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雉再次被診出有孕時公卿貴族們又造反了。
這回倒不是因爲國君得位不正, 覺得自己有希望取而代之或是過一把權臣癮,而是國君用閔惠與井雉搞變法傷害到了貴族的利益。
世間萬事萬物皆可商量,利益亦可, 前提是國君能處理好這一波被踢出來當探路石的叛亂貴族。
若國君表現得不夠強大, 那麼造反的就不是部分貴族而是所有公卿貴族了。
井雉有孕不能出征, 閔惠更不要指望, 別的人....新近任用的遊士們地位不夠高, 不一定能壓得住那些出身貴族的將領,而壓得住的必然出身高貴,兆用倒是敢用, 但只在對外的戰爭上用他們。
權衡一番後兆只能親征,讓井雉與閔惠監國, 對井雉甚爲愧疚, 這個時候井雉應該好好養胎的。
井雉對兆的愧疚不以爲然。“你所謂的養胎就是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做, 全身心就爲了這塊肉服務,你看我有那麼無聊?還是你想讓我當個閒人?”
兆被噎住, 兩個都是送命選項,讓他要如何回答?
“你若真不放心,便儘量在我分娩前回來。”井雉道。“分娩那幾天我大抵真的無法批奏章。”
雖然身體很好,生育也是順產,坐月子時只是不能見風並非不能看奏章, 但上回分娩後還是休息了兩天, 奏章都沒看。
“我會在你分娩前回來。”兆許諾道。
井雉聞言不放心的補充道:“也不需要太着急, 作戰時最忌急躁, 能提前回來很好, 不能也無妨,最重要的還是平安。”
兆聞言開心道:“那是自然, 我一定會平安回來,我還要看着兩個孩子長大成人,捨不得死。”
井雉蹙眉。“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嗯嗯。”兆點頭表示贊同,然後低頭在井雉的臉上親了一口。“這個吉利否?”
井雉愣了下。
兆開心的轉身離去。
二胎註定懷得多災多難。
叛亂是試探,試探能不能幹掉兆,但試探並不代表就不用心了,相反,這次試探決定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利益分割,公卿貴族們非常努力的想弄死兆,以及閔惠與井雉,甚至於國都中亦有貴族密謀作亂。
需要操心得事非常多,以至於御醫都忍不住勸井雉:小君你身體很好沒錯,孕婦多活動也有益於胎兒成長,但你現在每天根本就是思慮過度的狀態,非常非常不利胎兒健康。
統統被井雉無視,御醫們怕井雉有個三長兩短,來日兆回來找他們算賬,轉而走起了閔惠的路線。
閔惠被御醫說動,忍不住勸了勸井雉。
井雉反問:“這次若敗了,誰會來救我?”
閔惠瞬間被問住。
不是每個變法者在失敗後還有活命的機會,迄今爲止,也就井雉能在失敗後還活着。
見閔惠無言,井雉繼續談正事:“你說讓更多的貴族加入這場宮變如何?”
閔惠愣住,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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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貴族密謀宮變已經很麻煩了,你居然還想火上澆油?
“他們的目的是爲了挾主父廢大君。”閔惠委婉暗示。“若主父不在了。”也就沒人能廢兆了。
“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井雉搖頭。
而且雖然不知道兆對生父是怎麼個想法,但在繼位後都還沒殺了生父,只是將人幽禁在深宮的一座宮殿裡,不許其與人接觸,顯然是沒有弒父的打算。
既然不是必須殺,而兆也沒有殺的意思,也就沒必要。
閔惠聞言也不強求,主父雖然是個隱患,卻並非根本問題。
井雉堅持幹一票大的。
反正都已經得罪了,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多清理一些阻礙。
閔惠問:“你不怕失控嗎?”
井雉反問:“你我還有退路?”
閔惠被問住,默然一息,果斷道:“幹了。”
密謀宮變是個技術活,想要成功就得快準狠。
行動要快,不能拖太久,不然很容易就被泄密。
人族最近一千年的歷史無數失敗與成功的宮變經驗驗證了這一道理。
然葛天國的公卿貴族宮變經驗不太夠。
井雉對此表示理解,一個內部穩定的國家也不會動不動折騰宮變政/變,會折騰而且頻繁折騰這些的,國家內部必定就問題一大堆,甭管少君們有沒有野心,該亂還是得亂。
比起十年內換了五個國君,最近兩百年就沒幾個國君正常死亡的無懷國,葛天國內部無疑更加穩定,其它國家的經濟支柱是農業,葛天國它不啊,葛天國境內就沒幾塊平地,因而葛天國很少種植糧食,種的都是自家培育的葛藤。
不挑地,山地也可以種植,好養活,而且還可以一地兩用,同時種植葛藤和經濟木材。
葛是人族紡織第一重要的原料。
葛天國人多靠種葛與紡織葛布爲生,其次是木材生意。
沒有人會不穿衣服,需求大於供應,葛天國遂成了冀東最富庶的國家,國人生活過得去,民怨自然就少,民怨少,自然不怎麼折騰。
折騰得少,自然沒經驗。
井雉以一種近乎無語的心態的看着貴族們私底下串聯來串聯去,就是不知道兵貴神速,雖然這也有她推波助瀾想拉更多人下水的緣故,但能這麼拖也是她沒想到的。
閔惠推測:“他們會不會是想等你分娩的時候再叛亂?”
