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蘭驚喜道：“不錯不錯，我喜歡這個味道的。含蓄而優美，意境心境全都有了，薇薇你可真厲害。”
“呵呵……”我笑得有些心虛。
“不過你雖然避開了剛纔那個問題，我猜的八、九不離十，如果是你，你肯定是第二個米麗！”未蘭一針見血，觸動我的心絃。
“怎麼說？”
“你啊，恐怕最無法容忍的就是最在意的人的欺騙和傷害，而且當你在意的人真的欺騙了你，傷害了你，不論是多久的感情，恐怕也會消耗得所剩無幾。”未蘭在黑夜裡側臉望着我，她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彷彿一個魔咒標定了我的一生。
“薇薇，你的情感就像是一團火焰，熱烈、真誠、不摻雜任何雜質，它簡單幹脆，愛憎分明。正因如此，你的情感也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擾。
一個誤會、一個猜疑、一個颳風下雨都有可能成爲影響你的感情的因素，說你多愁善感也好，說你心思敏感也罷，在你的感情世界裡，每一天都是精彩紛呈。
和你在一起的人，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什麼是純潔的白、什麼是鮮豔的紅、什麼是憂鬱的藍，正因爲如此，你的情感波動就是你最大的軟肋。”
未蘭字句分明，頭頭是道，每一個字都直中靶心。沒錯，她口中的那個我，就是真實的林采薇。
“想要利用你的人發掘你的好心，想要陷害你的人矇蔽你的理智，想要討好你的人讚美你的善良。而當你回過神的時候，傷害已經開始，錯誤已經鑄成。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和米麗一樣的困境，你的善良讓你不忍心傷害你在意的人，你的理智讓你看清所有解決方法的利弊，而你的惻隱之心則會讓你義無反顧地選擇成全。”
我啞然，她將我看的如此透徹，我竟然無話可駁。
我道：“或許吧，或許我會選擇成全，可是成全過後，我一定會後悔，後悔一時的仁慈和不忍心給自己帶來傷痛。但我絕不會像米麗一樣，放手成全，自我放逐。”
那些傷我的，沒關係，再把傷害討回來就是；
那些利用我的，沒關係，把利息算清楚就是；
那些陷害我的，沒關係，等我緩過神來，有的是機會對付回去。
“成長是相對的，成全也是相互的。或許從前的我，真的會選擇徹底放下，可是我不可能永遠做那個被傷害、被陷害、被利用的人，我的忍耐和退讓只會成爲別人看輕我的理由，那麼這些傷害和利用還是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未蘭輕輕拉住我的手，輕聲道：“薇薇，不得不說，你是真的變了。若說從前的你是一團火焰，那麼現在的你，就是一盞琉璃燈。再熱烈的火焰也會有燃燼的時候，而唯有懂得爲誰釋放光和熱的，纔有可能細水長流。”
我莫名傷感：“只可惜我知道的太遲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心相待，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值得付出一切。”
“那麼現在，你覺得，你還有能力再去無條件，不顧一切地去愛嗎？”未蘭失落道：“不知道爲何，現在的我，似乎再也找不回當年那股奮不顧身的勇氣了，越到後面，越想安定，越想平淡一生。”
“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遇到的話，我想我還是會的。”
“哦……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告訴你。”
我扭頭看她，未蘭舔了舔嘴脣，道：“是有關衛堯的。”
我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是未蘭已經脫口而出：“薇薇，有些事，不是不可解，不是不可說，而是你沒有了想要了解真相的勇氣。衛堯於你來說，曾經是你的全部，是你的未來。所以曾經如烈火一般的你，當無法忍受欺騙時，寧願自毀這份感情也不願再重新開始。但是他後來爲你所做的那些，足以證明他對你的愛，假不了。”
我不語，內心是茫然，連我自己也不能再堅定的堅持，在別人看來，是我太固執吧。
“去年開春，你留言跟我說，你生病在醫院，你還記得嗎？”
我一愣，沒想到未蘭說起的竟然是這件事情。道：“怎麼了？”
“當時你說，醫療報銷一時下不來，你不敢告訴家裡，所以只好找我救急，讓我借你一筆錢，我說的不錯吧。”
我有些心虛，其實那一次並不是我生病了，而是羅恩，他那會因爲莫柔的事情發瘋酗酒，胃出血住院。
我把自己那個月的生活費都搭進去了，才把他從鬼門關給拉回來，我找遍他的所有物品，也找不到他家人的聯繫方式，無奈之下，只能向國內好友求救，謊稱是我病了，借錢救急。
沒想到未蘭會說起這件事，我尷尬着剛要解釋當時的情況，未蘭繼續道：
“當時那筆錢……是衛堯匯給你的。”
我一愣：“你說什麼？”
“當時他正好例行向我打聽你的近況，我沒留神就說漏了。他二話不說，就把你給我的賬戶要走了。後來你又給我打電話說錢收到了，會盡快還給我什麼的，我只能應下了。”
