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晟的車拐彎了。丁湮垂着頭，默默地往回走。
“小湮你怎麼在這裡啊，我正在找你呢。”霍艾萌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放手，假腥腥。”丁湮甩開她的手，冷着臉說道。
“不是，趙總那裡我給你擺平了，我拍了照，說不給你女主角就讓他太太知道這事，他害怕了。喏，照片我發給你，你自己好好把握。以後這種事要自己學聰明機靈點，社會就是這樣的，真的要自己學會適應。”霍艾萌也不生氣，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組照片。
丁湮有些發怔。
“哦，還有賠償金，他答應給你十萬塊，馬上就會轉帳給你了。”霍艾萌拿着手機又摁了會兒，給丁湮看她和趙總的微信對話。
丁湮咬了咬脣，小聲說：“謝謝你。”
“我瞭解你的心情的，從天上掉到人間，你還不適應。你看看我啊，我雖然姓霍，但是沾不了霍傢什麼光。霍家人都不怎麼待見我，我那個弟弟也是個怕事的，一個人躲去國外了，只要有錢用，他啥事也不過問。而我媽只喜歡談戀愛，現在我什麼都得靠自己。”霍艾萌絮絮叨叨地說完了，擡頭看她，笑着問：“怎麼樣？收到錢了嗎？”
丁湮看短信，果然收到了一筆轉帳。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酒量太差了。”霍艾萌挽緊她的胳膊，拖着她往自己的寶馬車前走。
丁湮以前有三輛車，勞斯萊斯，奔馳，保時捷。公司一封，債權人馬上跑來開走了兩輛，賣掉的一輛，錢全花在醫院了。
千金大小姐，確實適應不了這種市井小人物處處看人臉色的生活。她白着一張臉，沉默地看向車窗外面。
“小湮，一切都會好的，打起精神來，去爭你想要的，去奪你想奪的，你會好的。”霍艾萌轉頭看她一眼，笑着說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爭搶來的，懂嗎？”
丁湮看了看她，半晌之後，小聲說：“我知道。”
霍艾萌笑笑，載着她往回開。
——
車開過了十字路口，聶新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按你的吩咐都辦好了，把那些接受過非法移植源的大客戶的資料都發給了他們。現在他們很着急，都在忙着找當時介紹貨源的掮客。涉及的醫生有好幾個都忙着辭職，想躲起來。這招釜底抽薪很妙啊，咱們又省時又省力，逼得他們想哭。”
霍晟笑笑，沒出聲。這些人在當地權勢滔天，當地的警方都裝聾作啞。齊老爺子這麼多年來沒有得到想要的正義，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他們會不會對付你呀？”聶新又忍不住地擔心。
“所以我們不動國內的人。這招就叫以毒攻毒，到時候一鍋端了，那些資料裡的人一個也跑不掉。所以說他們現在能做的不是找我們的麻煩，而是追究交易市場的麻煩，因爲對方不僅未按要求銷燬原始資料，還泄露了。原本這些雜碎是想給自己留一招退路，偏偏就是這些退路讓他們無路可退。這下看他們怎麼哭！”霍晟平靜地說道。
聶新舒了口氣。
“靳儀的落腳點找到了，去見見？”聶新問。
霍晟搖頭，低聲說：“不見了，她自己選的路，痛死也要自己走完。”
聶新嘆息，小聲嘀咕，“也不知道她着了什麼魔，藍琅予就這麼迷人嗎？這小子真夠狠的，他心裡到底有沒有半點真的感情？”
霍晟笑笑，淡淡地說：“你直接問他好了。”
“不問，他的聲音都有毒。”聶新小聲說道。
霍晟看着車窗外，突然說：“答應念安去見見他。”
“誰……哦……”聶新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車子開往醫院，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遇上霍於清的事，霍晟就會變得讓人難以親近，所以這時候一句話不說爲妙。
霍於清還沒睡，一個人靠在牀頭看相冊。
霍晟在門口站了會兒，推門走了進去。
霍於清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
“是小晟啊。”他顫聲叫了霍晟一句。
“嗯。”霍晟走到病牀邊，盯着他看了會兒，低聲說：“給你轉院。”
“不必了。”霍於清搖搖頭，啞聲說：“就這樣吧。”
“行。”霍晟點頭，在一邊坐了下來，“地圖我收到了，你從哪裡找來的？”
