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還有幾天就是79年的春節了,手錶廠的工人已經放假。今年村民們都能過個幸福美滿的節日了,因爲林強生給工人們每人開了兩個月的工資加獎金,總共50塊錢!
村民們什麼時候有過一次領這麼多錢的時候,聽到發工資的消息後,甚至把全村的人都驚動了!開工資的現場更是圍得密不透風人山人海,工人們都擠在廠子裡,村裡的老少都站在廠外看着熱鬧。林強生親自叫着人名,叫道一個,工人大聲的答“到!”他們會臉上全是笑容的走上前,領上自己的那份工資。林強生親手把工資遞給工人,再鼓勵一句,“好樣的!明年接着好好幹!”
領完錢的工人喜笑顏開,沒領到錢的人伸着脖子向前瞅着。廠子門口還有村子裡的老老少少圍觀,每當點到人名的時候,他們都會大聲的笑着議論着。領完錢的工人擠出人羣,出了廠門之後,往往家屬喜笑顏開的相迎,一家人一起暢快的笑着,全家人一起簇擁着回家。
徐增良也老懷大慰,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人一共領了150元的工資!他能不樂嗎,他做村支書的工資一個月還沒孩子的月工資多。一年存下的錢,都沒有150元錢!
工資都發完了,工人們都走了,林強生把最後一批手錶裝箱,搬上車的後座。
徐增良拉着自己的大閨女徐迎春,走到林強生的面前,笑着說道:“強生啊?”
“這是我大姑娘迎春,你倆認識認識,她是咱公社上的學校教師啊!”
林強生回頭就看到一位梳着油亮大辮子的姑娘看着他,他轉頭笑着和徐增良說道:“徐支書!”林強生叫了一聲,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了。
他轉頭看着徐增良的閨女說道:“你好!我叫林強生。”
徐迎春穿着一件紅色的毛衣,白白的襯衫領子露在外面。她打量了林強生幾眼,笑着點了點頭,說道:“你好,我叫徐迎春!”
徐增良笑着向兩人說道:“你們倆聊聊,那啥,俺先回家了。迎春,你送送強生啊!”
徐迎春看了父親一眼,暗怪他的直接。她點了點頭,然後拿眼睛瞅着林強生。
林強生張了張嘴,看着徐增良走了。他轉頭看着徐迎春傻笑了一下,說道:“那什麼,我拉你坐車兜一圈吧。”
對於徐增良的心思,林強生十分驚訝,但他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閨女,要不然以後都沒法來村裡了。
徐迎春小方臉,臉盤麗巧,眼睛很有神,她點了點頭,看了林強生的汽車一眼,然後打開車門主動的坐了上去。
“呃!”林強生看到徐迎春竟然坐上了主駕駛座,頓時無語。
他小聲的對着徐迎春說道:“姑娘,你往裡躥一下,我上去!”
徐迎春不解的轉頭看着林強生,但她還是點了點頭,主動的邁腿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林強生笑了笑,上了車之後,把汽車打着火,慢慢的在院子裡轉了個彎駛出了小工廠。
這時的徐迎春看見自己先前居然坐錯了位子,緊繃的臉蛋立刻憋不住了。她的臉上慢慢紅雲敷面,到最後徐迎春實在不好意思,一下雙手捧臉,不讓人看了。
林強生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徐迎春一下子擡起頭來,看着林強生,小聲的叫道:“你剛纔就看着我出醜,怎麼不提醒我!”
林強生嘿嘿的笑了笑,說道:“你動作太快,我沒攔住啊!”
徐迎春說道:“哼!一點也不紳士!你還城裡人呢!”
林強生驚訝的說道:“城裡人就紳士?還有,你哪讀來的紳士這個詞,就亂用?!”
徐迎春說道:“書上啊!我沒事就看好多書,在學校!”她又接着說道:“你也該多看看書,你纔多大啊,就會開車?這是什麼車?我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汽車!”姑娘巴巴的說個沒完沒了,一點也不像剛開始的那個矜持勁。
林強生驚訝的看了一眼徐迎春,笑着說道:“我就是隨便開一開,城裡到這挺遠的,有個車方便一些!”
徐迎春看着林強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多大了啊?”
林強生算了一下,說道:“快16歲了吧。”
徐迎春立刻臭屁的說道:“我都18了!你還是個小屁孩!誰跟你處對象啊!”
林強生笑着問道:“怎麼了?你爹讓你和我處對象?”
徐迎春一下子把嘴巴捂了起來,搖了搖頭,瞪着眼睛,支吾道:“沒,沒!”
林強生哈哈笑了笑,說道:“大姑娘,要矜持一些的啊!”
他載着徐迎春在村子周圍轉了一圈,然後把她送回了家,對着她說道:“我不是紳士,我是要成爲土豪劣紳的男人~!”
徐迎春哼了一聲,打開車門跳下了車,轉頭挺着胸脯不屑的對林強生說道:“你是小男人!”她向林強生吐着舌頭,做鬼臉。
林強生瞪了一眼,徐迎春嬌笑着跑進了院子。
林強生笑着搖了搖頭,他開車出了村子,十多分鐘後又來到了紅旗公社,到了賀振國的家。兩人進了屋子,賀振國問道:“你姐怎麼樣了?快過年了,家裡都挺好的?”
林強生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姐挺好的,家裡都好。”
賀振國笑了笑,拍了下大腿,說道:“哎,你看我忘了問你,咱們商量的那個廠子有什麼章程了沒有?”
林強生從包裡掏出了一沓資料,裡邊包括照片、剪輯的報紙、工業展銷會的圖片,他對着賀振國說道:“這些是我找的五金廠的設備資料,咱們想建一家五金廠就需要這些東西!”
