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瑟福繞着地上雖然破碎但骨架依然完好的吊燈不停轉圈圈,捏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停下腳步,掏出放大鏡俯身仔細檢查吊燈栓鏈斷裂的地方。
奇怪,栓鏈完好沒有切口,說的也是,這栓鏈的金屬可是相當堅硬的,想要切斷它可得費不少功夫。
嗯?這是什麼?
栓鏈釦環的接口處卡着兩根細絲,不仔細看真發現不了。
他掏出紙巾,將殘渣收集起來裹好裝進口袋。
可是,沒有切口,這釦環怎麼會分離?
舉着放大鏡蹲下,仔細檢查吊燈四周。
也許斷裂的扣環落在了別處也說不定。
他扭頭看向別處,有些焦躁的抓着頭髮。
嘖,這地方這麼大,若真的如我猜測,那一個小小的扣環還真是不好找。
他再次看向那串釦環,隨手翻動着,嘩啦嘩啦作響。
唉,沒什麼發現啊,可是總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
“叮”一個靈光閃過,這些釦環太新了,完全沒有磨損!而且釦環的色澤與吊燈頂端的固定環有着明顯的差別。
他起身,揉揉酸脹的脖頸,“這裡的負責人是誰?”
大家面面相覷,他有些不耐煩的催促着,“沒有嗎?”
一個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回答,“這裡的理事是格達尼親王。”
“啪!”
放大鏡直接掉落在地。
我靠!總不會讓我跑去詢問他吧!我還沒活夠啊!
那工作人員看着石化的南瑟福,小心得喚着,“先生,您還好嗎?”
南瑟福大喘氣,回過神來,“咳”,撿起放大鏡,“那個,你們平時什麼事都找親王嗎?比如,修燈這種瑣碎的事。”
工作人員搖搖頭,“這倒不會,這種事我們會找經理。”
我去!你故意逗我是吧!早這樣說不就沒事了,害我南哥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工作人員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覺得眼前這個人,眼神好凶狠。
南瑟福收回目光,“你們經理在哪裡?”
“我是。”一個胖乎乎的禿頂的中年男人一直站在南瑟福身後,緊張的不停地用手帕擦着額頭。
天吶,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被罷職事小,沒準還會小命不保啊!
尤其是,這個人女王派來的,半天不說一句話,讓這本就一片死寂的空氣更顯沉重。
現在一聽到他在找自己,胖乎乎的經理趕緊上前一步,戰戰兢兢的回答,“你......你好,我......我是這裡的經理,蓋比。”
南瑟福不理會他的神情,問,“這吊燈最近有人動過嗎?”
蓋比忙點頭,連聲應着,“有有有。”
南瑟福眼睛一亮,“什麼時候?什麼人?”
蓋比擦拭着額頭的汗,“其實這個決定在三王子來之前就計劃好了的,格達尼親王要求我們把音樂廳所有東西都保養換新,爲三王子的演奏會做準備,由於這些吊燈都是新的,所以一直只是保養着,並未更換。三天前,負責給吊燈做保養的工作人員來了,說是前幾天一直下雨,怕有蜘蛛雨後結網,要進行一下清理。”
南瑟福握着放大鏡,“立刻找出當時給這吊燈做保養的人員。”
“是是。”蓋比趕緊召集人員,挨個詢問。
格達尼親王,怎麼又是你!
“怎麼會這樣!”
南瑟福正看着音樂廳的頂部發呆,突然身後一聲大喝,嚇了他一跳,轉過身一看,蓋比正氣急敗壞的抓着頭頂爲數不多的幾根頭髮。
好可憐的頭髮,南瑟福一邊暗自感嘆,一邊走過去,“怎麼了,蓋比先生?”
雖然他的聲音不慍不火,卻依然讓蓋比感到畏懼,手一抖,手帕輕輕飄落,他趕緊彎腰撿起來,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吞着口水,“是......是這樣的,南瑟福先生,我…我問過了,他......他們沒有人承認碰過這......這個吊燈......”
