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將兩碗菜放到桌子上,嘆口氣:“小主人,別再騙我了,你與冷姑娘商量的,絕不是投誠之事。”
章笑了笑:“怎麼也瞞不過你。”
周大娘苦笑一聲:“主子,太妃娘娘在林莊傳信回來,已經找到了冷將軍的後人,如果主子有意,可以即可安排見面。”
章面色黯了黯,勉強笑一聲:“你去告訴母妃,此事不可操之守急,剛找到他,他是什麼人未知,不要輕易暴露我們的計劃。”
周大娘點點頭,轉身走出去。
冷靜立起身:“王爺有事,那奴婢告辭了。”
“坐下說會兒話,本王寂寞的很,好不容易找到個能說話的人,陪我說說話。”章伸手拽住她的袖子,央求的神情。
冷靜咬了咬脣,開口:“王爺,其實奴婢這次來,是有事求王爺。”
章聞言,清澈的眸中煥發出迷人的光彩,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本王能幫到你?那你快說,什麼事?”
“奴婢想借周大娘的易容術一用。”冷靜道。
章的眼神稍有失落,卻還是笑着點頭:“好,我這就跟他說,你什麼要用,我讓他去找你。”
冷靜嚥了口口水,不知該說什麼。
來之前,她想過至少二百個理由,這自己做的這件事掩飾,至少這理由要證明自己做的是正確的,是值得九王爺幫她的。
她本來是信心滿滿的準備好應對章的發難。
可她沒想到,章竟然連一個字都沒有問,她說要借,他便答應借給她,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
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章搓了搓手,訕訕的笑一聲,低低的開口:“冷靜,其實本王的易容術也不差的,要不,本王幫你這個忙如何?”
冷靜連忙搖頭:“不妥,不敢讓王爺冒險。”
章失望的噫一聲,仰到椅子上吐了口氣,忽又立起來,興奮的說:”外面的麗花開的燦爛,我去摘幾朵給你攢鬢。”
“不行,王爺,若讓她們看到,不妙。”冷靜阻止他。
章的興奮融化在冰冷的雪水裡,眸光暗淡的跌坐到椅子上。
“王爺,如果我想問,我要易容做什麼,我會告訴你的。”冷靜說道。
章搖頭,擡眸盯着她,咧開嘴,微笑:“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認爲是正確的,都會支持你。”
“王爺,我。。。。。。”冷靜說不下去,她自認自己是個冷靜的人,可面對他的坦誠,卻實在有些心虛和難於啓齒。
“冷靜,平安寺後院的花兒也是我種的,開的正旺,如果你在宮中待的悶,叫管雍帶你去那兒玩罷,你一定喜歡。”
章低沉的聲音對她說道。
冷靜應一聲,施禮告辭,這一次,章不有攔她,看着她慢慢走出屋子。
周大娘從門後轉出來,嘆口氣:“小主子,不要爲這些無謂的事傷心,它日奪得天下,什麼樣的美人盡有。”
“美人是盡有,冷靜不就一個麼?周大娘,她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保證她安全就是了。”
章略帶傷感的語氣吩咐道。
周大娘哏了哏,還是開口:“王爺,你就不想知道她想易容做什麼?萬一是對我們不利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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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她,就像相信母妃,相信你一樣。”章淡淡的說道,甩袖進裡屋,關了門。
周大娘心中一陣難過。
王爺現在正值青春年華,對女人有好感,是自然之事,可惜的是,他終日要裝的癡癡傻傻,就是偶爾有機會出宮,也只是處理組織裡的事務,根本沒有閒暇認識女人,與女人卿卿我我。
冷靜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年輕女子,惹得他如此上心,也是自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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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回去司設司,人未進院子,便聽裡面傳來陣陣哭聲。
她疾步走進去,只見行刑司的太監正在那兒捆人。
捆的不是旁人,正是孔令慈和阮美玲。
行刑司的夏公公見了冷靜,拱拱手,面上露出些苦笑:“冷司設,咱家這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司設大人見諒。”
“大人,救命啊,大人,這根本不關我們的事,爲何要抓我們。”阮美玲撲過來,抱住冷靜的大腿,大聲哭道。
冷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邊問道:“夏公公,究竟是何事要捆她們。”
“這個咱家卻不知,上頭要咱家來捆人,咱家便來捆人,具體的事,怕要問鶯妃娘娘才知道。”
夏公公走到冷靜跟前,在她耳邊輕語。
冷靜施禮謝過他,趁他走近之際,在他手裡塞了兩錠整銀。
夏公公呵呵笑一聲,收了銀子:“冷司設,放心罷,我會照看她們的,不過你還是要快想辦法,否則主子一聲令下,咱家就是想保,也保不住她們。”
冷靜點頭應着,謝過他,瞧着他將兩人帶走。
也無心做活,換了衣裳,來到鶯妃的住處。
鶯妃正半臥在牀上看書,神色略顯憔悴,見她進來,鳳眸微擡,,朝她點點頭,憂鬱的說道:“冷司設,坐吧。”
“娘娘何事不快?難道鳳體染羔,可請過御醫沒有?”冷靜坐下來,問道。
鶯妃將手中的書丟到一邊,幽幽嘆口氣,搖頭:“像我這樣的人,還是早早死了算了。”
冷靜忙立起來,施禮:“娘娘何出此言?”
