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夜,沉寂中流瀲着清涼的月光,像是一瀉直下的流水,從漆黑的天際。
一輪明月當空懸照,圓潤通透的模樣,染着晶瑩的玉色。潔白無瑕,似是鑲在黑綢布上的一塊美玉。亮麗的讓跟根本移不開眼。
不時的時候,五彩繽紛的煙花“砰”的一聲在天際炸開,斑斕的顏色散在銀白的月色裡。透着讓人迷醉的悽迷,連皇宮裡的冰冷硬色,都被渲染的柔和下來。
鑼鼓聲,黯然響起。
於緋詩安靜的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身邊一次排開是潔嬪,香妃,還有曲嬪等各宮的嬪妃。柳煙兒離的她極遠,窩在易無風的身邊,低頭不知道跟易無風在說着什麼,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難得的是,今夜的太后因着易無鳶進宮赴宴的緣故,全程綻着溫和的笑靨。沒有故意的尋找着於緋詩的麻煩,而於緋詩擡眸尋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慕婉的身影。莫說慕婉,連良鑰跟鄭怡媛的身影都沒有尋到。
儘管心中茫然,又想着他們許是有什麼事情,於緋詩放棄了尋找慕婉的念頭。
聽着焦躁的樂鼓聲響起,於緋詩擡眸看望看臺上。一排排穿着硃紅色掐心緞子小衫的女娃一連串的蹦出來,連連翻過幾個跟斗,俊俏的模樣引出滿堂的掌聲。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一排女娃子在臺上紮起馬步,而後,她們身後的另一排女娃分別穿插的跳上她們的肩膀。等的第二層的女娃站穩腳步後,又一排女娃從臺後走出,跳上第二層女娃的肩膀。
如此層層疊上,直到最後一層只有一個女娃。
一時間,豔麗的紅色襯托着稚嫩的童顏,在煙花盛開的夜裡織了一張喜慶的網。忽然間,本是織成網的女童們,以着一種齊步又迅速的速度,“嗖”的墜落下來。嚇的場下的人的心,猛的一沉。
然而,她們卻是穩穩當當的站在地上。
落地之後,在地上圍出了一朵豔麗的春花形狀。一朵朵嬌豔的容顏,彷彿就是春花的花瓣,看的臺下的主子們驚喜連連。
隨着曲樂聲的悠揚轉高昂後,花瓣慢慢飄落開,翻着跟斗離開的女童們,就只剩下兩個。這時,從臺後走出來幾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提着好幾張凳子。
走到臺上,幾人將凳子堆疊在一起,跌成兩座高高的凳子塔。然後,兩個較爲年輕的男子,慢慢的分別爬上兩邊凳子塔的頂端,面對面的姿勢,朝着對方互相扔出一條繩子。互相拉住對方扔來的繩子一條,用繩子在半空架起一座橋。
待的兩個男子在半空站穩後,地上的男子們紛紛也疊起羅漢。最後剩下的兩個女孩站在疊成羅漢的男子們身上,爬到最頂端,站在凳子塔上面的兩個男子拉起的繩子橋上。相互面對着走過去,不時翻着跟斗,交換着對方的位置。
驚險的動作,優雅而沉穩,看着臺下的嬪妃們不由驚呼出聲。驚呼過後,又緊緊的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繩子上表演的女童。
看的於緋詩更是緊緊的握住自己的衣襟。生怕一個不小心,那兩個女童會從繩子上掉下來。
就在衆人看的目不轉睛的時候,忽然間,潔嬪猛的驚呼出聲,
“於妃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子。”驚呼過後安靜下來的場上,潔嬪憑空而起的聲音顯得尤其突兀。衆人紛紛轉過眸,看過來。
於緋詩也是被潔嬪吼的一臉的莫名其妙,茫然的看着潔嬪。
見自己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潔嬪“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提着手指,委屈的指責着於緋詩,
“臣妾知道,姐姐對臣妾多有誤解,是,妹妹是跟柳妃娘娘走的近了些。可是姐姐非要如此的對待妹妹麼?”說着,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這麼一鬧,易無風跟太后也被驚動過來。聽着潔嬪提到自己,柳煙兒先易無風一步,踱步過來。
還沒等的柳煙兒走近,潔嬪揚起自己滿臉淚痕的小臉,委屈的走到柳煙兒的身邊,哭訴着,
“柳妃娘娘,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呀。剛剛,於妃姐姐居然端着茶水潑臣妾。”說着,不忘撇開自己的被茶水打溼的衣袖,衣袖下的素白玉腕,呈現出被熱水燙過的嫣紅。
“喲,燙的不輕呢。”看過潔嬪的傷口後,柳煙兒瞟過於緋詩一眼,冷不丁吐出聲,
“嘖嘖,於妃姐姐下手還真是狠呀。這滾燙的茶水,雖說隔着衣袖,可落下來,也得被燙了一層皮不可。這是有多大的仇呢?”像是對潔嬪的惋惜,又像是對於緋詩的控訴,柳煙兒一句話落就定下於緋詩的罪名。
弄明白眼前的情況,於緋詩心中暗自冷笑。潔嬪的手段還真是不高明,藉着這個就想扳倒自己麼。
倒也不急着辯解,於緋詩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柳煙兒跟潔嬪。