“這不可能……當時這筆錢是從B市匯來的。”我還是難以相信，未蘭又道：“那是他專門來B市給你匯的，我不太確定的是，薇薇……他是否趕去澳洲找你。”
我已經下意識地直起身子，盯着未蘭的眼睛，滿眼的震驚和不敢相信。
“那段時間，他曾經請過一星期的假，而且有一次我看他的狀態，地理位置的定位，是在國外。不過我後面問過他，他否認了，只說是去出差了。”
“我念書的地方，只有個別幾個人知道，因爲我不想讓他打聽到，所以你告訴他了？”
未蘭搖搖頭，道：“衛堯從沒有問過我你到底在哪裡唸書，只知道是在澳洲。可是，薇薇，你給我的銀行賬戶，難道不會暴露你的位置嗎？衛堯那以後，就很少再問你的消息了，那個時候我以爲他是徹底死心了的。
那一年的時間，他每個星期都會給我打電話，時間掐的很準，害得曾翔對他頗有微詞。薇薇，你知道嗎，有時候跟他閒聊，他也會說一些他的近況，你走後半年，他一直都在考雅思，在準備出國，不過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他放棄了。薇薇，他從來都沒有停止追逐你的腳步，不論你的飛得多高，走得多遠，他總是心甘情願地在後面等着你。”
臥室裡傳來秒針滴答滴答的走動聲，一下一下撩撥着我震顫的心絃。
如果，衛堯那個時候循着那張卡號出國找我……他一定是找不到我的……
我心中滋生出一絲陰差陽錯地無力感，或許我們，真的應了那句“有緣無分”吧。
我給未蘭的卡號，並不是我的……那時我的卡不支持國際轉賬免費，而羅恩的卡可以，爲了少花一些
手續費，我給未蘭的是羅恩的卡號。
“他……真的出國按着辦卡銀行的地址，去找我了？”
“雖然他沒有承認，但是我猜有九成的可能。薇薇，一個人就算有再大的能力，有再多的勇氣，去一如既往地追一個人；不論嚴寒酷暑、不論雨雪風霜。但如果長期得不到迴應，他也會累的。你回國這段日子，你和衛堯或許發生了許多事，或許你還是覺得你們不可能再回頭了，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拋開所有，只是好好地看看他，只看他這個人，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一個。”
她也坐起來輕輕地摟住我顫抖的雙肩，軟言安慰道：“我知道你心裡有過不去的坎兒，我也知道其實這些年你從來沒有放下他。雖然每次你給我打電話，報喜不報憂，也從來不問他的消息。可是，薇薇，你的心裡，依然深愛，依然難以忘懷。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還這樣相互折磨呢？前塵往事，對的錯的，那都過去了，誰也不可能守着回憶過一輩子。未來，那纔是應該追求的東西。”
我失聲痛哭，心底壓抑的那一份情感，彷彿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噴薄而出。
這樣地活着，實在是太累了。
“我喜歡他……我放不下他，可是我也討厭他，怨恨他……嗚嗚嗚，阿蘭，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爲什麼他當初要騙我……如果，……如果我永遠也不知道，那該多好……？”
未蘭緊緊將我攬在懷中，哽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愛一個人，恨一個人，皆是身不由己。”
……
第二日，告別了未蘭，一上午跟隨匆匆趕來的吳用簽完合同，我面無表情地坐在會議室裡發呆，我的腦海裡總是在回放這段時間和他每一次交鋒。
初見時的劍拔弩張，他冷着臉壓抑着心中的思念，輕描淡寫地對我說：好久不見；我和杜萌的爭吵，他嗤之以鼻，用強勢留我在項目組裡爲其效力，所以我的不理智忽略了他眼底的那一抹痛色。
生日之上，我沒有看見冰淇淋蛋糕上那轉瞬即逝的“IMissYou”，我只顧自己感受地發泄對他的譴責和控訴，卻不想那些話原本就是雙刃劍，傷人傷己。
被季婉算計，我忐忑懷揣方案去見他，他惱我任人擺佈，氣我不知自重，憐我被算計而不自知，傻乎乎地只知道往前衝；我生病了，他無微不至地照顧，給我削的那一顆甜滋滋的蘋果。
一起回家，他在爸媽面前應對自如、時時維護；我們在母校裡的那一番對話，他眼底的失落和自嘲，嘆一句：“原來從前，竟然是我理解錯了。”到現在我也不能明白這其中的深意。
遊樂園的那一場表白，我的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難以掩蓋的慘烈。
私人晚會上他苦口婆心地勸慰，深夜之中他披一身雨霧靜候一樹花落，信誓旦旦地誓言，擲地有聲。
聰明如他，冷靜如他，他的人生裡沒有意一絲不確定因素，唯一不能確定的，恐怕是我，是我的不理解和不能原諒。
一步錯，步步錯。從頭至尾，我和他究竟是誰錯了？
可是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經過了多麼歇斯底里地爭吵，我都無法迴避自己的內心，那一顆始終想要“願與君偕老”的相愛之心。
兜兜轉轉，我逃避，我掙扎，我奮不顧身，卻原來從頭至尾，我對他的愛，從未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