“你給本宮的催子方,本宮吃了,剛吃下,肚子便不舒服,過了一上午,竟然提前來了月信,弄的本宮是狼狽不堪,連牀都下不去。
你這是催子方麼?我怎麼瞧着像催命方哈?”鶯妃的口吻變冷。
冷靜跪倒在地,磕頭賠罪。
“起來罷,我又沒有怪你。也許只是這藥不對本宮的脾胃罷了。”鶯妃揮揮手,讓她起來。
“謝娘娘寬宥。”冷靜立起身來,垂首立在牀邊,低聲道。
“冷靜啊,雖然像是個催命方子,本宮卻因爲相信你,是一定要堅持服用下去的,本宮等着你給本宮個奇蹟呢。”鶯妃擺弄着指套,慢吞吞的開口。
冷靜握了握拳,心中有些淒涼。
這後宮,果然沒有永遠的朋友。
前陣子,鶯妃與她,還是坐在一條船上的兩個人,共舟共濟,救了無辜的小朋友一命,這才幾天,便又反目成仇,等着要她的命。
“娘娘寬心,奴婢盡力就是了。”冷靜啞聲回道。
鶯妃的眸中露出些驚喜的光芒,嘴角綻開些許得意的笑容,卻裝出一下子想起什麼事的懊惱表情,拍拍額頭,正色道:“你瞧我這個人,忘性真大,你的兩個手下還被行刑司的人捆着呢。
這事我可幫不了你,是貴妃娘娘惱了,下令老夏他們去捆的人,說要拔了她們的舌頭。我可是替她倆求過情的。
可你也知道貴妃娘娘的脾氣,豈是輕易能饒人的,這事得怪我,待我能下地了,我找太后說去,根本與你們司設司的人無關嘛。”
“多謝娘娘大義。”冷靜跪下來再拜。
鶯妃面上的得意之色愈甚,說自己累了,揮手讓她離開。
冷靜離開珠光閣,徑來到行刑司的牢獄,給了看守牢獄的太監些賄賂,進去瞧孔令慈和阮美玲。
兩人關在一間牢房內,阮美玲正埋頭在膝蓋裡嚶嚶哭泣,孔令慈背倚着牢牆,仰頭望着屋頂出神。
“老孔。”冷靜輕輕喚了一聲。
孔令慈身子一震,閃身跳起來,衝過來,雙手抓住柵欄,疾聲問:“冷靜,究竟爲什麼把我們關了起來,我可以對天發誓,絕沒有把圖樣的事對外說一個字。”
“大人,我也可以發誓,我只是把圖樣送回了司衣司,並沒有多說一個字。”阮美玲也撲過來,嗚咽着說道。
冷靜握住孔令慈的手,聲音變的歉疚難過:“老孔,是我害了你們,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
“冷靜,你不要逞強,如果不能爲,不要勉強爲之。”孔令慈聞言,面色絕望,顫聲說了一句,順着柵欄滑倒在地上。
“大人,我知道你有辦法,你去求大將軍,去求裴妃,去求皇上,求大人救救我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阮美玲雙手揪着冷靜的裙袂,痛哭流涕。
冷靜倚着牢門坐下,沉默半晌,方纔說道:“老孔,在後宮,我沒有什麼親人,你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死後,千萬不要將我的骨灰灑到後院的那口井中。
灑到御水河裡最好,那樣我的魂靈就可以出宮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孔令慈與她背依背,長嘆:“冷靜,你說的什麼鬼話,你怎麼會死,現在要死的,明明是我。”
“我就算你答應了,另外,我屋子裡的九抽小櫃裡,還有幾張銀票,送給你罷,櫃子鑰匙放在哪裡,你也知道。”
冷靜又說道。
孔令慈反身過來,將她拽過來,盯着她的臉,顫聲問:“你究竟要幹什麼?爲什麼這麼急着交待後事?”
“我要做的事,稍事便會傳遍整個後宮,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冷靜拍拍她的手,立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出牢獄。
在這之前,她心裡還嘲笑過鶯妃自以爲是,自以爲聰明,把別人都成傻子。
如今,她才發現,她確實是個傻子,她相信人性本善,可現實卻給她上了一課,人性,根本就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