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健剛要開口求饒,一個聲音比他更早響起,“母后來得可真是及時啊!”
冰冰冷冷的聲音中,還夾雜着陰陽怪氣。
朝堂上才發生的事,身在後宮的範美惠卻已經知道了,不是她安插了內線又是什麼。
範美惠臉上繃不住了,轉過臉朝龍椅上滿臉陰鷙,明顯很生氣的兒子看去,她用眼神示意他,這是他們母子一致對外的時候,就算意見有再大的分歧,都等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再說。
端木亦元怎麼可能會聽她的,在他看來,是她在大臣面前,讓他一個皇帝沒了皇帝的尊嚴。
“母后,後宮不得干政,你可還記得大軒皇朝有這樣的祖訓在。”端木亦元收回目光,不和範美惠對視,冷冷開口。
範美惠一愣,這可是她的親生兒子啊,什麼時候起,變得那麼陌生。
端木亦元可不管她臉上的表情是不是傷心,命令侍衛,“還不拉下去行刑,需要朕再說一遍嗎?!”
樊以恆也是個倔強的人,自從端木亦元下旨要仗責他,他就沒吭聲求饒。
眼前,看着神色惶惶,像是受了很重打擊的太后,他似乎於心不忍了,被侍衛架出去前,他梗着脖子,對着太后大聲喊道:“太后娘娘,是微臣做錯了事,微臣死不足惜,可千萬不要因爲微臣,傷了您和皇上的母子親情啊!”
能站在金鑾殿上的那些大臣,又有哪個不是聰明的,換句話說,要不足夠聰明,也沒機會爬到那麼高的位置。
樊以恆這一聲喊,又引來很多人暗暗地白眼,這話看似是在勸太后,其實更是在提醒皇上,不管太后怎麼做,她終究是皇上的親生母親。
大軒皇朝的確有明文規定,後宮不得干政,可是大軒皇朝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是以孝來治理國家。
端木亦元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範美惠,樊以恆被拉出去杖責後,他朝周福寧看去,周福寧尖銳的嗓音在金鑾殿響起,“退朝!”
如果不是黃高攙扶範美惠,她差點就站不起來。
她剛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後就出現兩個太監,他們的速度很快,等範美惠回過神,她剛纔做的椅子已經被人拆了。
“你……”範美惠被氣得渾身直哆嗦,擡起手指向身邊的端木亦元。
“爲了母后能夠安心在後宮養身體,朕覺得這鳳椅還是拆了比較好。”端木亦元面無表情,“母后可別生這麼大的氣,朕完全是爲了母后的鳳體着想!”
“好,很好!”範美惠仰頭狂笑,止住笑,眼眶通紅,卻是沒有一滴眼淚,“真不愧是我生的好兒子!”
“黃高,我們走!”
範美惠像是大病了一場,和氣勢傲然走進金鑾殿不一樣,走出去時,她是靠着黃公公的攙扶才勉強能走出去。
黃高很心疼她,“太后,皇上估計正在氣頭上,要不……”
“罷了,不要再說了!”範美惠擺擺手,清冽的冷風一吹,神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剛毅,“身上流着的是端木家的血,果然是捂不熱!”
黃高嘴角動了動,本來還想安慰範美惠幾句,瞥到範美惠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鷙,他閉上嘴巴沒再說話。
範美惠想起一件事,正色問黃高,“派出去的人,有傳回昇平的消息了嗎?”
黃高搖頭,“暫時還沒有。”
範美惠沒再說話,兒子她是徹底失望了,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了昇平身上。
等有機會,她要把昇平的真正身世告訴她,她不是什麼賤婢的女兒,她就是她範美惠的親生女兒,真正的金枝玉葉。
範美惠不想回宮,就坐在御花園的涼亭裡休息,黃高怕她着涼,回宮去給她拿披風。
不遠處,有個太監引着一個人朝御花園的方向走來,範美惠看着眼生,那個太監模樣的人已經看到範美惠,丟下身後引着的人,拔腿就跑到範美惠身邊。
範美惠朝他身後看了眼,好胖的一個女子,自從她十六歲入宮,還沒看到皇宮中有過這麼胖的女人,“她是誰?”
