼水的，我也沒辦法。”
李念怒而切齒：“房子是阿寒找的，有沒有眼水也該是他，與我無關。”還是她的阿逸好，從來不會欺負人，丟下對坐的二人，李念孑然一身飄飄然而去。
蕭凝一臉瞭然：“原來是你找的啊，實在沒看出來除了性取向不同，你還是正常人一個呢！”
一房一廳，坐北朝南，佈局合理，交通便利，安靜衛生，帶傢俱，如此條件，實在是無可挑剔。只是2500塊一個月對普通上班族來說已經有點兒承擔不起，何況眼前這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標準宅女，當初平寒不是沒有猶豫過，只是想來她家裡應該會幫助她的吧，也就應承下來，果然入得大小姐法眼。
平寒解開裁剪合體的襯衫衣袖釦子微微一笑：“蕭大小姐眼高於頂，不盡心盡力怎麼行！”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很好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蕭凝鼻中發出一聲輕哼，斜睨着眼：“有錢同志買東西是不是向來以喜好爲準，不論價格，2500塊一個月的一房一廳，沒多少人會住的吧！”誠然她不缺錢，不過還是有點兒肉疼，條件是很令人滿意，租金肯定也很令房東滿意。
平寒聽出了她的譏諷，反脣將軍：“有免費的不住，這也是你自求的不是。我那兒倒是空了好幾間屋子，大小姐若肉疼銀子又不嫌棄可以搬過去。”桌上新茶第二泡剛出味兒，屋子還沒收拾乾淨，吃的已經堆了滿山，他再度給她頭上貼了個標籤——沒長大的孩子。
蕭凝咬青棗的動作稍停一刻，如在思考，旋即上沒形象的大笑，“好，非常好，合同上的三個月到期我就搬過去。有免費大房子住，何樂而不爲？”
平寒倒着實吃驚：“你不怕孤男寡女發生點兒什麼？”
蕭凝認真思索半晌，起身坐到平寒旁邊，表情凝重的詢問：“你……是男人吧？”
“當然是男的。”許是真的老了，平寒覺得他的思維已經跟不上她們年輕一代的跳躍性。
“那就沒事兒了,你只喜歡男的，我可是女的。”蕭凝果真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倒回沙發上，氣得平寒臉都有些綠了，他拿起西裝外套跟好友道了一聲，大跨步走了出去。
李念疑惑的盯着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女人，你把他怎麼啦？氣成這樣子。”
蕭凝無所謂的吐了棗核：“也沒怎樣，點明瞭他性別男愛好男的事實而已。”
剛出廚房的宣逸恰巧聽到最後一句，沉穩如他也沒忍住噗呲笑出聲來。
大華和風向的合同到期，但是後期的宣製成了問題，雖然宣逸看在倆人的情分上同意讓他們文宣部過來一個人幫忙，僅此也是完全不夠的。臨時找人一是不知道竟然有多少斤兩，二人如果泄密，這一季就白做了。思來想去，實太難爲，平寒爲此眉頭好幾天沒有開過了，就連此時也顯得心不在焉。
宣逸心照不宣，明知他爲何而煩，卻無能爲力，風向有能力幫忙完成後期工作，但是他們一直以來交往的原則，平寒不會接受風向做這麼大犧牲來幫自己。
只是宣逸瞭然不代表李念也明白，她是隻聒噪的鳥，沒有一時半會兒能停下的。平寒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在她眼中則是干擾食慾，引起消化不良的罪魁禍首，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念眼帶戒備：“阿寒，你不是真的看上我家宣宣了吧，不是他做的菜就不吃啦？”
平寒頓時覺得不心塞了，跟好友的遭遇相比，這點生意上的挫折算什麼呢，宣逸手裡的可是一輩子的挫折。他理了理心境，還是大致將事情始末告訴了李念，也算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沒有鄙視殘疾人。
三個人在飯局上商量公司宣傳的對策讓蕭凝很抓狂，神聖如彼的場合怎能沾上了市儈的氣息，何況這還一桌美食還是她辛苦半天準備的，她好不容易纔忍住拍筷而起衝動，溫言勸道：“工作的事止於公司就行了，沒必要爲了工事亂了生活的樂趣不是，你們幾個能不能好好吃飯，一切困難都會解決的不是！”
他們三人沒說，卻用行動證明心中所想：你站着說話不腰疼。
蕭凝無視他們的眼神，提筷繼續：“你們也不用這樣看着我，不就是CAD加上PSP嗎，如果是風向這種實力的公司人員，三天就可以做出一個很好的CASE來，離你們大華這一季度首發還有一個月，至於現在就廢寢忘食？長此下去，平總，我看你是看不到新品發佈那天的太陽咯！”
不就是CAD加上PSP？她說得倒輕巧。大華負責管理這塊的秦生剛離職，一時半會讓他們上哪兒找技術能與風向的策劃相匹配的人？不知者無罪，他本可以不計較，卻不知爲何忍不住心裡的衝動脫口而出：“蕭小姐好像對這些很瞭解，不就是CAD加上PSP？說得很輕鬆嘛！”
平寒柔和的笑配上陰陽怪氣的語調讓美食變得不那麼迷人，他們抱定蕭凝是旁觀者輕鬆，於是她說的話就能當個屁？
“是啊，簡單得很，你們好好吃，完了我幫你完成還不行，不過我可是要工資金的。站着說話也會腰肌勞損、腰椎間盤突出，何況是做一整季的CASE。”蕭凝放了筷子端坐着瞧他。
平寒暗忖，這些專用名詞她說得這麼順，也許還真懂一點兒，不過大華一季度的C不是那以簡單的，她懂一點兒就能做出來麼，腰肌勞損也無濟於事。
李大小姐聽了半天，也討論了許久，至於他們說的內容是什麼，還沒怎麼清楚，做一季的CASE這句話卻尤其耳熟，像是纔想起什麼，頓時眼睛亮亮道：“妞，你還在做兼職麼，大學畢業之後好像就沒聽你說要做CASE了，又重操舊業啦？”
大學四年，蕭凝總是忙得暈頭轉向，一度連和李念去逛街的時間都沒有。整天聽見她嘴裡唸唸有詞的就是“做CASE”“排版”“製圖”“資料”，至於這些詞彙所包含的工作量是多少，流程如何，她半點兒不知道。不過看着蕭凝每天回來倒頭就睡，想來不簡單。現在又提到做C，李念真擔心她又要回到過去那種日子。以前是爲了錢，現在呢？
她微一思索，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妞，不如你去阿逸公司上班吧，反正你也會那些東西。別再做C了，看你累得像狗一樣，我真的會心疼。”
蕭凝瞥了眼好友：“我謝謝你的關懷。”什麼形容詞呀，說誰像狗呢？
平寒不禁訝異，她真的會做CASE，而且還經驗豐富？他半信半疑問道：“你真的懂？”她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脾氣嬌縱懂美食的大小姐上，像做C這種白領用來混飯的東西，實在不大像她會的，不過如果她會那再好不過了。
蕭凝一副多大點事兒的表情：“子曰：食不言，寢不語。寒公子不知道麼？一心不能二用，專心吃飯。”
酒足飯飽，大華的工作再一次被提上議程，蕭凝反正是閒着也是閒着，那就試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