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大張旗鼓, 走的時候卻是悄無聲息,楚恬知道的時候,秦家的人已經走了一個星期, 所謂的聯姻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楚曉天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只是身上的傷處太多, 沒有個半年的時間是出不了院的, 楚恬儘可能地每天抽時間去看他, 實在是沒時間的話,也會讓之夏幫忙去看看。
雖然秦家已經走了,楚恬心裡還是有幾分不安, 尤其是這段時間平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晚上告訴宮焱的時候,他笑了笑, 親親她的臉蛋, 安撫道:“是不是有些害怕?不然我安排幾個保鏢跟在你身邊?”
楚恬搖了搖頭, 算了,既然宮焱都說沒什麼事, 那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事的,至於保鏢,還是算了,在劇組太張揚也沒什麼好處。
第二日像往常一樣,宮焱送她去劇組, 楚恬站在路邊看着宮焱的車呼嘯而過, 用手擋了擋太陽, 天氣越發炎熱起來, 有種放個雞蛋都能烤熟的感覺。
手作扇子扇了幾下, 楚恬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後的聲音,
“楚小姐。”
扭過頭來一看,楚恬有些驚訝,
“刑秘書?”感覺已經好久沒見到過他了,怎麼這會兒忽然來了?
望了眼宮焱離開的方向,楚恬問道:
“刑秘書,你沒在公司嗎?怎麼到這裡來了。”
刑秘書苦笑了兩聲,坐在車裡,仰頭看着楚恬,道:
“楚小姐,老太爺想要見你,我不敢和宮少說,所以才私底下來見你的。”
楚恬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不太情願。
刑秘書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楚小姐你的想法,只是我也很爲難,因爲上次的事情宮少已經對我有意見了,我保證把你安全送回來,行嗎?”
楚恬想了想,“那我和宮焱說一聲吧。”
刑秘書爲難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楚恬看着他,不過幾周不見,刑秘書的臉倒是看起來蒼老不少,她記得他比宮焱大不了多少吧,心底莫名就軟了幾分,點了點頭,
“好,我和你去,那我和劇組請個假吧。”
“我來吧,”刑秘書,“這樣你回來的時候,導演也不會有什麼話可說的。”
楚恬點了點頭。
車子很快便開了出去,到了一家茶樓旁。
楚恬跟着刑秘書下了車,全木質的建築,環境清幽,茶香嫋嫋如煙,來往的女服務員皆是一身旗袍,神色眉宇間,舉手投足有股別樣的風情。
刑安領着她進了一個小套間,楚恬走了進去,就聽到隱隱約約的琴聲,縹緲如霧,伴隨着紫砂壺裡水流的響聲,一室寂靜。
楚恬看了一圈,房間裡面沒人。
刑秘書解釋道:“你先坐在這裡等一下吧,老爺子恐怕是出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就在門外。”
茶香、琴音都屬於上品,讓人心情多了幾分恬靜和平和,楚恬心中也沒有那麼排斥了。
看着茶室裡面的幾把圈椅,挑了一把坐了下來,隨手把包包放在一側,看了眼時間,道:
“刑秘書,我可不能待太久的,我今天還有戲份的。”
刑安笑道:“楚小姐放心吧,你要真是不放心,給宮少打電話我也攔不住啊!”
楚恬搖頭,“我知道你的難處,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的。”
刑秘書站在那裡,愣愣地看着楚恬,精神莫名恍惚了一下,嚥下了頂在舌尖處的血腥,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雖然心中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來了一趟,楚恬忍不住苦笑,恐怕是宮老太爺知道他們宮家和秦家聯姻失敗,要把這責任歸咎在她身上吧,算了,頂多就是罵兩句。
茶香四溢,楚恬忍不住閉上眼睛輕嗅着,有心想要品一品,想到宮欣雅曾經說過的話,想想還是算了。
等了有半個小時,也沒見有人來,楚恬拿着手機,起身去了側室的洗手間,裝修得也是古聲古色的,正對着門口的鏡子邊上都是木質花紋,摸上去,紋路都是下了功夫的。
趁着這會兒楚恬給之夏發了個信息,吐槽了兩句,“要是再不來,我就要走了。”
剛合上手機,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聽到門外一陣“噠、噠、噠”的聲音,楚恬很熟悉這種聲音,就是高跟鞋踏過地板時發出的響聲,尤其是在這種木質地板上,聲音格外清晰。
楚恬忍不住揣測起來,是不是宮老太爺還帶了個女人來?可真是老當益壯啊!
