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使

冰涼的水驟然間淹沒了西塞妮的身體,它們漫過了她的鼻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也沉入了水中……眼前被墨藍色的水模糊了,只有最遙遠的高處,那扇天窗透出一絲蒼白的月光……

渾身上下都如同被桎梏。

剛纔的脫力歌唱,加上長期以來身體的營養不良,以及不諳水性,西塞妮幾乎無法對抗那股拖着她下沉的力量……

她張開嘴,漫進去的卻是冰冷的水,她極力掙扎,可是沒有一點兒聲響。就在這一片令人驚懼的,沉默的水中,西塞妮的身體在慢慢地、慢慢地下沉……

灰藍色的雙眸中,那月光越來越遠……

忽然之間那線光定住了,不再遠離她了。然後西塞妮才感覺到,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她意識模糊,全身一絲力氣也無,只有雙眸渙散地倒映着那線月光……越來越近……她的身體破水而出。

西塞妮用盡殘餘一點的力氣抓住了船沿,她隱約感覺到她被人摟在懷裡,那人正在將船翻過來……船翻過來了……她被抱上了船……無力地咳嗽着,有一些水從她嘴裡流出去,更多的則流入了她的胃裡……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好像是個白色的東西……

西塞妮的目光無意識地被那白色物件帶着遊離,然後落在了一隻手上。

她沒有見過死人的手,可是看見那隻手的第一眼,西塞妮只能這樣以爲。

那隻手是蠟黃色的,羊皮紙一樣的蠟黃色。骨瘦如柴。

這樣顏色的皮膚,是會讓人抑制不住地感到噁心和厭惡的。可是說到底,噁心和厭惡也是一種感情,而運起感情是需要力氣的,西塞妮此刻最缺乏的正是力氣。

她太冷太累,只想要睡去,若說眼前劃過什麼,也只是木木看着,甚至沒力氣去想。因此她沒有驚叫沒有厭惡地扭開頭,甚至連這些感情都生不出來。

她只是靠在那隻手的主人懷裡。

長久以來的習慣,她強忍着疲倦想要開口道謝。西塞妮微微揚起了臉,說話時不看別人是不尊重的,何況她應該不認識這個人,更不該太隨意——或許她沒有想這麼多,僅僅是根據本能行事。

水珠順着臉頰滑落,棕發溼漉漉貼在額頭上,西塞妮剛要擡頭,背後那人卻渾身一顫,用下巴硌着她的頭頂不讓她擡頭。那隻手,那隻死人的手動起來了……在摸索着……抓起了那白色的東西,啊,是張面具……

他屈起了手臂,西塞妮模糊意識到他應該是在戴面具……

歌劇院……地底湖……歌聲……面具……

這麼多關鍵詞,應該是足以讓西塞妮明白她身後的人究竟是誰了。只是人處在事件中,往往很難抓住關鍵的幾個點。何況西塞妮此刻根本無力思考。

身後的人依舊禁錮着她,而她真的已經沒有一絲力氣。

“你還好嗎?小姐。”

那個人開口了。這是個男人的聲音。然而此刻西塞妮幾乎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分辨那人的性別,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那聲音!

剛纔那種狂熱的感覺一下子又涌動了上來,衝擊着她疲憊的身體……靈魂的狂舞……窒息……乃至死亡……那些神性的、關乎音樂的回憶充滿了她的腦海,加上此刻半睡半醒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模糊想象,西塞妮怔怔地問了出來:

“您是音樂天使嗎?”

那聲音,虛弱且沙啞,幾乎微不可聞。

然而,就在西塞妮即將沉入昏睡中的時刻,她聽到了那個人低沉的回答:

“是的,小姐。我是音樂天使。”

——————

當西塞妮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一張溫暖舒適的牀上。

她開始還有些眩暈,摸索着電鈴想叫護士。幾天來的一切驟然涌入心間,她頹然垂下了手。

記憶慢慢開始復甦。西塞妮模糊地想起,自己是想要到巴黎歌劇院的地底棲身……她打開了這個時代不可能有的旋轉式活板暗門……長長的地道中忽明忽滅的火把……小船……奇異的歌聲……白色面具……還有那個人——那是個男人。她完全想起來了。

那隻蠟黃色的乾枯的手帶來的恐懼與噁心,到此刻才驟然涌上心頭,西塞妮扶住牀邊的櫃子就忍不住乾嘔起來。這動靜驚動了旁人。

西塞妮擡頭的瞬間,看到房間裡另外幾張牀上的姑娘們紛紛跑了過來……這是哪兒?

