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灑灑,下了一個冬日的雪,好不容易出了春日的豔陽。“嘩嘩”的融化了堆積的沉雪,寒意和在風裡,呼呼的吹開的風,居然比冬北風還好冷。
被雪水滋潤過的樹木,紛紛冒出新芽,嫩綠的顏色在屹立在寒冷的風裡,隱隱讓人看到絲毫的暖意。
披着厚厚的淺白色的羊氅披風,裡三層外三層的裹着厚實的衣物,於緋詩乘坐在燒着木炭的馬車內。篤篤的離開皇宮,朝着尚書府的方向駛去。
答應易無鳶的事情,從冬季耽擱到春季,於緋詩終於抽開空檔,去幫她瞧個明白。
聽見來人說,乃是於妃娘娘的車駕,尚書府的人不敢耽擱。旗鼓大張的迎接於緋詩進門,許皖年去上朝還未回到府中,不想勞煩老夫人,於緋詩命人不用稟報。領着懷袖跟點紅,在管家的指引下,徑直去了顧琴沁居住的清和園。
不得不說,許皖年對顧琴沁真是不賴。房裡頭的擺設佈置的溫暖馨香,貴族小姐閨房裡頭所缺的物什可是一件都不差,連燃的香都是極其名貴的木樨。再看房裡頭擺放的桌椅,圓潤透亮的光澤,暗紅中發着柔光,還浮着隱隱木香。
一看,不難猜出是上好的檀香木。
心中已然明瞭。於緋詩仍是拿捏着皇妃的姿態,儀態萬千的移步走入正堂,於主位上屈身落座,理所當然的受着顧琴沁的拜禮。
從管家口中得知來人乃是皇帝寵妃,顧琴沁不敢失禮,挪步走到於緋詩身前,盈盈拜身下禮,
“民女顧琴沁拜見於妃娘娘,娘娘金安!”
沒有一來就讓顧琴沁起身,於緋詩瞟起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掃視着顧琴沁的眉眼。不得不說,是一難得的佳人,也難怪讓許皖年念念不忘。又想易無鳶,於緋詩斂的眉色稍稍沉凝下去,
“聽說夫人以爲人妻,怎還自稱民女?”
“啊!”於緋詩一言,像是一枚利刃,直直的刺入顧琴沁的心窩。又快又狠的速度,扎的她心口刺刺的疼。努力的忍着眼底的潤意,抿着蒼白的臉色,再次給於緋詩見禮,
“民婦給於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這回,於緋詩才慵懶的答,
“起來吧!”
“謝娘娘。”顧琴沁聞言起身,站到一旁。
於緋詩環顧下四周,屏退左右。等點紅與懷袖將一屋子的奴才都領下去後,於緋詩才示意顧琴沁落座,
“夫人不必請坐,夫人是主,本宮是客。豈有讓夫人站着的道理。”
“多謝娘娘!”不明白於緋詩的來意,顧琴沁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回着於緋詩,在於緋詩下手的位子坐了下來。
也不理會顧琴沁眼裡的戰戰兢兢,於緋詩粗略的掃過顧琴沁一眼,似是漫不經心的開口,
“聽說夫人與本宮的表哥是舊識?”
“表哥?”不知道於緋詩口中的表哥是指何人,顧琴沁眼中盡是不解。問着於緋詩。
“就是戶部尚書,許皖年許大人。”
“原來許大人是娘娘的表哥。”顧琴沁這才恍然大悟過來,答,
“回娘娘,是的。”
今日前來,於緋詩本就是爲了探試顧琴沁的道行跟心思。故而不願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說明來意,
“不過夫人你是知道的,許家畢竟不是普通人家。如今表哥又貴爲朝廷的三品大員,要與他匹配的,也該是皇親貴胄,世族之女。縱然家世差一些,也該是身世清白的女子不是。嫁過人婦的女子,自然是當不得尚書府的當家主母的,夫人覺得呢?”
顧琴沁並不是愚笨的女子,於緋詩此言說的如此明白,顧琴沁怎會聽不懂。清澈的眸底立刻氤氳起一層白茫茫的霧氣,隱忍着不讓淚水盈眶而出,壓抑着聲音裡的顫抖。迴應着於緋詩,
“娘娘說的是,許大人身份高貴,自然配的是千金貴女。”
“夫人明白便好。”冷冷哼出一句,絲毫沒有錯過顧琴沁的神色,於緋詩婉婉接口。
“民女,不,民婦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娘娘請放心。”聽出於緋詩話語裡的嘲諷,顧琴沁緊緊咬着脣,幾乎是從脣齒間咬出的屈辱。答。
“那便是最好的。夫人你也是知道的,本宮即是皇上的人,那本宮的親族就是皇親國戚。如果許家蒙羞,便是讓本宮蒙羞。本宮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對於不識擡舉的,本宮多的是法子讓她明辨是非。”說這話的時候,於緋詩低頭看着自己皙白的指間,有意無意的把玩着戴在尾指上的翡翠寶甲。
輕描淡寫的餘音輕輕落下,威懾在言語間不顯聲色,偏偏讓人不寒而慄。
忙忙從椅子上站起身,顧琴沁在於緋詩跟前惶然跪下,
“民婦明白,娘娘恕罪!”
