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陌子不停的揉着眼睛,在這樣漆黑一片的森林裡行走真的很頭大,還不敢開手電,就這樣瞪着和夜一般黑漆漆的眼睛在同樣黑漆漆的環境下,簡直是舉步維艱。
但是她沒有吭聲,大家都這樣堅持着,她也實在不能搞特殊。
迷生看在眼裡,也不吭聲,這樣也好,慢慢忍耐吧。
前面有個人突然停下腳步,小聲徵詢,“總將,前方有痕跡。”
什麼都看不見,怎麼知道有痕跡呢?玄陌子正疑惑,迷生提出疑問,“什麼痕跡?”
前面的人回答,“草葉偏移的方向有變化,據此猜測,必是有人經過,或者有過埋伏。”
稍作停頓,又說,“現在無法確定是敵方還是友方。”
迷生將玄陌子稍微向前推了一把,“一個人去偵查。”
“是”,前面的人應了一聲,便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向前走去了。
玄陌子他們在原地等,突然幾束暗光射過來,玄陌子張嘴驚呼,“是什麼!”
迷生按住她的肩膀,淡定的說,“我們被逮住了。”
原來是擊殺組,提前埋伏在這裡,捉住了他們。
玄陌子仰着臉,“現在怎麼辦?”
迷生聳聳肩,無奈的笑笑,“不能怎麼辦,只能跟着他們走了。”
手電晃動了一下,示意迷生他們行走的方向。
迷生拉着玄陌子根據手電提示的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進入一個隱蔽的帳篷。
裡面有兩個人正在埋頭研究地圖,時不時的掏出羅盤來對照着看一下,兩人聽到動靜,立刻端起槍,一見是自己人壓着目標人物進來,衝迷生點點頭,低頭繼續看地圖。
終於有光亮了,雖然很暗,也總比外面黑漆漆的好太多了。
迷生拉着玄陌子坐到旁邊,輕聲問,“困不困?”
玄陌子坐到這裡就閉上眼睛了,迷迷糊糊的聽到迷生的問話,揉揉眼睛,眯縫着眼睛扭頭看着他,嘟囔着,“什麼?”
迷生微微一笑,將她抱在懷裡,拍着她的背,“睡會兒吧。”
玄陌子在他懷裡拱了拱,縮成一團,實在困的不行,閉上眼就睡着了。
迷生見她睡着了,臉色一沉,氣氛瞬間沉重下來,他掏出槍,這次是真槍,不是訓練用的氣彈假槍了。
旁邊的人見迷生臉色變了,明白怎麼回事,一個人輕聲問,“現在帶上來嗎?”
迷生揮揮手裡的槍。
問話的人立刻走出帳篷,不多時,又返回來,後面跟着幾個人。
三個人押着一個被五花大綁嘴裡被布條捂住的男人進來,那三個人用力一推,那男人趴倒在迷生面前。
迷生握着槍,伸到男人面前,撥開他的衣領,“哼哼”冷笑兩聲。
貓頭刺青。
低聲問,“怕不是格達尼派你來的吧,他沒那麼笨。”
原來,剛纔進帳篷前,迷生後面的人輕咳了一下,示意迷生有情況,迷生回頭看的時候,那人用手語向迷生快速解釋了一下:我們中間混進外人,已經被捕獲。
迷生便用手語迅速下達命令:兩分鐘後。
玄陌子因爲整晚都在徒步前進,現在已是筋疲力盡,腦子裡只剩下漿糊了,對身後的事完全沒感應到。
(咳,就算腦子清醒也未必感應得到吧!)
迷生怕問出什麼不該讓玄陌子知道的事,所以特地哄她睡着才命人把外人帶進來。
外人聽到迷生的問話,並不打算回答。
那兩個看地圖的已經收起地圖走過來,小聲彙報,“我們發現這個人的臂章和我們的有差別,剛開始還以爲是營救組的人安排進來的奸細,但是昨天白天開始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自己偷偷看地圖,我就直接下令把他抓了。”
“嘖嘖”迷生撩着頭髮,鄙夷的看着那外人,無限嘲諷的說,“島徹家的人是不是因爲太久沒有參加戰爭了?怎麼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偷看地圖?你是來串場的喜劇演員嗎?還是說,索希爾能調動的島徹死士都是最低級的?真是什麼樣的將軍帶什麼樣的兵。”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迷生還是忍不住落下冷汗:島徹家的人居然混進了我的部隊,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徹查!怎麼可以遺留禍患!
