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墨出去的時候,洛英正在院子中央站着,容色冰冷,帶着一些怨氣。到底,軒轅墨滅了他九族,若說不恨,除非是神人。彼時在朝堂上,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洛英自然是無法企及的。
但是此刻,他已經放棄了皇位,來到這裡。
站在院子裡,站在陽光下,如今他們也算是平等的。
“想殺了我替你爹和姐姐報仇?”軒轅墨的口吻依舊是平淡,卻隱隱透着與生俱來的君王之氣。
洛英忽然轉身,揮手便是一拳打在軒轅墨的臉上。
軒轅墨沒有反抗,身子一晃便栽倒在地。
撫了撫嘴角的溢血,眉目間仍然平淡無波瀾。望着指尖上的血漬,軒轅墨用舌抵了抵生疼的口腔,“下手還是不夠狠,若你夠狠,也許國公府不會如此一敗塗地。”
“彼時你是君,人人懼色,但今日就算我殺了你也不爲過。你自有你所珍惜的一切,然我也有我的血海深仇。你自當爲了江山社稷而殺戮無數,可是那是我的家人,是我爹,是我姐姐。”洛英站在他跟前嘶吼。
“豈不聞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嗎?”軒轅墨起身,撣落身上的塵埃,白色的衣衫有些斑駁的泥色,“洛雲中舉兵謀反,衆人皆知。難道你覺得,他無心皇位?”
“若他有,那他就該死嗎?”洛英頓了頓,卻是咬牙切齒。
軒轅墨扳直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當然。便不是我做皇帝,換做你,臣子越俎代庖,你能容忍幾時?國公府的權勢早已凌駕在皇權之上,一個置君威於不顧的臣子,超越了本分那就是謀逆。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酣睡。若你是君,難道願意與臣子共享江山嗎?”
洛英啞然,一時語塞。
“你可知按照刑法律例,謀朝篡位者該凌遲處死。若非念及國公府的功勳,你以爲你爹能保得全屍?哼……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朕的鬼衛護着,你與夏侯舞根本走出京城。你自當是恨朕入骨,可不知也有人恨國公府入骨。”軒轅墨眸色森冷,一如彼時的君王臨朝。
“你什麼意思?”洛英心驚,從未料到,皇帝竟然派了
鬼衛一路隨行。想來,是出了京城之後,皇帝撤走鬼衛,自己這廂才被東輯事的盯上。那麼說來,還真的是皇帝保護了他與夏侯舞。可是皇帝如何有這樣的好心?他難道不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嗎?
軒轅墨負手而立,脣角冷意淺淺,“國公府確實該死,在朕的計劃裡,也確確實實是眼中釘肉中刺。可是你別忘了,與朕一般對國公府虎視眈眈的,還有東輯事。千歲爺慕青對國公府的仇恨,只怕不是一朝一夕的,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釀成。朕要國公府死,不過是因爲這江山容不得二虎,而慕青……”
說到這裡,軒轅墨頓了頓,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嘆一聲衝着洛英道,“各人有各人的路,你能活着,也算是一種福分。珍惜眼前人吧,許是明日……誰知道明日朕還會不會活着。”
“你……”洛英一怔,定定的看着軒轅墨良久。
他依舊站在那裡,墨發白裳,初爲人父的喜悅,卻伴隨着眼底微弱的光漸漸暗淡下去,“朕從不敢輕易浪費時日,過好每一天才是。”
洛英點了點頭,“誠然你這樣的人,才能做一國之君,而我是斷斷做不到你這般決絕與謀劃。所以我爹輸給你,也算不冤。”深吸一口氣,洛英看了看軒轅墨,“只是,你如何知曉葉貞還活着?慕青做事,只怕不會如此不小心。”
“慕青自然是天衣無縫的,左不過……”軒轅墨眉目微冷,“若然大火焚身,那銀簪豈能完好無損,沒有絲毫融化跡象。二則,慕青若是夠聰明,就絕不會對葉貞下手。她想走,朕早已猜到。既然如此,朕只當是成全她,也是成全自己。”
“她可以走,而朕也可以。朕替她圓了全場,出殯,下葬,入祖宗祠廟。而朕,自然也要妥善安置江山,雖然晚了些,到底還是在一起了。就好比你與夏侯舞,不管以前如何,現下在一起便已足夠。”
洛英舒了一口氣,“到底,你想得比我通透。都是歷經繁華的人,如今……你也不比我好哪裡去。我失去了國公府,失去了父親和姐姐,然你失去了整片江山。相較而言,你輸得比我慘。”
“是嗎?那朕現
在比你好,朕有子萬事足。你呢?”軒轅墨略帶挑釁的看一眼洛英。
聽得這話,洛英的臉上一道道黑線,慍色盯着軒轅墨得意的表情。想着自己這麼努力,夏侯舞的肚子還是扁扁的,整個人便點火燃燒。
朗笑兩聲,軒轅墨拂袖而去。
“早知道那一拳就該打重點。”洛英咬牙切齒。
葉貞開始坐月子,一改尋日裡的不喜言笑。不管以前如何,以後怎樣,這麼久的冷靜,她已然看透了不少。什麼名利仇恨都是虛的,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纔是真的。
夏侯舞與月兒,對孩子喜愛得不得了。
軒轅墨與葉貞爲孩子暫定小名爲梧桐,雖然有些女孩子氣,但這兒是梧桐村,取名梧桐也是無可厚非的。
小梧桐甚是可愛,剛出月子便白白淨淨的,雖然一個多月的孩子,目不能視物,但天生一雙桃花眼。夏侯舞道,來日又是個禍害女子的妖精。
爲這話,軒轅墨跟夏侯舞置氣了好幾日,不讓夏侯舞抱孩子。
夜幕沉沉,夏侯舞與月兒成日圍着小梧桐不放,虧得軒轅墨跟洛英打了招呼,終於過來領走了他的野蠻媳婦,月兒也被軒轅墨趕出房間。
一日的聒噪終於結束,軒轅墨望着葉貞哄了小梧桐睡覺,這才褪去衣裳擁了葉貞在懷裡,“難得可以安靜會。”
“小舞那丫頭是真的喜歡小梧桐。”葉貞甜甜的笑着,依偎在他懷裡,如今有子有夫,閤家歡愉,果然是世間最好的事情。
這廂剛要開口,門外卻有黑影晃動,軒轅墨的眸子驟然眯成狹長的縫隙,眼底的光陡然變得凌厲如刃。葉貞心驚,這是……鬼衛?
在這裡如此之久,她從不見皇帝的鬼衛出現過,否則她早就會懷疑軒轅墨的身份。
而今……這是……難道是有驚天鉅變?
軒轅墨眉目一沉,“何事?”
“爺,大事不好,請速隱蔽!”外頭的聲音急促而低冷。
一把握緊葉貞的手,軒轅墨沉穩的抱起小梧桐下了牀。不管發生什麼事,先保護妻兒最爲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