太監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太后的話,那是先帝太傅,章太傅的孫女。”
“她來宮裡幹什麼?”範美惠才懶得管她是誰的孫女,她比較關心她來皇宮做什麼,而且朝那架勢,也太目中無人了。
太監聽出範美惠口氣裡的不悅,表情更惶恐,“回太后的話,她是皇上新封的巧妃,奴才只是奉命給她帶路。”
話剛說完,就聽到章巧兒在叫他,“喂,你還在那裡磨磨蹭蹭什麼,要是耽誤了本宮參見皇上,我看你怎麼辦?”
太監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這章小姐不僅人長得和后妃與衆不同,就臉上說話也是那麼的不一樣。
他很想提醒她,站在涼亭裡的這個人是當今太后。
還沒來得及開口,什麼東西砸中他的後腦勺,他吃痛驚呼一聲,捂着被砸中的地方,轉過臉看去。
只見章巧兒臉上怒意更甚,“你這個死太監!看本宮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範美惠在宮裡待了大半輩子,後宮看似不大,卻囊括了整個大軒皇朝形形色色的女人,仗着家裡的權勢或者自己的美貌,囂張跋扈的不少,像這樣家裡只是有個過氣的太傅爺爺,卻囂張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對這個即將爲兒媳婦的人,不要說好感了,頓時厭惡到了極點。
偏偏章巧兒渾然不知,看她朝她看去,還狠狠朝她翻了個白眼,接着冷哼一聲,朝前走去。
章巧兒很小的時候跟着章太傅進宮過一次,雖然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因爲皇宮的變化不大,她自信還是能夠找到皇帝的御書房。
……
章巧兒御書房是沒找到,不過要找的人卻是碰上了,她一顆少女的心,跳得砰砰直響,如果說文藝一點,心中那點涌動,像是有一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
端木亦元驚住了,尤其當章巧兒小跑着撲向他,也因爲她的噸位實在太重,差點把他帶着摔跤。
“你是……”饒是早已經猜到這個胖女人是誰,他還是心存僥倖。
“皇上,臣妾是巧兒啊,章巧兒,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端木亦元本來就焦頭爛額,這下子,頭更痛了。
章巧兒看他扶額,還以爲他在回憶她到底是誰,挽上他的胳膊,繼續撒嬌,“皇上,您真不記得臣妾了嗎?那一年,臣妾三歲時跟着爺爺一起進宮,還在御花園看到正撒尿的皇上呢。”
端木亦元徹底黑臉了,真是個蠢到無藥可救的女人,罷了,有了她,後宮那幫女人肯定更熱鬧了,他也可以暫時脫身,未嘗不是好事。
他虛握着拳頭放到嘴邊一聲輕咳,“周福寧,你先把巧妃帶到她宮中。”
“皇上,您不陪臣妾一起嗎?”章巧兒抓着端木亦元的手臂不放。
端木亦元抽了下手,沒用,真是胖子力氣大,端木亦元又抽了次,還是無果,強忍着噁心,拍拍她的手背,柔聲道:“朕還有奏摺要處理,晚點去看你啊。”
章巧兒聽他這麼一說,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他。
周福寧打小就跟在端木亦元身邊,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腳步走那麼快,就像……他歪着腦袋想了想,還真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就像身後的章小姐是什麼洪水猛獸。
還真被周福寧猜對了,在端木亦元心裡,體重高達一百八十斤的章巧兒,還真好比洪水猛獸,他怕自己再多看一會兒,就忍不住會吐。
……
御書房裡,氣氛很詭異,太醫院院正孫遠正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關於章巧兒忽然要入宮爲妃一事,端木亦元並沒有讓人去調查,多事之秋,內憂外患,他這個皇帝做得到底還是有分寸的,對忠心他的人,不能再讓他們心寒。
至於到底哪些人是忠心他的,他心裡大概還是有數,下跪的孫遠就是其中一個。
孫遠嚇得整個人都在抖,端木亦元看着他,“站起來說話。”
孫遠沒想到端木亦元會讓他起身,而且都沒責備他,起身後,驚訝地看着他,“皇上,微臣……”
“那件事還是沒什麼進展嗎?”端木亦元籲出口氣,截上他的話。
孫遠臉上的表情又很惶恐,“請皇上恕罪,微臣無能!”