撇了撇嘴,楚恬伸手就要推開門,剛推開一半,還沒來得及走出去,伴隨着茶室門的“咯吱”一聲,走進來一個女人。
楚恬愣住,看着外面走進來的人,一動不動。
走進來的女人,穿着一身得體的寶藍色旗袍,領口處繡着精緻的花邊,合體的旗袍襯得身材窈窕有度,帶着點兒成熟女人的豐腴,腰臀處的曲線格外誘人。
楚恬心跳加速了幾分,一隻手捂在嘴邊,那個女人緩緩地轉了個身子。
是她!
那晚的夫人!
宮焱的一個嬸嬸!
楚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身子向一側縮了回去,背靠在牆面,不敢出聲。
很快,茶室的門又被打開了,透過正對門的鏡子,楚恬看到了那個走進來的身影,正是宮老太爺。
所有的視線和畫面都有些模糊了,茶室裡的茶香好像也變了味道,琴聲還是不遠不近,悠悠揚揚的。
楚恬閉上了眼睛,耳邊好像還夾雜着男女的聲音,渾濁不清,透過鏡子,看不清楚,她也不想看清楚,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手機。
倏地睜開眼睛,她的包包還放在那裡!
咬緊了牙關不敢出聲,楚恬握着手機,顫顫巍巍地擡起來,想要對着外面,卻始終擡不起手。
鏡子裡面的女人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嫵媚張揚,眼角的紅暈一圈圈地泛開。
楚恬忽然捂住嘴,她記得上學的時候物理老師講過的話,光的路徑是可逆的,她看到她的眼睛的時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看到她了?
“哐當”一聲,手機摔了下來,不響卻清晰可聞,像是砸在她心口上一樣,生疼。
“有人?”
隨即便是一聲輕笑,“不行了嗎?”
男人低啞的聲音,“哼哼,你找死!”
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她一定是看到了吧,那個包包,那麼明顯,怎麼會看不到呢?
她一定是看到了,鏡子裡的她,一定很醜。
.......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恬雙腿發麻,像是失去知覺一般,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緩緩爬起來,神色有些恍惚,慢慢走了出去。
陽光依舊毒辣,楚恬忽然想起來秦家走後的一天,她收到了一個奇怪的短信,上面寫着,楚曉天身上的傷是宮家人特有的手段,最愛從後背處的脊椎入手,就算是活了過來,也會半身癱瘓。
秦立明說過,跟在宮焱身邊不知道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勉強扯了扯嘴角,楚恬忍不住自嘲,貪財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好像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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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像往常一樣回去了,楚恬在廚房忙着,宮焱從背後環抱住,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
“不高興嗎?”
手下沒有停頓,楚恬笑了,“爲什麼這麼問?”
宮焱把她轉過來,盯着她的眼睛,“你今天都沒怎麼說話。”
楚恬失笑,“那是因爲拍戲太累了啊,一直都在不停地講話,回來自然就沒有力氣講話了。”
宮焱皺眉,“那就不要拍了,這麼辛苦做什麼?”
楚恬搖頭,不贊同他的話,“哪個工作不辛苦?”
“做宮太太不辛苦。”
楚恬僵住,沒有說話。
宮焱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寶寶,你在害怕嗎?”
指尖發涼,楚恬屏住呼吸,擡頭看着宮焱,忽然說道:
“宮少,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
聽到楚恬喊他“宮少”,宮焱臉色有些不太好,繃着臉,一言不發。
楚恬手指忍不住想要圈起來,被宮焱攥的緊緊地,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說什麼?”
楚恬凝眸不語。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地看着彼此。
直到身後的水聲“咕嘟嘟”地響了起來,才驚醒了楚恬,對於剛剛那個話題,像是有默契一般,避而不語。
入夜,楚恬躺在宮焱的懷裡,耳邊是他平穩的呼吸,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又慢慢放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待到她徹底入睡,旁邊的人才睜開眼睛,俯身親了親她的眼角,摟緊了懷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