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兒剛纔由乳母抱着跟在身後,已經行過了禮,此時聽見楊川問,周媛就轉身接過了兒子,抱到楊川跟前再次行禮,口中替他說道:“外甥謝士俊拜見舅舅。”
楊川看那孩子趴在周媛懷裡,雖然動了兩下,卻並沒醒過來,不由笑道:“這孩子睡的真香。”
誰知他這話一說完,還在周媛懷裡換姿勢的暉兒忽然就睜開了眼睛,他正面對着楊川,所以一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是楊川。
楊川見暉兒一雙眼睛酷似周媛,黑漆漆圓溜溜的,還帶着點剛睡醒時的迷濛,瞧着份外惹人憐愛,就伸出雙手說道:“暉兒醒了?來,舅舅抱。”
暉兒盯着楊川看了半天,期間還打了個呵欠,等發現不認識這個人時,就一扭頭鑽回了周媛懷裡。
“這是五舅舅,你躲什麼呀?”周媛拍了拍暉兒的小屁股,“快,舅舅要抱你呢。”
暉兒聽了又悄悄轉頭打量楊川,楊川就把手又往前伸了伸:“過來,舅舅抱,舅舅這裡有好東西給你。”
周媛正想也再開口哄一鬨,沒想到暉兒那孩子一聽說有好東西給他,居然很爽快的轉身投入了楊川的懷抱,還脆生生叫了一聲:“五舅舅。”
“哎,暉兒真乖。”楊川抱穩了他,就勢又在他圓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伸手從身後內侍手裡接過一塊福壽雙全玉佩,給暉兒綴在了衣襟上,“拿着,這是舅舅給你玩的。”
暉兒雙手捧着玉佩端詳了一會兒,然後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塞進嘴裡啃了一口。
周媛忙上前去奪:“跟你說了這些不能吃。”又拿帕子給他擦口水,端的手忙腳亂。
楊川哈哈大笑:“這孩子莫不是餓了?”叫乳母抱他去餵奶。
堅兒對這個小表弟很好奇,悄悄跟着跑了出去,剩下的大人們則開始互道別來情形。
楊川問了他們路上的情況和見聞,又問了邕州的情形,謝希治一一答了,又把自己發現的一些問題和想到的解決方法都說了。
“我知道了,這些事容後再說,你先歇一歇。”楊川說完轉向周媛,“我另給你安排了府邸,就在崇仁坊裡與七郎比鄰而居,離宮城也近,那宅子雖不甚大,卻勝在精緻,七郎已經命人拾掇好了。”
周媛就站起身來向兩位哥哥道謝:“……哥哥費心了。”心裡卻有些驚奇,楊重竟然沒有住在十王府,而是單獨有居所。歷來暫不就藩的藩王都是住在十王府的,楊重封地改在了洛陽,他的王府也理所應當在洛陽纔是啊。
於是等到在宮裡領完楊川的賜膳,出宮回去的途中,周媛就忍不住悄悄問了楊重這個問題。
“早先楊宇和他的人一直住在十王府,我帶着你嫂子和侄兒們住在裡面也不方便,官家就另賜了我住所。洛陽如今百廢待興,哪裡有空閒給我建王府?再說我瞧官家的意思,一時半刻也不會叫我去就藩。”說着惆悵的嘆了口氣,“你瞧我都累的瘦了。”
周媛左右打量了一番,點頭:“是瘦了,不過瘦點好。”她無視楊重的瞪視,又問,“楊宇還軟禁在京裡呢?”
楊重搖頭:“開春就回揚州了,你不知道麼?懷仁的兄長把兵權交了,官家就讓他們隨着楊宇一同回去了。”
“你們信裡又沒寫,我哪知道呀?”周媛說到這想起歐陽明來,“那歐陽明跟胡長史家的親事還能成麼?”
楊重笑道:“有官家做主,怎會不成?歐陽明八月裡已經成親了。他如今與你們論親,還正經小了一輩。”
周媛也笑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謝希治,見他也是面帶笑容,就跟他說道:“看來我們還得補一份賀禮去。”
幾個人一路說着話,很快就到了周媛的長公主府,車駕進府前,楊重將自家王府指給周媛看,周媛一見果然是比鄰而居,只隔着一條窄巷,就說道:“這回可好了,等我回去沐浴更衣,一會兒去見嫂嫂。哎呀,這一路竟忘了問嫂嫂,她和大郎二郎慧娘都好吧?”
