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宇騎馬悠悠然而來,猶如神兵天降,瞬間打破僵局。
他一從邊疆回來就去相府找顧銘瑄,卻被門房告知顧銘瑄去了醉夢閣的中秋詩會尚未回返,便直接到醉夢閣找人,一片狼藉,他便循着跡象找了過來,看到這番景象。
看見沈浩宇的第一眼顧銘瑄就知道,今夜定可全身而退!
“什麼小小侯爺,我尚未婚娶,哪裡來的小小侯爺?”沈浩宇含笑看過來,“若是讓銘瑄誤會了,你那一個月的零嘴可就沒了。”
顧銘瑄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白馬帶着響鼻慢悠悠晃到馬車邊,沈浩宇伸手把貌似有些不情願的顧銘瑄拽到馬上,這纔看向南宮浩天,痞相畢露:“打從第一次看見你,老子就覺得你不是好東西,竟敢把主意打到銘瑄身上!”
南宮浩天反倒冷靜下來:“原來是鎮遠侯世子,失敬。”
“別說客套話,老子不喜歡聽,識相的,就趕緊滾回雲國去!”
南宮浩天不與他廢話,揮手讓手下過去搶人。
顧銘瑄,他勢在必得!
沈浩宇囑咐顧銘瑄坐好,飛身躍下一連擋住兩名死士後,直逼南宮浩天而去!顧銘瑄勾脣,即便不看兵書也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其他手下見狀,不得不齊齊回返保護南宮浩天。他的手下俱都攜帶兵刃,刀劍無眼,顧銘瑄讓莫小文待在自己旁邊不得插手。
沈浩宇赤手空拳,被兩個死士和南宮浩天的手下纏住。手下們不足畏懼,麻煩的是那幾個悄無聲息的死士。
莫小文氣不過,趁着空擋跑到一旁撿起石獅子揮舞得虎虎生風,衝進亂成一團的人羣裡,攪和來攪和去。
顧銘瑄乘馬鶴立雞羣,在最外圍觀戰,他所關注的自然是沈浩宇。多日不見,不得不承認沈浩宇的武功尤甚以往。
而南宮浩天也在暗暗注意顧銘瑄,見他周身無人相互,便悄然挪動腳步想從一旁繞過去,才走了一步就被人用劍架住脖子,跟方纔在馬車的情景如出一轍。阿左陰森森地從他身後探出頭:“太子殿下,適可而止。”
方纔阿左被摔到牆根時並未昏迷,沈浩宇趕到後他故意裝昏,等待時機,終於拿下南宮浩天這條大魚!
南宮浩天見大勢已去,嘆息搖頭,叫停手下,當下分毫也不耽擱,只是看了顧銘瑄一眼,便帶人離開。方纔被莫小文拿石獅子砸到的那個死士現下癱在一邊,南宮浩天的手下想帶其離開時,被阿左不動聲色地拿劍隔開,無奈之下只得放棄此人。
顧銘瑄知道阿左對此人背後襲擊他一事耿耿於懷,他一旦記仇便一發不可收拾,天涯海角也無人能夠逃脫。
果然見阿左陰陰笑了兩聲,從死士的手指上狠狠踩過去,拎起他的後襟拖走了:“四少,這人便交由屬下來審問,定不負您所託。”
幾人回了相府,卻錯過了晚飯,顧老夫人囑咐下人熱好飯菜送去顧銘瑄房裡,莫小文直接在廚房解決。
飯菜擺上桌,顧銘瑄和沈浩宇都不曾動筷,氣氛怪異。
顧銘瑄給他佈菜:“吃飯吧,看你風塵僕僕眉宇間有疲憊,這幾日定然不曾好好休息,吃過飯便去歇着吧。”
沈浩宇扭頭道:“不吃。”
顧銘瑄問道:“爲何不吃?”
沈浩宇道:“氣飽了。”
顧銘瑄放下筷子:“你是爲今夜之事,南宮浩天明目張膽來劫持我,我也是始料未及。”
“我像是在爲此事氣惱麼?”
“那是爲何?”
沈浩宇盯着他:“銘瑄,你可是有事瞞着我?”
顧銘瑄默然半晌,才道:“是。”
沈浩宇瞪眼:“看吧,我便是爲此而氣!”
顧銘瑄以爲沈浩宇會質問自己瞞着他何事,不成想卻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愣住,哭笑不得:“所以呢?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究竟瞞了你什麼?”