“我有我的門路，爲了別人的安全，我不能告訴你。”霍於清喘了幾口氣，把相冊往枕頭底下藏。
“地圖可信嗎？”霍晟又問。
“當然！”霍於清點頭，看了看他，又在枕頭底下摸，摸了好一會兒拿出了一個信封，“聽說念安又懷上了雙胞胎，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孫子的出生。這是兩份房契，給他們。”
“不必了。”霍晟搖頭。
霍於清尷尬地伸着手，好半天才慢慢地放下去。
“好好休息吧。”霍晟起身就走。
“小晟……”霍於清急急地叫了他一聲。
“嗯。”霍晟扭過頭看他。
“我死了……我死了之後，把我和你媽媽葬在一起可以嗎？”霍於清期待地看着他。
霍晟搖頭，“不行。”
霍於清失望地點點頭，“好吧。”
“人這輩子要做出很多種選擇，您已經選過了。我也是。”霍晟淡淡地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霍於清把房契放下，把相冊打開。裡面是他和霍晟母親的婚紗照。他已經糊塗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歡過誰……爲什麼一輩子過成了這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後悔什麼。
“我先走了。”聶新給他鞠了個躬，客氣地說道。
“念安，能帶盼盼來嗎？”霍於清趕緊問道。
“會的，您知道，太太一向心善，她還答應過老太太呢。”聶新笑笑。
霍於清舒了口氣，朝聶新招手，“把這個給念安。”
聶新接過房契，小聲說：“我會轉交的，請放心。”
霍於清點頭，“謝謝你，聶新。”
“太太交待過的，若晟少來看您，您說什麼、您給什麼，都讓我代爲接着。”聶新沉吟了一會，低聲說道：“您請保重身體。”
霍於清怔怔地靠了會兒，小聲說：“我丟了份文件，要趕緊找回來。”
“什麼文件？”聶新擰眉，往病牀前走了一步。
“老太太也接受過移植。”霍於清壓低了聲音，低聲說：“供源是顧念安的親生母親。那年老太太重病……就是移植了新的心臟……這件事是我去辦的，當時對方提供貨源的代價就是要求我們出境的船給他們帶一批貨。顧念安的母親當時病危，其實也能搶救過來……所以文件一定要找回來，上面記得很清楚。”
“什麼？”聶新眼睛一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件事只有我知道，但是現在文件沒了……得找回來。”霍於清說道。
“這、這真是……”
“當時老太太病情危及，爲了老太太……所以……”霍於清無奈地說道：“現在根本沒辦法讓霍晟知道，我也不知道他這次回來後，因爲齊老先生的事，把這件事牽扯出來了。我也是最近纔想到這份文件……”
“丟哪裡去了？是被趙月媛拿了嗎？”聶新覺得心臟要炸了，弄了半天，想不到還要查到霍家自己身上來了！若顧念安知道這事，還不得燒了霍家？
砰……
霍晟用力推開門，闖了進來。那年他十多歲，老太太生病的事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搶救回來後，他比誰都高興。
“是不是因爲這個，老太太對顧念安才格外親暱？”聶新想緩和一下氣氛。
“混帳。”霍晟臉色鐵青，低吼道：“爲什麼不早說？”
“你不來見我，我怎麼說？難道我要告訴顧念安？你趕緊把文件找回來，燒了它！”霍於清急聲說道。
“你們……”霍晟牙關緊咬，狠狠盯着他看了會兒，罵道：“畜生！”
聶新跟着他出來，小聲說道：“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能讓顧念安知道。孕婦頭三個月很要緊。若她知道她媽媽在未死的情況下就……”
“別說了。”霍晟怒斥道。
聶新趕緊閉緊了嘴。
霍晟用力拉開車門，高大的身子緊繃着，壓低了聲音，“趕緊找文件，要讓顧念安看到之前找到文件。”
是啊，顧念安看到文件一定會瘋。她這麼多年的苦楚的根源，就是母親的去世。若她活着，顧家輝不會另娶，她不會過得那麼苦哈哈的。
“應該就是家裡人偷的，趙月媛，還是霍艾萌……藍琅予不可能，不然早給顧念安看了。”聶新提醒道，“這事已經過了十多年了，老太太接受移植的時候藍琅予應該也只有十七八歲，正在國外唸書深造，所以他也沒有經手這事，應該是藍琅予的父親一輩的人……”
“他父親恨霍家，恨不得老太太死……是他們當時在國內的負責人經手的，藍琅予接替的是他的位置。去找趙月媛，拿到文件。”霍晟黑着臉說道。
“好，我現在就去。”聶新上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