他甚至覺得自己說的話將會成爲人生最後的言語了,完了完了,若是連人都找不到,我這條小命啊,真的要這樣報銷了!
“哦?”有意思了,是不敢承認,還是果真如此呢?
南瑟福摸着下巴,犀利的目光在眼前的人羣中一一掃過,慢慢踱着步,“那就麻煩你們一個一個告訴我,當時各自的工作分配吧。”
嗯?誰!
南瑟福突然感覺到一股清冷的視線,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人站在入口處盯着這邊。
他心中本能的升起一股的警惕,疾步衝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嚴厲質問,“什麼人?”
此人低頭看看握着自己的手,嫌惡的甩了兩下,可這討厭的爪子彷彿黏住了自己,不待鬆開,蓋比追上來,恭恭敬敬的行禮,“二王子殿下。”
二......二王子?
南瑟福懵了,我去!我......我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什麼不得了的人了?
千川沉着臉冷冷的說,“要抓到什麼時候?”
南瑟福趕緊鬆手,“嘿嘿”笑着,“那個......嘿嘿,我只是看你面生而已,不知者不罪嘛!”
千川摸向衣兜,蓋比趕緊遞上溼巾,千川面無表情的抽出一張反覆擦拭手腕,丟給蓋比,“我只是來看看進展如何,看樣子還沒有結果。”
南瑟福看着千川做着這一系列動作,冷汗直流到心裡,我南哥有那麼邋遢麼?
南瑟福正在心裡活動,聽到千川說話正準備開口回覆,蓋比搶先一步說,“二王子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南瑟福先生徹查此事。”
千川得到千水意外受傷的消息,第一反應不是去探望千水,而是來事發現場,他認定此事沒那麼簡單。
同時也爲了來確認伊莎利亞女王派遣的人是否可靠。
原來這個人就是南瑟福,迷生的親信好友,同時也在調查陌的案子。
這個人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靠譜嗎?
不過,既然是迷生信任的人,應該沒問題吧,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就直接找迷生算賬,正好心中對他還有一股氣要發泄。
只是......這個人身上的味道......
千川擰着眉,揉揉鼻子,“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不過就算是查案,也該把自己洗乾淨吧。”
南瑟福怔怔的看着他離去的身影。
把自己洗乾淨?什麼意思?
他擡起手臂用力嗅了嗅,嘔,好像真的有什麼味道,難怪會被王子殿下嫌棄了,原來是真的挺邋遢!
嘖,本來大早上就打算要泡澡的,誰知道亂七八糟的事搞到這個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唉,回去再說吧。
回過頭,蓋比居然兩腿發軟的靠着牆,拭汗的手不停哆嗦着,感覺那手帕隨時會被抖掉。
只聽他喃喃自語着,“完了完了,三王子和二王子關係最好,現在二王子親自跑來過問,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我的天哪!南瑟福翻着白眼,要不要嚇成這個樣子啊,太誇張了吧,簡直比我還會演啊!
“三王子出事,二王子馬上就來查看,不知道大王子會不會跟着來啊。”
“噓!”
南瑟福只是隨口唸了一句,不料身邊這個傢伙反應挺大,趕緊示意他收聲。
南瑟福詫異的看過去,只見蓋比那雙被肉臉擠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見南瑟福看向自己,蓋比手指壓着脣,悄聲說,“這可是皇室禁忌,不可提。”
禁忌?南瑟福反倒有了興趣,偌大的皇室,如果沒點花邊新聞反而不正常,可是,“禁忌”這個詞就......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只是不知道這傢伙口中的“禁忌”指的是什麼,南瑟福捏着下巴思索着剛纔自己說的話,心中一亮,難道指的是“大王子”?
對啊,好像從來沒聽過關於大王子的消息,關於皇室的消息中,三王子最多,畢竟多多少少算是個公衆人物,消息來源廣;二王子就低調很多了,聽說在做鋼琴老師,噗,真是清閒的王子。
可那大王子......就算是隱居,也該有些厲害的狗仔記者能挖八卦吧,記者們對於皇室的八卦可上心的很。
哎!