賀振國翻了翻資料,驚訝的問道:“這麼多設備!我和我爹都覺得只需幾臺設備就搞起來了,一家五金廠要這麼多設備的嗎?!”
林強生收集的資料比較全,其中包括壓鉚機、臥式帶鋸牀、點焊機、電動套絲機、交流弧焊機、開式固定臺壓力機、開式可傾壓力機、立式砂輪機、普通車牀、普通臥軸矩臺平面磨牀、板料折彎機、衝牀、切割機牀、臺式攻絲機、臺式鑽牀、萬能平面水切割機牀、臥軸矩臺平面磨牀、搖臂萬能銑牀、搖臂鑽牀、液壓擺式剪板機、儀表車牀。
“一開始並不需要那麼多設備,但是咱們廠子要想做出成績,以後產品能銷售的出去,就必須擴大規模,增加機器設備!我就想給你們交個底,咱們幹就幹好,半死不活的樣子,那肯定不成!你們要有那心思,想要對付,那就別找我!”林強生對着賀振國說道。
賀振國連忙搖手說道:“不是!強生,我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我們都沒想到建立一家五金廠需要那麼多機器!如果是這樣,公社恐怕有困難!沒有那麼多錢買啊!”
林強生笑道:“那不用擔心,我可以代表汽車廠和你們公社合股,你們公社出場地、建築材料,你們再負責人工把廠房建起來,其他的資金和設備,你們都不用發愁,都由我方承擔!你們紅旗公社佔廠子的二成,我們汽車廠佔五金廠的八成,這樣你看怎麼樣?”
賀振國特意拿出了個小本,把重點記了下來,向林強生說道:“這樣的話,我得先和我父親說一下,他再和公社的人商量,春節後我們能給你信兒!”
林強生點點頭,說道:“行!我把資料留下來,讓你父親看看,咱們要幹就要大幹一番!”
賀芸海拿着資料和照片,來回的比對看着,慢慢的說道:“林強生說讓咱們公社佔廠子的二成?”
賀振國點點頭,說道:“他是這麼說的!爹,是不是太少了?”
賀芸海搖了搖頭,說道:“我本想他能在咱們公社建廠就行,根本沒想到佔多少份額的事!廠子生產出東西,還要賣的出去才行,咱們公社誰有這個能耐?”賀振國也點了點頭,是啊,等廠子生產出東西來,擺攤賣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銷售肯定是個大問題!
賀芸海又尋思了一下,把兒子記着的紙撕下來,用火柴點着,慢慢的燒成了灰。
賀振國疑惑的看着父親,不解的問道:“爸,你怎麼把它燒了?”
賀芸海輕聲的囑咐兒子,說道:“你明天就去城裡一趟,告訴林強生,村裡出地出人,建築材料的錢他得出!設備也他出錢!別的事別說!”
賀振國看了看地上的灰,說道:“可是,爸!那廠子二成份額的事?”
賀芸海擺了擺手,說道:“這話就當他沒說過!這廠子份額的事,是筆糊塗賬,就這麼糊塗的先幹着吧。即使咱們雙方都答應了,那能怎麼樣,誰能承認這個事嗎?誰敢承認?!你現在弄明白了,有什麼用?倒給咱們添了麻煩!”
賀振國點了點頭,說道:“那我明天一早去城裡。”
賀芸海靠在椅子上,輕聲的說道:“糊塗有糊塗的幹法,林小子會明白的!”
第二天,賀振國早早的坐着拖拉機趕到了城裡,又在城邊坐上公交車到了汽車廠。
林強生正在家裡吃着早飯,全家人都吃過了,就剩他自己。
這時,林香從小店裡回了來,還帶着賀振國進了家門。
“呦,你怎麼今天就來了?”林強生驚訝的向賀振國問道。
賀振國笑了一下,他見着林香的父母從屋裡走了出來,吶吶的問好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賀振國!我給你們拜個早年!”
林向榮和徐紅梅互相看了一眼,林向榮笑着點了點頭,向賀振國說道:“好,小賀!吃了嗎?”
賀振國連忙說道:“在家吃過了來的!”
林香臉上通紅,拉着徐紅梅的胳膊叫了一聲:“媽!”
徐紅梅也樂了,她向賀振國說道:“小賀,我們也向你家人拜個早年!你快進來坐吧!”
賀振國見林香的父母並沒有爲難他,顯得還挺熱情的,臉上笑着說道:“謝謝阿姨!”
徐紅梅笑着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林香,說道:“林香,今天你就別去你弟弟的店裡了。你們去街裡逛逛,看喜歡什麼就買點什麼。”
林香看母親默許了賀振國的存在,忐忑的心情放鬆了下來,她笑着說道:“謝謝媽!”
“振國,你不是有話要跟強生說嗎?”林香又轉頭向着賀振國說道。
林強生把飯迅速的吃完,說道:“什麼事?進我屋裡談吧。”
賀振國站了起來,向着林父林母笑了下,隨着林強生進了屋。
林香埋怨道:“哎?這人!”
林強生聽了賀振國轉告他父親的話後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知道賀伯伯的意思了。你回去後告訴賀伯伯,現在先這麼幹着,等將來公社絕對不會吃虧就是了!”
賀振國笑着點了點頭,他先前反覆琢磨,雖然還沒想到爲什麼父親讓他和林強生說這話,但反正父親讓怎麼幹就怎麼幹吧,只要公社好就行了。
等賀振國出了門,林強生暗道:“老頭真精明啊!現在糊塗着幹,公社裡外都不會說啥,要真把份額什麼的弄明白了,那就立刻成了衆矢之的了!”
林強生拍了拍腦袋,暗想,他可不想被抓了典型!真在聚光燈之下曝光,到最後誰不明白他幹了什麼啊!披着公家的皮,在爲個人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