“我爲何非要知道?”沈浩宇握住他的手,“我只要知道,銘瑄無論何時皆爲我着想即可。可是銘瑄,無論你今後做什麼,定要將自己的安全置於首位,我不可能每次都及時趕到的。還有,以後護衛也要增加,剛剛幫你那個黑衣人雖然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一定要增派人手給你才行。”
顧銘瑄看到沈浩宇的身上帶着不同以往的穩重,料想今夜之事定然也讓他心驚,認真起來。
兒時的沈浩宇就聰穎靈慧,這些年突然來的痞氣也壓不下他人中龍鳳的豪氣。即便他現在看上去胸無大志,似乎愚蠢之輩。但是有句話叫做……
大智若愚。
一夜無話。
次日沈浩宇一起來,自然先去正廳跟顧家人挨個問好。
中秋前一日,鎮遠侯也回來了,父子倆一個德行,都是穿着盔甲就過來了,還讓隨行來的嶽謙將從邊疆蠻夷處帶來的奇巧玩意兒和零嘴分給孩子們,自然博得一片小孩子的歡心,扯着他的鬍子沒上沒下哈哈大笑,偏偏他還樂在其中。
這麼大年紀的老頭還沒抱上孫子,或可理解。
雖然他這輩子都可能抱不上孫子了。
中秋那日,街市上十分熱鬧。顧家那羣小崽子都想上街去,剛出月子的顧思瑜就早就快憋瘋了,當下和薛臨風帶着他們出門了,剛滿月的孩子被扔給老夫人照看,顧銘瑄和沈浩宇也在隨行之列。
莫小文與嶽謙名義上跟着自家少爺,其實是幫忙照看幾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小祖宗。
在街上跑了一天,後半晌纔回到顧相府,幾個大人累的都癱坐在一邊,除了一直坐輪椅的顧銘瑄和孩子心性的顧思瑜。
夜裡,顧家人和鎮遠侯府兩口人在相府共享中秋家宴,席間其樂融融,親如一家。顧相與鎮遠侯兩個老頭喝的爛醉,又開始絮叨起朝廷和皇帝的不是來,被趕緊扶進房裡。之後,其餘人便在後院吃月餅話家常。
後半夜,後院的人都散了,只剩下莫小文叼着半塊月餅趴在桌上睡着了。顧銘瑄被沈浩宇推着走了半晌纔想起莫小文,剛想讓打着哈欠的沈浩宇去把莫小文帶回房,眼角處卻閃過一道黑影,便垂手作罷。
莫小文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整個人升上半空,迷迷瞪瞪睜開眼:“……哥?”
莫小武將他打橫抱在懷裡,邊走邊點頭。
“我自己會走。”
“乖,我送你回去。”
莫小文初時還有些抗拒,卻也掙扎不脫,後來似乎覺得挺舒服也就乖乖地任其作爲。
等把人放到牀上,莫小文這纔想起問:“哥你爲何在這裡?”
莫小武撫摸他的頭:“今日是中秋佳節,我自然要回來看你的。文兒,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
莫小文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哥,你不是說過麼,至少我們還活着,活着就還有希望。”
莫小武想起一片火海里,兩個相依爲命的孩子,其中一個嚇得渾身發抖躲在那個跟自己長着同樣臉孔的孩子懷裡,怯生生問道:“哥……我們什麼都沒有了,我們是不是完了?”
“不會……至少我們還活着,活着就還有希望。”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心裡可仍舊清晰如昨。
“睡吧。”
沈浩宇送顧銘瑄回房後,就去客房照顧他老爹了,他也怕喝醉的鎮遠侯有個好歹。沈浩宇剛走,莫小武就到了。
莫小武執掌暗門後,做的風生水起,暗門勢力在他的引到下日漸強盛。
“屬下已聽聞四少被劫持一事,是屬下及暗門的失職讓四少受驚。”
“無妨。”
“屬下今後會多派遣幾名暗衛暗中保護四少,決不讓此事重演。”
“不急,暗門正值用人之際,不必因我一人浪費人力。”顧銘瑄擺手,“況且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莫小武點頭:“請四少吩咐。”
“雲國在大成安插了許多細作,而且在我身邊也有。”顧銘瑄的手指敲擊着輪椅,“顧相府之前的下人都是我大哥和二姐挑選,就算有新進的下人也要經過我這裡,底細都被排查得很清楚。所以不會再相府,那就只有一處……”
“鎮遠侯府。屬下明白了。”
顧銘瑄點頭:“此事事關緊要,不要讓我等太久。”
“是!”
“對了,阿左呢?”
莫小武默然半晌:“阿左還在折磨那個從雲國太子處捉來的死士。”
顧銘瑄無奈地搖頭:“讓他儘早回來,還有那個死士,掏不出東西來便處理了吧。”
中秋之後,九王爺夫婦帶着小世子毀了南都。又幾日,薛家派人來接走了薛臨風夫婦以及剛滿月的孩子,準備回薛家堡辦滿月酒。
又幾日後,戶部再次來了張詔令。
在書房裡。
“顧家四子銘瑄,才貌雙成,品性端正,經戶部與吏部審覈,被列入侍君候選。望其日夜警醒己身,賢良淑德,於來年初夏時入宮侍奉,至此。”
顧銘瑄淡漠地接過宮人手裡的詔令後,擡頭看到門口處。
沈浩宇安靜地站着,眼神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