南瑟福腦子“啪”一下,突然頓住腳步,難道大王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身邊這個傢伙那麼緊張的禁止自己提起。
這樣想着,南瑟福心裡真有點感激這個看上去畏首畏尾的傢伙了,幸虧沒在別人面前提起,不然若是被有心的人抓住話柄,嘖嘖,會如何發展就不好說了。
蓋比見南瑟福突然停下,不明疑問,“南瑟福先生,怎麼了嗎?”
南瑟福轉動眼珠瞄了他一眼,甩着手裡的放大鏡,“我在想我們得趕快把這件事查清,免得夜長夢多有變故!”
“是是!”蓋比趕緊跟上南瑟福的腳步。
......
千和謙和玄可年正準備出門,遠遠的看到由裡佳正穿過花園,向他們這裡趕來。
玄可年迎上去,不待他開口,由裡佳頷首行禮,“女王陛下特命我前來接應二位前輩,請跟我來。”
千和謙點點頭。
由裡佳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說,“女王陛下對此事非常火光,已經安排人徹查,二位前輩請放心。調查此事的是南瑟福探長,相信他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好消息。”
身後沒有一點動靜,由裡佳停下腳步,轉過身滿臉歉意道,“接二連三的事件,讓女王陛下也是心力交瘁,對此,我也深感抱歉,但是請相信女王陛下,她是心向二位的。”
玄可年很紳士的點着頭,“是,我們自然相信,請由裡佳小姐和女王陛下不要爲我們擔憂。”
由裡佳微微鞠躬,比了個手勢,讓二位前輩走前。
伊莎利亞在車裡等着他們,心中甚是不安。
唉,這才短短几天,先是阿陌,後是阿水,連連出事,只怕千老頭和玄老哥也要對皇室心存疑慮啊。
誰都無所謂,最不希望的就是千老頭和玄老哥因爲這些糟心的事疏離了自己,想想自己這一輩子最值的就是擁有這兩個好朋友。
千和謙一上車就調侃道,“喲,女王陛下竟然親自來接,我和玄娘子這兩把老骨頭真是有點承受不起啊!”
伊莎利亞一直低着頭,搓着手指,彷彿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聽到千和謙的玩笑話,竟然“哇”一聲哭了。
千和謙和玄可年都懵了,什麼情況這是?尤其是千和謙,更是不知所措,我什麼都沒說啊,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呀!
千和謙張了半天嘴,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求助的看向玄可年,玄可年掏出手帕遞上前,“女王陛下,爲什麼哭呢?”
伊莎利亞接過手帕在臉上抹了一把,順便擰了把鼻涕,抽抽搭搭的說,“我......我覺得對不起你們,你們會不會生我氣?從你們到這裡的那一天開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美好了。”
說着舉起手帕又要去抹眼睛,玄可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捻着手帕丟到垃圾袋中。
拜託,擦了鼻涕還怎麼擦眼睛。
千和謙乾脆把整盒抽紙塞到她手裡,“說的什麼話,爲什麼要生你氣,這也不是你願意的。”
伊莎利亞抹着眼淚,可憐兮兮的擡頭看着他,“真的?”
千和謙長嘆一聲,“看你哭成這樣,想生氣也沒辦法啊,‘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莎士比亞這句話簡直是萬古流傳的真理。”
玄可年白了他一眼,“莎翁說過這句話嗎?”
千和謙仰頭想了想,“現在開始是他說的了。”
“噗”,玄可年翻着白眼,無力吐槽。
伊莎利亞卻破涕爲笑,這兩個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真的是我多慮了。
千和謙催促着,“好了好了,快開車吧,這樣一直坐着,是準備去醫院吃晚飯嗎?”
伊莎利亞趕緊下達指示,“由裡佳,開車吧。”
“是。”由裡佳發動車子。
玄可年淡淡的說了句,“女王陛下也是很辛苦的,有些事是身不由己,我們可以理解,只要女王陛下初心不改,我們都是支持你的,但也只是力所能及,畢竟我們的能力有限。”
這幾句實在而不矯情的話真是說到伊莎利亞心坎裡了,一陣感動,用力點着頭,“我永遠是你們的莎莉啊!”