“瞧夫人說的。”在顧琴沁跪下的霎那,於緋詩一同蹲身下去,親手扶起顧琴沁。做出驚訝的模樣,答,
“夫人這話說的可就嚴重了,好似本宮要爲難夫人似的。”
“民婦不敢!”聽聞於緋詩此言,顧琴沁嚇的又要跪下去。被於緋詩一把扶住,
“好了,別動不動就跪的。快起來吧。”
“謝娘娘!”顧琴沁這纔敢站起身。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於緋詩亦不打算與顧琴沁再糾纏下去。索性作別,離開了顧琴沁的房中。剛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身穿着碧綠色掐心緞子小襖的婢女,從迴廊的另一頭緩緩走來。直直走到於緋詩的跟前,規規矩矩的行過萬福禮,
“婢女如蓉被娘娘請安,老夫人聽聞娘娘來,請娘娘到鞠霞居品茶呢。”
見是許老太太房裡的人,於緋詩回覆溫婉的一笑,
“有勞姑娘帶路。”說完,就跟在如蓉的身後走去許老太太的房中。
鞠霞居的梅花花期還沒盡,豔紅的梅花挺着一身風骨,獨秀在春寒料峭的寒風裡。映着一旁粉嫩的桃花,嚴寒當中,縷縷春意已經盎然。
應着冷風呼嘯,許老太太站在鞠霞居的門口,等候着於緋詩的到來。
遠遠看着許老太太龍鍾的身影,於緋詩急忙跨步過去,走到許老太太身邊,未等許老太太見禮。先是屈身下去,
“春寒料峭,外婆你怎麼出來了,若着了風可怎麼是好?”
一句無心脫出的“外婆”,引的許老太太熱淚盈眶。拉着於緋詩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裡,順從的任由於緋詩將自己扶回屋子內。
雖然已經入春,因天時太冷,屋子仍是燒着木炭。擋風的厚實簾子一掀開,身上的寒意被擋在門外,於緋詩扶着許老太太坐到堂前的榻前。命人奉上熱茶,親自端去給許老太太暖手,
“來,外婆。暖暖手,融雪的時候最是寒冷,別凍傷了。”
“好孩子,我的好孫兒。”許老太太再也忍不住,淚水從眼底溢出來,接過於緋詩手中的熱茶,放到一旁。伸手過去將於緋詩摟入懷裡,
“當初是外婆的錯,是外婆對不住你們母子。”
聽及許老太太重提舊事,於緋詩亦是有些傷懷。寧了寧心神,反手擁抱着許老太太,軟言安慰着,
“過去的事情都別再提了,都過去了。只要往後,大家都好好的,便足夠了。”
知道於緋詩說的在理,許老太太忍下眼底的感動。想起自己的意圖,放開了於緋詩,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婢女明秀。明秀會意,捧着一通體碧綠色的玉簫走過來,遞到於緋詩跟前。
於緋詩表示不解,許老太太笑着解釋道,
“你母親不僅容貌出衆,對音律更是格外的精通。這是她十三歲生辰那年,你外公送她的禮物。她時常吹奏,不管開心的時候,還是不開心的時候。後來她出閣了,怕你的親外婆沒有個念想,就將這玉簫留在許家,給你親外婆。”
“我母親的?”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還有遺物留下,於緋詩驚訝的瞪大眼眸,看着許老太太。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
“是的。後來你外婆走後,我就一直收着。年輕的時候我做過很多的錯事,後來年紀大了,很多事情纔看的明白。這根玉簫我本想留着還給你母親,親自跟她認錯的,沒想到,你母親走的如此的早。因爲跟於家也斷了來往,也是不敢貿然的上門打擾。如今還能遇見你,就把這玉簫還給你吧。”
聽完許老太太之言,於緋詩久久的說不出話來。從明秀手中接過玉簫,緊緊的捧在胸口。就好像自己的母親,還在身旁一般。
看着於緋詩眼前的模樣,許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愧色,
“詩兒,對不起。”遲來的一聲聲道歉,好像遠遠不足以表達她言語間的歉意。
“沒關係。”終於被逼出眼底的酸澀,於緋詩緊緊的握着玉簫,答。
就在於緋詩與許老太太都陷在往事裡邊,正傷懷着。不知何時出去的如蓉,忽然神色慌張的闖入了進來,
“老夫人,不好了,清和園那邊出事了。”
一聽到清和園的名字,許老太太瞬間露出不悅的神色。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有些惱意的問着如蓉,
“那邊能有什麼事情,難道她還死了不成?”
卻見的如蓉驚駭的臉色發白,顫顫驚驚的答,
“清和園的那位,懸樑了!”
“什麼?”話音才落,許老太太驀然站立起身,老態的身子忽的抖了一抖。也處在驚愕中的於緋詩及時回神過來,扶了一把,
“外婆當心。”
“她懸樑自盡,她又想鬧什麼,還嫌的許家不夠亂麼?”深刻嫌惡從許太太的眉眼間清楚的浮閃過去,言語間盡是厭惡般的不待見。
心中暗暗蹭着,那顧琴沁還真是不簡單。壓下心思,於緋詩亦是起身,站到許老太太身旁,
“外婆,她是衝着我來的。”
“衝着你來?”許老太太表示不解。
“因爲早上的時候,我去見過她了,還教訓了她。”於緋詩答。
“那看來,她是在逢場作戲了。”一時之間,許老太太恍然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