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猜測到,那應該是一份反對自己所提建議的摺奏。如今他主動叫自己看,應該是一時之興,並沒有其他深意。
可是作爲一宮之後,她可以爲皇上整理奏章,卻不可直接閱覽奏章。
“朕讓你看你便看,哪來那麼多的不敢?”早已便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奏摺弄得一肚子的火氣,軒轅澤本在看到雲清的剎那有着些許的鬆緩,可是此刻卻再度被她如此恭謹的態度弄得脾氣上來。
她總是這樣恭恭敬敬,對於她該做的,她全都處理得滴水不漏;可對於她該遠的,她卻遠得比誰都快。
就像對自己,她總是表現得疏遠而恭謹,似乎那日的異常只爲那個來自鳳來國的男子。
“是!雲清遵命!”在他一臉快爆發的怒意下,雲清輕嘆一聲,還是依言拿起桌上那份奏摺,認真地看了起來。
她那一聲輕嘆,卻是讓軒轅澤心一動,眼着她那張近在眼前的面孔,怒氣也微微一熄。
雲清看到,那份奏摺不是旁人送上來的,卻是她爹雲天海的一份反對奏章。
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無外乎是寫着皇上愛民如子,憂國憂民,乃一國之聖君。可是這次的焚燒民屍一策,實在是有違聖君之賢。
如皇上執意施行,那必會引起萬民憤懣、天下動盪,從而因天災而引發,致使天下不穩等等。
而其作爲一國之相,又身兼顧命大臣之職,更要以天下蒼生爲已任,當拼盡其殘老之身,也要力諫皇上不可如此輕率行事云云。
看完這些,雲清也能想象,像這類的奏摺,可能滿朝官員人手一冊,怕是衆口一詞,讓皇上越看越寒心了吧。
誠然,像爹這類的大臣,從來都是滿口的仁意道德,朝中官碑甚好,素有着一國賢相之稱。若以他爲首的衆臣都不再反對,那皇上的行動便會輕鬆不少。
只是不在其中當不知其亂,不受其禍當不知其苦!或許衆臣不是不知,只是不想打破朝庭歷年的作事風格。
朝庭從來只打有把握之仗,像這種並不能確定其利弊之策,能不施行便不施行。
何況目前災情雖重,可傳聞國庫也是與災情漫延的速度呈正比地,大批量投放賑災之財力,其中經手的官員想必是一層又一層,那個中利弊在一些人的眼中,也都是小利與大益之分了。
別人不知道,雲清只知道,在三年前的鳳來天災之初,那年適逢先皇駕崩,新皇登基。許多官員想借位上任,從而一大批所謂的宰相門生便暗潮涌動,將爹的宰相府幾乎被人踏破門檻。
所以一旦涉及朝政動盪,局勢混亂之時,卻也是一部分人最有利的獲利之時。
“皇上,雲清只想問皇上,皇上是希望災情得控還是希望災情繼續漫延?”合上奏摺,雲清擡起頭看着對面的人,正色地問道。
軒轅澤凝視着她那雙琉璃般的眸子,俊容一稟,應道:“自然是希望災情得以控制和根除。”。
“那雲清再問皇上,王位和子民,哪個更重要?”雲清再問,這次她的問題有些偏重,讓軒轅澤不由微怔了怔,而後俊眉一擰,沉聲道:“都重要!”。
雲清點了點頭,這才說道:
“雲清只是女子,在災情方面,雲清只知災情若不根除,受害的便是天闕子民。而身爲天闕皇帝,皇上所肩負的不僅僅是王位,是江山,也是天下子民的國泰民安。王位與子民二者缺一不可,兩者息息相關,如想江山穩,便要家國寧!無論是攘外還是安內,都是皇上須全心全力做好的本份之事。”。
震驚地看着那張突然生動的臉,軒轅澤沒有想到,她竟然對治國之道有着如此的高深見解。在她那雙灼灼生輝的視線下,他的目光突然加深。
上次聽她分析災情他便十分意外,可是此刻,他卻覺得她竟然在有些方面看得都不比自己淺。
作爲一個女子,她似乎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範圍。
“所以如今子民不泰,那皇上的江山便無法安穩,如果不能儘快地加以控制,到時只會越繁越亂!耗損庫銀不說,還會讓更多的無辜生靈遭到惡運的摧殘。”雲清看着那張突然黑沉的面孔,也察覺到了他眼中的深遂。
方纔她之所以不看奏摺的原因,便是擔心着會引起的這種誤會。
可是現在看來,他還是對自己心存戒備了。如果自己不是雲清,不是所謂的宰相女,或許他便不會如此猜忌吧。
只可惜,她是!
“皇后果然才華滿腹,這宰相之女卻也不是白當了。”盯着她沉思半晌,軒轅澤俊眸冷冷一掃她微微變色的面孔,脣角揚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吉燕來祥,天命之後,金鳳之身,宰相之女……
原來,她真的不是一無是處。
心情驀然一沉,雲清被他眼裡的諷喻剌到。
她從來不想做什麼宰相之女,可是命運不僅讓她身爲宰相之女,還成爲了天闕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皇后。
這些讓她都無語的身份,卻難怪他會多心;只可惜,他竟然只對自己的身份起了重視,卻根本沒有聽進自己的進言。
也罷,自古皇帝皆如此心性,否則後宮不予干政,也不會憑空沿襲至今。
“多謝皇上誇獎!雲清一介女流,本不該在帝王之前妄自開口,從來後宮不得干政,雖是皇上許了的,但云清還是少了那份自知之明!還請皇上降罪雲清。”冷冷一笑,雲清坦然下跪請罪,心中卻微微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