隊長走上前,攤開手掌,是一顆藥丸,迷生看了一眼,對那人說,“你吃了也沒用。”
之前捉住的島徹的人,身上搜出的藥丸早就拿去給慕裡做了研究,解藥什麼的,慕裡一直隨身裝着。
既然知道危險隨時會有,自然要有應對的措施。
迷生揮揮槍,“既然不想說話,就把他舌頭割了吧。”
“好殘忍。”玄陌子睡夢中嘀咕着,“不殺兔子…餓肚子。”
吧唧吧唧嘴,抹了抹嘴角,動動身子,繼續睡。
迷生摸着她被汗黏成團的髮絲,擡頭想了想,“嗯,是太殘忍,那就把他綁到樹上去,聽天由命吧。”
隊長行禮領命,轉身衝手下比了個手勢,手下人走上前將那人拖起來。
那人一看這架勢,也是急了。
這裡是熱帶雨林,把他丟出去喂野獸,真的不如給他個痛快。
他扭頭急切的看着迷生,“嗚嗚”喚着點着頭。
“等等。”迷生叫住他們,他們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他,他隨意的歪着腦袋,“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正是索希爾?”
那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意思?
迷生蹙眉,“到底是不是?”
那人憋紅了臉,嗚咽着想說什麼。
迷生示意手下給那人去掉口中的毛巾。
那人趕緊大口呼吸着。
迷生摟了摟懷裡的人,壓低聲音,“說吧,究竟怎麼回事?”
那人急切的說着,“的確是索希爾公主命我前來,只不過……”
說到這裡,話語戛然而止,那人頗有顧慮的看看四周。
迷生使了個顏色,營裡的士兵全部出去候命。
那人吞了吞口水,猶猶豫豫的繼續說下去。
迷生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懷裡的人感受到強烈的壓迫,不安的扭動的身子。
迷生深吸氣,拍了拍懷中人的背,陰惻惻的說,“很好,你的情報對我來說很有用。”
接着,低聲下令,“來人。”
外面候命的手下立刻鑽進來。
迷生示意手下重新給那人嘴裡塞入毛巾,並晃了晃手槍。
那人一見這陣勢,嚇壞了,眼下,明擺着是想要我小命啊!雖然知道毫無用處,但還是奮力掙扎了一番。
迷生面色陰沉,收起槍,“哦,對了,別忘了放點血。”
士兵點頭領命。
那人“嗚嗚”有聲的被強行拖了出去。
迷生靠着石塊,低頭看着玄陌子熟睡的面孔,伸手撫過。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這句話太對了,縱然島徹家當年確實是叱吒風雲,有萬夫不敵之勇,但畢竟已成爲曾經,安逸的生活磨潤了他們的意志。
居然想出賣自己的主人以求自保,真叫人“呵呵”。
若還是當年的島徹死士,估計自己的人已經死傷過半了吧。
嘖,這索希爾,怎麼還不死心。
更甚的是,那格達尼居然也……
一想到那人的話,迷生頓感後後背直冒涼氣。
如果那人說的是真的,這個國家就正處在危險中啊!
怎麼辦,直接向女王陛下稟報?
這樣想着,迷生招手召喚手下拿來紙筆,一邊寫一邊說,“立刻通知信號兵給女王陛下傳遞訊息,記住,一定要親自送到女王陛下手上,絕不可有誤!”
“是。”
士兵接過迷生的信箋便迅速離去。
啊,眉心隱隱作痛,對了,落哥,一定要這些事一五一十的告訴落哥!
隊長看看時間,“可以出發了,總將,您……”
迷生將玄陌子抱起來,“我要去看看那個人的情況,還有,記住,剛纔發生的一切決不允許泄露出去,否則,格殺勿論。”
隊長鄭重的行着軍禮,“絕對服從命令!”