沒一會兒,太后跟易無風也走了過來,
“你們在吵什麼?”看見太后過來,潔嬪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端着被燙傷的手,上前去跟太后哭訴着。
聽完潔嬪的哭訴後,太后冷冷的看過於緋詩一眼,
“於妃,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臣妾沒有做過。”知道潔嬪是有心的陷害自己,於緋詩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看着太后,爲自己辯護着。
似乎早就料到於緋詩會有此舉,柳煙兒冷冷一笑,
“那麼於妃姐姐的意思是,潔嬪妹妹是自己燙傷自己,然後誣陷姐姐了。再說了,潔嬪妹妹跟姐姐無冤無仇的,爲何要這樣折騰自己來誣陷姐姐。場上有這麼多的人,偏偏她哪個都不冤枉,還就冤枉姐姐了呢。”
夾槍帶棒的一席話落下來,將於緋詩貶激的體無完膚。如此一來,不管於緋詩如何去辯解,都是無濟於事。
很明顯的,太后被柳煙兒的一席話也撩撥的動搖。剜了於緋詩一眼後,冷漠的拋出一句,
“於妃心胸狹窄,居心否側,抄寫佛經之後還不悔改。自己去御華臺前跪着吧。”都沒有聽於緋詩辯解一句,太后直接就定下於緋詩的罪。
“是,臣妾遵旨。”沒有反抗,太后怎麼說,於緋詩就怎麼認了下去。朝着太后欠了欠身。就要擡步退出去。
“慢着。”被臺上的表演所吸引,聽說是於緋詩出了事情纔不得已將自己的心思從表演中轉過來的易無鳶也趕了過來。聽到太后說要懲罰於緋詩,急忙吼出一句,快步走到太后身邊,
“母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再說了,秋天夜涼,怎能讓於妃去御華臺罰跪呢。母后……”
“別說了。”沒等的易無鳶把話說完,太后臉色一沉,當下就喝下易無鳶的話,
“誰都不能說情,不然哀家就讓她在御華臺上跪個幾天幾夜。”說完,太后還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易無風。見的易無風沒有說話,纔是放下心來。
想起仙履林中的事情,太后對於緋詩的厭惡就絲毫不能放下。
易無鳶本還想再說什麼,聽的太后這麼一說,當下也不敢再開口。求救一樣的看着易無風,卻被易無風自然而然的無視了去。
知道易無鳶的心思,於緋詩投給她一個淡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微微啓了啓脣,
“多謝公主好意,臣妾心領了。”將話說完,轉身走下去。
衆人急忙給於緋詩讓開一條道。事情發生到現在,一直都沒出現的皇后不知道從何處走了過來,攔在於緋詩的跟前,拉上於緋詩的手,攔下她的去路。拉着她再次回到太后跟易無風的跟前,
“妹妹若是冤枉的,母后定然不會冤枉妹妹的,妹妹爲何如此着急去認罪呢。”說完,皇后在太后跟前放開於緋詩的手,轉身走到潔嬪的身前,拉起潔嬪受傷的手。看過一眼後,不忍呼出一聲憐惜,
“喲,傷的還真是不輕呢,潔嬪妹妹對自己可真是能下狠手。”
“皇后娘娘此言,臣妾不明白。”聽清楚皇后話尾的一句話,潔嬪心中駭然一愣。努力的將心底的慌張壓下,潔嬪做出更加委屈的神色,
“皇后娘娘素來跟於妃娘娘交好,可是娘娘也不能爲護着於妃,就冤枉臣妾呀。”說到最後,生生讓淚水打溼雙頰。
沒有立刻就戳穿潔嬪的謊言,皇后淡然的看着潔嬪的淚眼,恍如在看着一場好戲。等的潔嬪將話說完後,皇后纔是開口,
“妹妹,於妃的位子在你的右邊,倘若真是她有心傷你,那麼你傷的也該是右手。爲何,你傷的缺是左手呢。那也只能說明,是你自己燙的自己。”
沒有說過多的廢話,皇后直中紅心。三言兩句的就將潔嬪的謊言給揭穿,聽的皇后話落,潔嬪的臉色瞬間的變的慘白。
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此時,一直不曾開口的易無風臉色也暗沉下來,盯着潔嬪,冰冷的出聲,
“皇后說的是真的麼?朕的脾氣你們都是知道的,朕最厭惡就是後宮中的勾心鬥角,相互陷害。”
“臣妾該死。”迫在易無風強大的氣壓下,潔嬪沒忍住,“噗通”跪下身。
場面一下子反轉過來,人羣中響起怯怯的私語聲。柳煙兒憤恨的差點咬破紅脣,死死的壓着心底的怒火,忍而不發。
自己冤屈得以洗刷,於緋詩給皇后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皇后則是默默的回覆着她一個心安的眼神。
既然如此,不是於緋詩的錯,那麼於緋詩自然是不需要受罰的。
衆人都在猜測着,潔嬪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沒有想到,潔嬪的懲罰沒有下來,只聽的太后嚴厲的叱喝一聲,
“都是兩個不省心的,都給哀家滾回宮裡,閉門思過。”
“是,臣妾遵旨。”不敢回嘴,於緋詩跟潔嬪皆是在太后跟前輕輕的福禮,而後轉身返回自己宮中。
等的兩人走後,衆人總算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太后真的非常討厭於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