“罷了!”端木亦元閉上眼睛,“這也不能完全怪你,你只要繼續努力就行!”
孫遠恭敬一拜,躬身退出御書房,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這才驚覺,冷汗已經把衣服都浸溼。
孫遠才朝走出幾步,迎面就差點和人撞上,周福寧看到孫遠,只是對他點點頭,就匆匆朝御書房跑去。
孫遠故意放慢腳步,周福寧的聲音從御書房傳出來。
孫遠很慶幸端木亦元沒有去調查章巧兒要入宮爲妃前,見過哪些人,要不然……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這腦袋就該搬家了。
真的太險了。
周福寧把章巧兒大發脾氣時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告訴了端木亦元。
端木亦元后宮那麼多女人,哪怕是皇后,也沒見一個像章巧兒這樣,嚷嚷着要住金房子的。
周福寧稟告完,就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出。
這章太傅也真是的,都閒散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怎麼忽然就想起讓孫女進宮爲妃。
你說,要賢良淑德也就勉強算了,偏偏德貌都不行。
端木亦元猛地一聽,的確很生氣,開口要住金房子,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轉眼一想,凡事有利有弊,章巧兒的自我貼金,也能幫到他。
稍微沉吟片刻,他朝周福寧一揮手,周福寧把耳朵湊了過去。
很快,一則關於新入宮的巧妃一定要皇上給她蓋金屋子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后妃們都已經連着兩個月沒有拿到例銀了,聽到這個消息,整個後宮立刻就沸騰了。
有性子比較着急的妃子,當即去看看那個大言不慚的巧妃,到底是長着一副怎麼樣傾城傾國的容貌,居然大言不慚對皇上提那麼過分的要求。
這一看,當即愣在原地不說,還石化了。
如遲靜言一開始猜的那樣,章巧兒不費吹灰之力,已經成爲整個後宮女人的肉中刺,眼中釘。
而端木亦元要的就是有人幫他分散後宮那幫女人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非但沒責罰她,還時不時的賞賜些東西給她。
……
後宮隨着章巧兒的到來,變得異常熱鬧,前朝也不安穩。
退朝後,步出金鑾殿,七王爺沒有和任何一個大臣同走,他走得飛快,轉眼就不見了。
大臣們總喜歡邊走邊說話,尤其是高尚書,前段時間還因爲女兒得寵變得高高在上,今天忽然就一直很傷心的樣子,拉着以前關係比較好的大臣說了半天的話,這纔出宮朝他的轎子走去。
身後有人喊他,“高大人!”
聽到這個聲音,高尚書渾身一顫,面如土色。
再怎麼想避開七王爺,到底還是沒能避開。
端木亦塵走到他身邊,“高大人,有空嗎?本王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七……七王爺,今天不行啊,下官……”在端木亦塵凌厲的目光的注視下,他忽然就說不下去了,牙一咬,狠狠心說道,“七王爺,您是想問七王妃昨天來找下官一事嗎?”
他就說爲什麼什麼都不知道的七王爺,會一口咬定刺客是來自大燕,原來早就猜到所謂的刺客,其實是給他女兒送藥的七王妃。
端木亦塵靜靜聽完高尚書說的話,和他猜的基本一樣,他恨不得立刻衝回去,然後把那個小女人抱在懷裡,狠狠地懲罰一通。
誰讓她又一次擅自做主了,她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先不說端木亦元的暗衛個個狠毒,單是他的身手也非常了得。
高尚書看端木亦塵臉色越來越難看,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七王爺,是七王妃主動說要幫下官的啊,下官也按照七王妃的意思給了她五百兩銀票……”
高尚書埋頭痛哭,所以他沒看到,原本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的人,隨着他這幾句話,嘴角直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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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我卡文,十二點起牀,一個字沒寫,儘量明天補上,謝謝大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