玄陌子被突然的動靜驚醒,軟綿綿的趴在迷生肩頭,嘟囔着,“又要出發了嗎?”
迷生拍拍她的頭,“不,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玄陌子含糊的問道,“誰?”
迷生擡腳向外走去,淡淡的說,“想要暗殺你的人。”
“…”玄陌子猛的清醒了,“唰”一下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着他,“你說什麼?誰?”
迷生將她放到地上,“跟我走。”
玄陌子雖然還不甚瞭解狀況,但既然迷生哥有這個決定,就必定有他的想法。
迷生帶着她走了一段路,停下腳步,將她推到面前,指着前方不遠處。
玄陌子看過去,只見一個穿着野戰服的士兵被懸掛在樹上,身邊有一個手電,發出微弱的光,讓玄陌子勉強能看見他身邊的景物。
他的外套已經被脫掉,胸前有一道深深的刀傷,不停地流着血,順着赤露的雙腳流淌到地上,腳下的土地已經變成暗紅色。
那人眼睛被蒙着,只能靠聽覺感受身邊的動靜,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掙扎着,雙腳被綁縛着,無法移動。
人在突然盲眼的情況下對未知的環境會加深恐懼,尤其在這危機四伏的森林裡。
更何況他現在身不由己。
玄陌子張着嘴剛要喊叫,迷生捂住她的嘴,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出聲。”
玄陌子急了,用力戳着手指,指向那個人。
迷生輕輕鬆開手,“你若是喊叫,我就把你打暈。”
玄陌子瞪着眼睛,捂着嘴,從手指縫中發出嗚咽的聲音,“他不是你們的人嗎?他那樣會死啊!”
迷生將手掌扣在她頭上,貼着她的耳根,輕聲說,“他不是我們的人,是要刺殺你的人,索希爾派來的。”
玄陌子愕然了,索希爾姐姐…真的如此憎恨我嗎?如此想要置我於死地嗎?可是迷生哥現在想要做什麼?想讓我看什麼?
迷生淡淡的說,“你現在還來得及選擇,是要放了他,還是讓他死?”
這選擇,對於玄陌子而言,太難了,一個連兔子都不敢殺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眼睜睜的看着誰死?
可是,自己不也是別人的目標嗎,有人處心積慮的讓自己死。
索希爾,我可以理解你嗎?畢竟受了那種傷害和屈辱。
但這個人也只是受人指使,不是嗎?並非他本意。
迷生輕聲催促着,“想好了嗎?”
玄陌子嘆息着,“放…了吧。”
迷生“呵”了一聲,“那我告訴你我的選擇。”
他稍微頓了頓,“讓他死。”
玄陌子扭頭,驚愕的看着他,不是讓我選擇嗎?
迷生抽出她腰間的軍刀,塞進她手裡,“你的選擇,就由你自己去解救他。”
玄陌子看看手中的軍刀,擡頭向那個人看去,那濃烈的血腥味已經引來騷動,一條和她腰一般粗的巨蟒正盤在那樹上,悄悄靠近他。
光是看到那蟒蛇,玄陌子就已經兩腿發軟了。
迷生蹲在她身邊,“他是要害你命的人,這是他接受的命令,就算你救得了他,也難保他不會再次下手,我不會放了他,因爲他的存在威脅着你的性命。”
他摸着玄陌子顫抖的肩膀,聽着她沉重的呼吸,“既然你的選擇與我不同,就要自己盡力去完成。”收回手,不再說話。
玄陌子不是神,不像她歌裡那些勇士,擁有神一般的勇氣。
她粗重的喘息像是壓抑的抽泣,雙腿彷彿灌了滿滿的鉛,擡不動,好費力,整個森林似乎都被她劇烈的心跳聲遮蓋:迷生哥,你這樣…好殘忍…
握着軍刀的雙手溺出冷冷的汗,那防滑的軍刀都快要無法掌握住。
她終於挪動腳步,向前輕輕蹭去,“嘰”,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軟軟的,一腳下去就扁了。
那脆弱的心臟猛烈的一跳,但她現在無暇顧及這些,她直勾勾的盯着那條巨蟒。
殺手感覺到被懸掛的樹枝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迫着,樹枝大幅度的彎曲下來,他似乎察覺到是什麼,更加劇烈的掙扎起來。
巨蟒吐着信子,眼睛裡充斥着面臨食物可以飽餐一頓的迫切,卻又不緊不忙,似乎在享受着獵物臨死前恐懼的心跳。
離得遠遠的玄陌子彷彿都能嗅到那信子帶出來的濃烈的腥氣,不覺一陣眩暈,腳下竟開始打顫,用力甩甩腦袋,努力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不停的默唸着:別暈,千萬別暈,不然,那蟒吃完那個人就會來吃了我…不,也未必會吃了他,我會救他啊!可是,我真的救得了他嗎?我會不會自己也死了?
