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小光、崔有望等人的父母合計着如何勸說馮家平息怒火,合計着找哪些領導出面解決問題的時候,郭拙誠花了五分錢乘坐公交車安安穩穩地回到了嘉江大學。
一家人其樂融融。
等軍人服務站將吉普車修好後,心有餘悸的馬守仁開着它到了嘉江大學。兩人隻字不提剛纔的事,稍微討論了一下明天回去的事,郭拙誠請馬守仁在辦理手續的時候幫忙打聽一下有關印刷機的事,之後馬守仁就走了。
遠在水甸縣城的家裡,郭拙誠的父親郭知言有點心事重重。與剛坐上了縣委書記的寶座時意氣風發相比,現在的他卻眉頭緊皺,吃飯時都心不在焉。
田小燕看着丈夫,關切地問道:“老郭,你怎麼啦?工作不順心?”
郭知言看了妻子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將妻子夾到碗裡的菜塞進嘴裡咀嚼着。
田小燕開玩笑道:“是不是離開了兒子,你就像少了一根柺杖?連路都走不穩了?……呵呵,我兒子真的好聰明,你當爸爸的都比不過他。”
郭知言老臉有點掛不住,瞪了妻子一眼,說道:“行了,行了。天天說這個有意思嗎?誰不知道他是你生的。”
田小燕又夾了一點菜放進丈夫碗裡,說道:“工作上的事有操不完的心,你擔心那麼多幹什麼?明天時間一到,太陽一樣地升起。”
郭知言笑道:“厲害啊,兒子是天才,連你還成哲學家了,說話都帶內涵的。”
田小燕故意裝着生氣的樣子,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大小也是一個領導,在你眼裡我就那麼沒水平?我告訴你,你爸爸媽媽是大學教授,我爸爸媽媽也不是文盲。我也是有遺傳的……老郭,什麼時候我們也去看看我爸爸媽媽。好不好?這麼多年都沒回京城了,不知道爸爸媽媽的身體到底怎麼樣,每次寫信都說好好好。”
郭知言苦笑道:“我當然知道應該去看。可是現在你看誰能離開?要不你去京城住一段時間?等放寒假了,我們一起再去看他們兩位老人家。”
田小燕眼睛一亮,但隨即暗淡下去,說道:“我去了誰做飯給你吃,誰給你洗衣服?到時候我回來,家裡還不知道變成牛欄還是豬圈。”
郭知言說道:“也不至於這樣吧。過幾天拙誠和香蓮就回來了,他們做飯洗衣也不差。”
田小燕卻怒了,大聲說道:“姓郭的,你以爲你真的是縣太爺啊。孩子還這麼小你就讓他們做牛做馬,給你煮飯洗衣服,你吃得下去?你穿在身上好意思?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你看我兒子,現在被你當大人在使喚,一天不見就沒有主心骨,你……我真不知道你怎麼做爸爸的,心太狠了。”
郭知言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卻被妻子數落一通,他不好意思地說道:“行了,算我沒說,你別借題發揮好不好?……我不是想你早點去看望你爸爸媽媽他們嗎?爸爸落實政策的時候我們纔去看了一次,這麼久沒看見他們了,你心裡當然想得慌。要不你到省城去,帶了他們兩個一起去京城。我吃飯什麼的很好辦,就吃食堂。我以前又不是沒有洗過衣服,實在不行,我就讓小王幫忙……我擔心兒子說的是真事,真要恢復高考的話,將來你在教委的工作也很忙,孩子們也要忙於學習,想離開這裡一段時間都很難。”
田小燕問道:“你說兒子預計的到底準不準?我也偷偷地問了我的同事,大家都說這個可能性不小。要不也不會讓《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講話發表出來。”
“我怎麼知道?”郭知言搖了搖頭,說道,“說真的,你剛纔說的沒錯。我現在好多事真想找兒子商量商量。我總覺得他什麼時候都成竹在胸。”
шшш. ttκā n. ℃ O 田小燕得意地笑了一下,說道:“老郭,你真的遇到麻煩事想請教兒子了?”
郭知言放下筷子,點了點頭,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郭知言之所以沒有說出來,不僅僅是因爲他一貫以來秉承家屬不許干政的信條,不把重要的公事帶到家裡來,更主要的是這件事說出來也沒有用,徒增妻子的煩惱而已。
郭知言感到棘手的事就是右派們的安排。上次右派在洪傑等人的鼓動下到縣委鬧事,幸虧兒子郭拙誠出了一個主意,組織這些人形成各行業的專家調研組進行調研,雖然沒有在書面上爲他們摘帽,但變相地給予了正常的政治待遇,算是不摘帽的摘帽。
這個行動讓右派們看到了希望,他們也知道他們摘帽的權力不在縣委,所以這次鬧事很快就平息下來,右派們興高采烈地到各行業、各部門、各單位調研,通過他們的努力,也真的發現了不少的問題,找到了不少解決的方法,特別是在農業、工業方面找到了不少好的途徑。
比如省委書記所關心的“三熟制”,在水甸縣就已經完全解決這個問題的理論障礙。只要今年夏糧收割完畢就可以在全縣大部分地方着手進行“二熟制”的工作。
在工業上,這些右派專家在幾個縣屬企業和幾個鄉鎮集體企業裡,對產品、設備、工人的技術問題都進行了全面的剖析,提出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辦法,雖然他們提出的辦法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但至少對工業生產有不少好處。
這些內容多多少少在上交給省委書記的那篇全縣工作計劃中有所體現,這也是這個工作計劃能得到省委書記認同的一個主要原因。
現在專家調研組的工作已經完全,這些人都滯留在縣城裡,經常到縣委大樓來找郭知言請求安排工作。
當時的安排完全是臨時性的、應付性的,但如果現在不拿出一個很好的辦法消化這些人,那情況很可能變得比原來更糟糕。
原來的時候,他們鬧一次也只是一次,鬧的時間長了只能回家。可現在,他們就在縣城裡,就在你的鼻子低下,趕不得罵不得。如果真要拉下臉來趕他們走,他們一定會說你郭知言忘恩負義,是一個政治投機客,將徹底得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