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妃將手中的玉筆交到葉貞手中,“皇上讓葉年來見你,誠然已經料到今日的局面。他慣來喜歡一切都掌控手中,誰都不會例外。自然,他許是沒預算到會真的愛上你,否則不會爲你御駕親征。你該明白,這並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輕嘆一聲,握住葉貞的手,俞太妃目光幽冷而清淺,“打從他決心讓你來冷宮找我,便不打算再對你隱瞞。誠然他也做好了心裡準備,這江山你要或不要,都任你處置。”
語罷,俞太妃不再說什麼,只聽得外頭的廝殺聲越發淒厲,慢慢的朝着百鬼園靠近。
沒有命令,就算他們被趕盡殺絕,鬼衛都不會出現。
若葉貞絕望,那這江山,也算徹底無望。
眸子重重合上,葉貞無力的靠在門面上,爲何又要逼我抉擇?
乾元殿已經被重重包圍,軒轅墨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口,國公府已經佔據整個宮闈,此刻正在派兵接手臨近的城池,而後徹底的接手整個大彥皇朝。
負手而立,一身明黃色的金絲繡龍袍在冰雪的反光下,有種黯淡之中的冷冽。風陰站在他身後,手中無刃,目光暗沉。
“慕青真的死了?”軒轅墨口吻平靜而從容,仿若絲毫不將外頭的一切放在心中,眼神幽然落在天際。雪小了一些,卻不改寒意陣陣。
風陰不說話,“應該是。”
聞言,軒轅墨別有深意的看了風陰一眼,卻見他徐徐垂下眉目,“去掉前面兩個字,朕便信你。”
“皇上?”風陰凝眸,“外頭已經變天了。”
“朕早已料到,左不過決定權,朕給了她。這天下要或不要,全在於她。”軒轅墨負手而立,眉目清淺,“早在朕回宮時便知四下皆是東輯事與國公府的爪牙,所以朕纔會送她去冷宮。這宮闈這天下,再沒有比冷宮更安全的地方。鬼衛是不許任何人靠近冷宮的,當然,若她……”
說到這裡,軒轅墨沉默了良久。
猶記得彼時在她的掌心寫了一個“俞”字,她便了然於心,這般的默契,以後都不會有了吧?
望了望外頭的天空,風陰垂眉,“許是她不會如皇上所願。”
“那又怎樣?朕這一生,從不曾真正的活過。父皇在世時爭的太子之位,父皇離世時卻要爭皇權。便是遇着她,朕倒覺得自己還有幾分溫度,再也不捨得放開。世間女子千千萬,比之容貌俊俏心性溫順的,不勝枚數。只是這世上葉貞,唯有此人。”軒轅墨淺淺笑着,此刻卻好似將什麼都放開,又好似將一切都握在手心,那種瞭然於胸的自信絕非常人可比。
風陰擡眼看他,那一貫的從容清雅,遮去了眼底的精芒,讓人無法揣測內心的真實想法。算計與被算計,他從來都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下一步要作什麼。便是受了傷,也顧自忍着,除了上一次……
他願爲她馳騁沙場,願爲他繳械投降,棄九五之尊。
她曾深信不疑,只當江山美人,他只當取江山。
卻不知他早已心中絕然,若這江山比之與她更重,他會選江山。如若她比之江山更重,他會選她。到底此生他也習慣了取捨,生與死,都刻一個碑上便是。
“皇上?”風陰頓了頓,聲音有些微弱。
軒轅墨回眸看他,“若當年你不曾聽朕的,現下會是怎樣?”
風陰苦笑兩聲,“那這一切都不會開始。”
若有所思的點頭,軒轅墨幽然吐出一口氣,“那倒是。若不是你,她豈能入得了這盤棋局,左不過朕打了你的幌子,到底還是騙了她。”
“她性子倔,怕是不肯原諒。”風陰說得很輕,仿若有些小心翼翼。
“朕知道。”軒轅墨望了望外頭,“所以朕讓她自己選擇。”
風陰輕笑,“皇上慣來心思細密,說是放手,何曾真正放過手。這天下,這大彥皇朝,到底還是在您手裡,不曾動搖過半分。今日她選擇,何曾逃過皇上的運籌帷幄。”
軒轅墨不做聲,沉默的看着外頭,“朕說過,朕要她此生最愛的最恨的都是朕。世間的愛,漸漸的便會淡漠,唯獨這恨,日積月累反倒越發濃烈。朕時日無多,若能搏一搏,也算好的,否則
來日她漸漸忘了,朕又能拿她怎樣?”
“皇上?”風陰的聲音陡然變得顫抖起來。
“什麼都不必說,如此這般也好。”軒轅墨斂了眉色,看着洛雲中快速的走近乾元殿,後頭隨着洛丹青。這父女兩一前一後的走着,容色卻不盡相同。一個風光無限,一個愁容滿面。
不用想也知道,一個爲自己下半生的榮耀,一個爲自己失之交臂的後位。
果然是父女,狼子野心,一脈相承。
軒轅墨緩步走回龍椅,剛剛坐下,洛雲中與洛丹青便走進門內。洛丹青習慣性的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如今是朕該給你行禮纔對,你瞅着今日的局面,朕還當得起你的大禮嗎?”軒轅墨言辭犀利,卻是輕執狼毫筆,神態自若,絲毫不受外界影響。
這般的從容淡定,倒讓洛雲中有種不知名的不安。
洛丹青一怔,隨即看向洛雲中。
一聲冷笑,洛雲中上前一步,“看樣子皇上很清楚。既然如此,不若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日皇上可想清楚?”
“想清楚什麼?”軒轅墨也不擡頭,依舊眉目微涼。
“皇上?!”洛雲中咬牙切齒,復而又上前一步,“難道風陰沒有告訴皇上,時辰不早了嗎?”
軒轅墨冷笑,終於漫不經心的擡起頭,手中的筆墨徐徐放下,“若是人人都覺得禪位詔書如此輕易便能得到,豈非人人都要坐朕的位置?這江山之主唯有一人,如今朕還坐在這裡,國公爺這廂怕是要失望了。”
“哼!”洛雲中面色肅冷,“便是皇上不肯禪位那又如何,慕青那妖孽已死,整個宮闈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皇上不寫詔書,這趙嬪娘娘的肚子裡,不是還有皇上的繼承人嗎?那便是儲君!只要我擁立新君,皇上你又能奈我何?”
“哦?是嗎?”軒轅墨搖了搖頭,有種極度的冷蔑,面色卻平靜得泛不起半點漣漪,“那煩勞國公爺等着趙嬪十月待產後再來!”
“你!”洛雲中赫然拔劍。
風陰冷然擋在案前,“誰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