“你終於醒啦!”

說話的是個長着烏黑的眼睛和頭髮的瘦小姑娘,神色彷彿很高興。

“就是啊,”另一個高鼻樑的姑娘也輕輕地笑了起來,善意中含着點兒得意,“你可真漂亮呀,你醒來前我就猜你的眼睛是藍色的,果然沒錯。是吧,梅格?”

梅格·吉里,就是剛纔說話的那個小女孩,有點喪氣地扁了扁嘴:“也不全對哦,雅姆。她的眼睛明明是灰藍色的,克里斯汀,你說對嗎?”

克里斯汀戴耶,一個擁有金色長髮的少女走了過來。她湛藍的目光和她的心靈一樣明亮,只是略含着幾絲憂傷。此刻她正端着托盤,有些拘謹地微笑着,是那種含着溫情的笑:

“我猜你需要這些。”

她手裡的托盤上是一些看上去十分鬆軟的麪包,以及還冒着熱氣的牛奶。

“謝謝。”西塞妮低聲說道,她確實感覺自己很餓,也顧不上客氣,便從托盤上拿了塊麪包,在牛奶中浸一浸,儘量快速地吃了起來。

伸手的時候她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似乎換了,不過沒來得及分心思去想。她實在太餓了。

姑娘們驚訝地看着這個看上去就教養良好的少女急速地吞嚥着,儘管她面色不好,皮膚也略有些糙,但還是不難看出那種渾然天成的優雅來。

期間又有兩個女人從門外進來,都只是默默地等待着西塞妮進食。

年紀較輕、個子高挑的那位名叫索蕾莉,有着翡翠色的雙眸,是位一級芭蕾舞演員。另一位則矮小些,但氣度莊重,戴着褪色的披肩,穿菸灰色的塔夫綢裙子。她是吉里夫人,梅格的母親,芭蕾舞教導兼任第五號包廂領座員。

在她們進來後,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們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啊,她醒了。”索蕾莉輕聲說道,帶着不以爲然的憐憫,“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好啦,我去告訴波里尼先生一聲,免得他擔心。”

吉里夫人充滿憂慮地望了西塞妮一眼,點了點頭。

“謝謝您,小姐。”西塞妮用完了食物,輕聲致謝。其實她還能再吃些,只是不好意思提出來,“請問,這裡是?”

梅格剛要回答,吉里夫人已經拄着手杖走了過來:“這裡是巴黎歌劇院,孩子。請問你的名字是?”

地上世界?

西塞妮好險沒讓這個問題脫口而出,回答道:“我叫西塞妮,夫人。感謝你們救了我。”

吉里夫人微微皺了眉頭,這女孩顯然有意沒提自己的姓氏。不過她也不會多問。既然幽靈將這個女孩託付了過來,她照顧好就是。

“你可以叫我吉里夫人。”吉里夫人低聲說道,“這些姑娘你以後都會認識的,波里尼先生之前來看過你——你的外形很優秀,如果可以,我們希望你留下來當一名演員。”她直截了當道地出了明面上收留她的目的,免得讓她聯想到魅影——這也是那個人的吩咐。

演員?舞臺?

西塞妮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說出“願意”了。天知道她有多麼渴望……重新放歌。可是張開嘴,那陌生的音色提醒了她自己的處境。

“你可以先考慮考慮,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吉里夫人說着便轉向姑娘們,語氣嚴厲起來,“不要耽誤訓練。不過你們可以先陪她一會兒。”

姑娘們小聲地歡呼着,直到吉里夫人寬大的裙襬消失在了門口,才涌上來做起了自我介紹。

在她們說話的時候,西塞妮一直微笑着傾聽着。等認全了人,她才問道:“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姑娘們面面相覷,最後是梅格說道:“我母親發現您昏倒在斯克里布街那扇帶鎖的大門之前,覺得您需要幫助,便帶了您回來。當時您昏迷不醒,面色蒼白,我們特別好奇的是爲何您被診斷出來溺水,身上卻是乾的。不過我們也很爲您的命運擔心。”

“您知道,我母親只是個領座員,當然她還教芭蕾舞,但也並沒有權利將您留下來。不過很快波里尼先生就聽說了這件事——波里尼先生是我們的經理——他沒有發脾氣,而是很快趕來看了您,之後就決定讓您留下來,並且爲您改善了一些條件,吩咐好好照顧您。”

西塞妮還在思索這番話的含義時,雅姆嘆了口氣,說不出的擔心。

“西塞妮,這可怎麼辦纔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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