井雉怔了下。
閔惠道:“你分娩的時候必是分不出多少精力的,對周遭的控制力不免減弱。”
歷史上男性國君遭遇叛亂什麼時間點都有,但女性國君遭遇叛亂至少七成是在生育分娩的時候。
趁你病要你命,政客們深諳此理,哪怕輸了也要爭取給女國君添亂,努力讓女國君們難產,能難產而亡最好,若不能那也要讓國君的身體落下後遺症,後半輩子纏綿病榻。國君的身體出了問題,對朝政的控制力自然下降,臣子們自然也可以攫取更多的權力。
冀州很多國家讓嫡女的繼承權排到庶子後面便有這方面的因素,在生育這方面,男性比女性更安全,男性不用自己生,哪怕生育分娩出了問題那也是別人的事,影響不到男性,女性是自己生,有個萬一,危險都是自己的。
生育本就有風險,再加上人爲因素干擾,冀州最近一千年裡死於生育的女性國君和貴族名單甚爲壯觀。
這種現象不僅僅發生在冀州,整個帝國範圍內都有,只是別的地方,男性國君哪怕沒有生育的風險,死亡率也在女性國君之上,壽命沒比女性國君長到哪去,甚至還不如後者,這點優勢算不得優勢,便沒有影響到繼承權。
縱是如此,影響也不小。
典型例子便是女性諸侯與貴族開始有意識的控制自己的生育,能只生一個絕不生兩個,能生兩個絕不生三個,並且沒有完全掌控局勢,確定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保障,寧可拖着不生也不貿然生育。
因而女性諸侯與貴族習武的比例非常高,習武可強身健體,活得更久,降低生育時的風險,以及避免拖着拖着拖得沒了生育能力,只能社稷拱手他人血脈,關鍵時自己會武說不定也能救命。而習武或修習術法會令身體機能衰老緩慢,比如第三境的武者與術士,只要願意,一百多歲都還能生,不論男女。
除此之外女性諸侯與貴族的幼崽成活率也很高,因爲幼崽夭折了,自己就還得再生,因而對幼崽的撫育做得非常精細。
優點是權力過渡很平穩,沒那麼多幺蛾子。
缺點是生得太少了,不能保證一定能生出天才。
男性諸侯與貴族則相反,除非是合婚,不然都是甩開膀子大生特生,生它百十個,基數上去了自然會有天才,哪怕沒有天才,養蠱也能養出個人纔來。
習武者有,但出身越高,男性貴族的習武比例就越小。
習武太累了,而且還不能停,一旦停下,過去的努力都會變成肥肉還回來。
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正常情況下很難有動力堅持習武。若是掌控實權的貴族,每天批完公文奏章已經累得想死了,還要爬起來習武,沒有自虐精神很難做到。
也沒必要,比如冀州的上層貴族已經脫離了戰爭,向着純粹的勞心者轉化。少有親征者,即便親征,也必定是在安全的後方,除非全軍大敗,不然誰有事,他們都不會有事,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
安全問題自有驍勇的護衛們負責,上層貴族若真到了需要自己動手的地步,面對的問題必然已非單純的個人武力能夠解決,拔劍自刎說不定能死痛快點。
需求推動發展,沒有需求自然沒自虐的動力。
優點是容易生出天才,並且一個好漢三個幫.
缺點是權力過渡就沒幾次是平穩的,大量的子嗣會在爭鬥中被勝利者殺死,但因爲生得基數足夠大,哪怕殺死一打,也還有至少一打的倖存者,倒也不算缺點,最大的問題當屬這種爭鬥很容易造成國力內耗。
在女性國君與掌權貴族數量不斷減少的如今,還能夠成爲掌權者的少有善茬,生育幾乎是她們最大也是少有的弱點,別的弱點還能想辦法消滅,但生育卻沒辦法,沒人願意自己辛辛苦苦搶來的權力與打下的疆土拱手他人。
要生,自然要儘量保證安全,剔除生育過程中的人爲風險。
更甚至,爲了安全,不乏女性貴族全程瞞着,直到生完了才宣佈消息。
進步是雙向的,女性貴族在保護自己生育安全時,其它人在怎麼藉着生育讓女性貴族去母留子或一屍兩命的技能上也同樣愈發精進。
井雉思考了片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在生育時一定扛得住人爲風險。
生育本身就是有危險的,人爲風險很多時候是不需要太費心的,只要製造出麻煩,孕婦的死亡率升高並不會因爲之後查出主謀是誰而降回去。
“那就提前動手吧。”井雉道。只要想借着分娩害她的人在分娩之前都成了死人,她分娩時自然會很安全。”
閔惠:“....”很合理,很有邏輯。
只一點——
不是說女人懷孕時心腸都會因爲母性而變軟嗎?
怎麼井雉反過來了?
殺性比尋常時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