千和謙笑着調侃道,“只不過,當初的莎莉公主現在是伊莎利亞女王,莎莉小姐也變成莎莉老奶奶啦!”
伊莎利亞瞪着他,“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千老頭。”
千和謙“切”了一聲,“老頭總比老奶奶好聽。”
伊莎利亞調皮的吐着舌頭,“臭美!”
扭頭看向車外,窗外的景色慢慢改變着,模糊了伊莎利亞的眼睛,她彷彿看見了熟悉的光景。
在一棵大樹下,一個美麗的少女抱着一隻鸚鵡傷心的哭泣,一個看上去很頑皮的男孩站在一邊,一臉的不耐煩,“好了好了,別哭了,不就是死了一隻鸚鵡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真是的,女孩子就是這麼愛哭!”
少女抹着眼淚,大聲駁斥,“誰叫你說這輩子只送我這一個生日禮物,你要是多送點,我當然不會哭。”
男孩兒一臉黑線,我去,這......是在強行要禮物嗎?
他抓抓頭髮,“好吧,我以後給你多送幾個好了。”
少女一副計謀得逞的表情,“真的?”
男孩兒看在眼裡,心裡自然明白,“真的,好了,趕緊走吧,舞會要開始了。”
少女轉身將鸚鵡放進挖好的坑裡,捧着土蓋好,起身,假裝優雅的向男孩兒伸出沾滿污泥的手,“你不該紳士的託着我的手嗎?千和謙少爺,哎喲!”
她瞪着男孩兒,“幹嘛拍我的頭?”
千和謙傲嬌的一甩頭,很是嫌棄的樣子,“這麼髒,我纔不要牽。”毫不客氣的轉身向前走去,“再說了,只有老奶奶纔會要人扶着走,等你變成老奶奶的那一天我再扶着你吧,莎莉小姐!”
……
“女王陛下,到了。”
由裡佳輕聲呼喚着,伊莎利亞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千和謙和玄可年已經在別下等着她了。
“咳”,伊莎利亞輕咳一聲,向千和謙伸出手。
千和謙沒反應過來,“幹什麼?”
伊莎利亞翻着白眼,“你自己說的,等我變成老奶奶的時候就會扶着我走,你剛纔喊我老奶奶了啊,難道不要扶着我走嗎?”
千和謙嫌惡的聳着鼻子,“不要,剛擦完鼻涕的手髒死了,哼!”轉身向大樓走去。
“喂!”伊莎利亞跟着跳下車,抗議道,“你說話不算數啊!”
千和謙敲敲腦袋,頭也不回的說,“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啊,說過什麼忘記了!”
伊莎利亞大聲叫嚷着,“你這是耍賴!”
玄可年和由裡佳跟在後面,由裡佳捂着嘴“嗤嗤”笑着,“女王陛下有時候就像個小孩子,好可愛。”
玄可年微微一笑,“有人寵的女人都很可愛,由裡佳小姐也一樣啊。”
說罷就向前走去,留下由裡佳滿臉通紅的站在原地發呆,捧着熱乎乎的臉。
哎?我也......可愛嗎?
她心裡莫名涌上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加快步伐,跟在玄可年身後,看着他的背影。
玄老先生真是紳士啊,和千公爵完全兩種性格呢,可是,這兩個人總給人很和諧的感覺。
哈哈,千公爵叫他“玄娘子”,還真是有道理,兩人太互補了。
玄可年感受到身後歡悅的氣息,忍不住扭頭問道,“由裡佳小姐有什麼高興的事嗎?說出來讓我也開心開心吧。”
由裡佳捂着嘴笑道,“只是突然覺得,您和千公爵的感情也很好啊。”
玄可年“哈哈”笑了,“是嗎?我是對那老傢伙完全沒有辦法啊!”
(第14.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