走了一半,玄陌子眼看着越來越接近的蟒,竟然開始打退堂鼓,後悔自己的選擇了:是不是該聽迷生哥的話,就讓這個人這樣被蟒吞掉算了,就像迷生哥說的,就算救得了他,他會不會反手再把我殺了,而且,萬一我因爲救了他而死,我的死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完全不像我了!…可是,也許我真的會死!我不是神啊!我也害怕啊!
隨着距離一點一點縮短,她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慢,什麼壓迫着心臟,快要無法呼吸。
是汗,還是眼淚,在臉上亂流,彷彿蟲子在臉上爬。
她擡起手臂迅速抹了一下。
迷生看在眼裡,不做任何反應,暗道:這將成爲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擇,你一定救不了他,但是,你一定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
那蟒似乎感覺到有外人想要插手,竟然加快了速度,向被綁縛的殺手挪動。
玄陌子也急了,腦子還沒想到,手已經行動,摘下腰間的手電,打開電棒,舉到面前,腳步卻挪不動,心裡不停呼喊着:動啊!快動啊!
她身子用力向前傾去,電棒發出“呲呲”的聲音,被綁縛的殺手聽到這聲音,料定是有人靠近,伸着脖子,用力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突然發出的求救聲嚇了玄陌子一跳。
本就處於崩潰邊緣的心臟,彷彿突然爆了,玄陌子腿一軟,跪倒在地,直接撲到那殺手腳邊,要死不死的,手中的電棒竟然杵在殺手的腳上。
突如其來的電擊讓那殺手一陣猛烈的顫動,一歪頭,暈了過去。
沒想到這動靜更是驚動了那蟒,垂下蛇尾。
玄陌子趴在地上,被眼前突然出現的蛇尾嚇得連連後退,腿一軟,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雙手撐着地,不知道按到了什麼,一陣刺痛,觸電般收回手,結果整個身子倒在地上。
沒想到,這個姿勢卻讓她的視線正對上蟒頭。
蟒尾慢慢纏繞着殺手的身子,殺手被越來越緊迫的窒息感逼醒,立刻明白自己的處境,絕望的仰起頭。
那蟒順着殺手的身體慢慢向下蠕動,因爲殺手是雙手舉到頭頂被懸掛,上面有繩子,蟒只能從下面開始吞噬。
玄陌子想要尋找掉在地上的電棒,但此時的她完全無法動彈,也挪不開視線,直直的盯着那蟒的眼睛。
那蟒巨大的頭就盡在咫尺,更顯濃烈的腥味撲面而來。
玄陌子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停止。
蟒現在無暇顧及她,只是挑釁般吐着信子,威脅着她,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將殺手的雙腳整個吞進嘴裡。
劇烈的疼痛讓殺手從嗓子眼憋出聲音,想要掙扎卻完全徒勞,整個身子被蟒纏的死死的。
玄陌子被這一幕嚇驚呆了,一股溫熱的,帶着淡淡味道的液體瞬間流出,她感覺自己真的要暈了,但是她不敢暈。
沒錯,此刻的她,連暈厥的選擇都不能有。
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怕驚動了那蟒。
她眼睜睜的看着那蟒一點一點的,將那人吞進肚子裡,然後,順着樹枝舒展身體,不再動。
幽暗的光照在蟒的身上,顯得那樣詭異驚悚。
玄陌子再也支撐不住,癱在地上,無力的閉上眼睛。
要怎麼吃,隨便你了…
(第24.1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