“好,好得很。”楊重略有些得意,“你嫂嫂又有了身孕。”
周媛瞪大眼:“怎麼不早說?你還真能憋着,你先回去,我馬上就來。”忙忙的跟謝希治回去收拾了一下,留下葉兒和春杏安置東西,然後就帶着暉兒又去了洛王府。
信王妃——現在是洛王妃了,與楊重攜手出來相迎,“可把你盼回來了。”
“嫂嫂當心。”周媛快步上前扶住洛王妃另一邊的胳膊,“給嫂嫂道喜啦。”
洛王妃抿脣微笑,與謝希治互相行禮致意,請他們一家進去坐,又叫抱過暉兒來仔細打量,“這孩子真是越長越俊,還是像駙馬多些,眼睛像你。”
暉兒這會正精力充沛呢,他坐在楊重腿上四下打量,聽見洛王妃誇他,就仰起臉來衝着她咧嘴笑。
“幾個孩子呢?”周媛也很想侄兒侄女。
洛王妃往外面看了一眼,笑着回道:“那不是來了。”
周媛順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果然看見大郎左手牽着二郎,右手牽着慧娘,已經走到了門邊。
“先生!姑母!”大郎走過來的時候還算穩重,可一看到周媛和謝希治,那穩重勁就不翼而飛,立刻歡快的叫了起來。
周媛和謝希治都笑着答應了,等幾個孩子過來行了禮,又拉住問了幾句話,然後周媛就把慧娘抱到了腿上,大郎二郎則分別依着謝希治和她站了。
“孩子們長得真快,這才一年,都長高了不少。”周媛感嘆。
洛王妃笑道:“可不是麼。我們走的時候,這一個還不認人呢,現在可不是都會走會說話了。”說着摸了一把暉兒的臉蛋。
周媛又問了幾句洛王妃的身體,楊重看她們倆說的高興,就把暉兒放下,讓大郎哄着他玩,自己跟謝希治出去到書房說話,留她們姑嫂說私房話。
“對了,你二嫂也有孕了,你們還不知道吧?”洛王妃忽然想起來跟周媛說。
周媛驚喜不已:“是麼?那可是大好事!幾個月了?”
洛王妃答道:“比我這一胎小兩個月。他們夫妻也真不容易。”若說她這一胎是錦上添花,那杜氏那裡就是雪中送炭了。
“是啊,來日我去的時候,還得多添些禮。”希望好人有好命,杜氏這一胎能一舉得男,也免了後患。
洛王妃點頭:“前兩日我打發人去探過,不過我現在出門不便,所以還不曾親自去看過,你去了替我也多問候幾句。”一同在島上住了那麼久,又同路進京,洛王妃喜歡杜氏的爲人,與她也有了交情。
周媛應了:“好。”應完忽然想到一事,笑道,“你們兩人這般湊巧,若是來日生了一男一女,結爲兒女親家豈不是正好?”那可就是正經的指腹爲婚了。
洛王妃失笑:“哪有這麼草率就結親的,總得看孩子如何,若是茜娘那樣的,我自然求之不得,可惜咱們大郎年歲小了些。”
這倒也是,周媛笑道:“茜娘這樣的孩子誰不喜歡?不過嫂嫂竟然都想到這裡了,大郎才幾歲呢,你就操心媳婦的事了?熙兒那麼大了,官家都還沒急呢。”說到這裡想起另一個自己很關心的問題,“官家還沒開始選妃?”
“禮部在選呢。官家拖了許久,耐不住總是有人上書啓奏。不過後宮空無一人也實在不像話,有些該皇后行的禮儀都無人去行,正旦的時候外命婦連個朝賀的人都沒有。早先是諸事雜亂,也便罷了,現在可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一國皇后就像是一家主母,總空着確實不好。退一步說,哪怕沒有皇后,有個貴妃之類的代行職責也好,偏偏楊川后宮至今也沒有冊封妃嬪,怎麼都說不過去。
周媛又問了一下人選,聽說是要從沒落世家中選,不由笑道:“原來竟是我白擔心了,五哥還是個有良心的慈父。”
“是啊,你七哥私下還與我說呢,選妃恐怕拖不過今年去,官家的意思,等納了妃嬪,就要着手準備冊封太子、納太子妃了。官家那裡已經開始使人留意京中適合年紀的女孩兒。”洛王妃壓低聲音說完,又加了一句,“你七哥還曾問過我茜娘如何,我只實實在在講了,因不知你二嫂的意願,便沒有多說。”
茜娘與熙兒?周媛還真有點連不到一處去,從熙兒姑母的角度想,能娶一個茜娘這樣美麗又懂事的妻子,自然是極好的,何況還有一個那麼天縱奇才的岳父;可是若從茜孃的嬸嬸的角度,她又覺得捨不得侄女去宮裡受苦。
皇帝與皇后,實在是這天下最苦的差事。
晚間回家,在聽完謝希治說官家跟楊重商量過,有意讓他進戶部任侍郎並參知政事後,她憋不住跟謝希治說了熙兒的事,最後問他:“你說,若來日茜娘真的做了太子妃,是好事還是?”
“好與不好,都不是咱們說的。”謝希治伸臂攬住周媛,“這天底下的夫妻,若都能如你我二人一般,心中只有彼此,以彼此的歡喜爲歡喜,爲了讓彼此歡喜而努力,那麼無論是身處深宮,還是獨居海島,都會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反之,若是同牀異夢,各懷心思,那無論是什麼身份,處在什麼樣的地方,必然也不會覺得有任何好處。”
這番話說的周媛心裡熱熱的,她放下對旁人的操心,也回抱住謝希治,在他脣上飛快親了一下,笑道:“你說的沒錯,有了你,便是這當初讓人奮不顧身逃離的京城,現下也不覺有何不好了。”她已經得到了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份外滿足。
謝希治難得聽見她這樣直白的表白,心中情動,當下收緊手臂,低頭深深吻了她一回,直到快喘不過氣來,才放鬆了一點,貼着她耳邊低聲說:“其實我們還可以更好,比如,再給暉兒生個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盼完結盼完結,可等到寫完的一刻,心裡還是悵然若失
好在我們還有番外,哈,吃貨們,下一章美食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