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發現皇帝正自己坐在廊前看她。
之語忍不住開懷:“你怎麼在這裡等着?不知道進去嗎?”
皇帝說:“我聽說了一些事情,若是你再不回來,我就去找你了。”
之語繞有所思的點頭,只覺得天空都格外明媚了些,說:“皇上啊,你是在擔心我。”
皇帝被她拆穿,以手搔頭,明明一個極爲俊朗挺拔的青年卻生出了些呆萌的模樣,無端的就讓之語想到了自己以前楚宮裡養着的一條憨態可掬的愛寵哈巴兒。只是他比那哈巴兒長得可是要好看的多了。
“太后不敢對我怎樣的,你放心。若有需要皇上保護的地方,您就算是不樂意我也會硬把你拉出來站在我前面的。”
之語摸了摸他涼意驚人的指尖:“走,咱們進去。”
皇帝纏着她,非要她好好的說一說和貴妃是怎麼一回事。他前些日子整個人都泡在勤政殿裡,不是見大臣就是批閱奏摺,還沒來的及聽說後宮這些不重要的事情呢!今日好不容易從一堆雜事之中抽出身來,感覺自己彷彿‘出關’了一般,正想找皇后看看風看看雪,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順便再嗨皮一下,但是沒想到之語不在,而他居然聽說了某件讓某些人一輩子擡不起頭來的事情。高興之餘,便想聽聽詳細版本。
之語本來不想多說,也是有些擔心會毀了自己的形象,後來耐不住皇帝央求,簡略的把前幾日和今日之事都說了。
皇帝一邊拍腿大笑,一邊心裡默默的歎服之語的性格。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自己卻明白,外面看似人五人六,體面的很,其實自己本身是一個很拿不定主意的人,性格偏向柔和與軟弱。也不知他父母都是性格剛強而果決的人,是怎麼生出來一個他這般優柔寡斷的他的。而他平生最敬佩和喜歡的就是如同他父母那般遇事果決,時時刻刻胸有成竹的人。他的心裡也願意聽這樣性格人的意見,因爲知道他們是絕不會無的放矢,所以會讓他覺得安心。
“你也不怕太后饒不了你...那可是她的侄女兒。”
之語笑:“太后不是傻子。且不說我是當朝皇后,教導不聽話,不懂規矩的后妃本來就是我的指責所在。只說那日貴妃行事,張狂而無知,爲了愚昧的貴妃直接問責我,她怕是覺得在朝臣那裡她和蕭家的名聲太過好聽了吧!何況就算是她真的不管不顧的要處罰於我——”之語偏着頭看他:“不是還有你嗎?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那是自然。”
被人信任的感覺是這樣的讓人暖心,皇帝頭一回覺得自己即位也不都是麻煩和危險,後宮裡的女人,也不都是修羅和菟絲花。
當然,爲了安撫太后和貴妃,之語還是派人送去了一些賠禮去往貴妃宮裡。置於他們的結局是被砸了還是燒了,之語並不關心。反正這個態度,臉面我是給了你們,愛要不要。皇帝叫人點了些東西,自己親自帶着去了貴妃的絳雲宮,以作安慰。
倒是讓貴妃有了些許在衆人面前顯擺的資本。
月餘之後,貴妃終於能正常的出現在衆人面前而面不改色了。依舊張揚嫵媚到飛揚跋扈的程度。畢竟自覺丟了的臉面在皇帝三番四次的駕臨之後已經撿回來了。
楊淑妃暗暗的可惜。
記吃不記打啊!
......
之語聽着下面的人回稟不由得有些奇怪:“她又沒病,日日的叫太醫給她開方子作什麼?那藥難道好吃不成。”
品香見她不開竅,忍不住說:“殿下,就是那種方子,是能讓人懷孕的方子。”
之語啊了一聲,隨即道:“太醫院真的有......這麼神奇的方子?”之語所在的大楚皇宮也是有着很多據說有助於懷孕的方子存在,但是之語受她父皇母妃影響,不太信這個。懷孕生子本是天命,旁的東西都只是輔助,即便開藥,也只能幫助母體固本培元,增強有孕的機率罷了!那裡有什麼能讓人吃了便能懷孕這麼神奇的方子?至少之語見識短淺,是沒見過的。
沛兒說:“咱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敢開給貴妃吃,應該不壞吧!要不,奴婢也叫了他來,給娘娘診一診,給娘娘也開一服方子吃吃看。”可不能叫貴妃那飛揚跋扈不知高低的蠢貨搶先生下了皇上的長子呢!
之語斷然拒絕:“可不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自己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嗎?”
“娘娘。”沛兒苦口婆心:“萬一真的叫貴妃佔了先機,她尾巴就該翹到天上去了。更不把娘娘您放在眼裡了。”
“她要得意,由她去唄。我纔不做這事,沒的叫人看了笑話去。”之語疑惑:“你這丫頭,都是那裡學來的這些俏皮話?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倒是真的有些像她。”
之語真心覺得,貴妃這樣行事,只會讓自己成爲旁人口中的笑話。難不成女人嫁了皇帝,就一定要滿腦子懷孕生子這樣的事情嗎?雖然彷彿也沒什麼大問題,但是之語就是莫名的不喜,她總是覺得,懷孕這件事情,是夫妻二人情到深處,水到渠成。是要順其自然,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而不是用盡了各種方法,吃盡了各種藥物,日日祈求皇帝的臨幸,然後得了一個孩子。
用這種法子得來的孩子,只會叫之語覺得可憐又可悲。
之語纔不屑爲之呢!
貴妃那裡鬧騰的熱火朝天,她自己以爲一兩個月之間就會有了結果。誰知皇帝去了三五次之後就又把她拋在腦後了。搶不來皇帝的駕臨,拿什麼玩意來吃也是無用。於是,也只得罷了!
這一日,已是新的一年,可酷寒還未曾離去,仍舊是大雪紛飛,之語和皇帝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些空,也有了興致,就在平章殿的西暖閣約起了手談幾局。
西暖閣的窗是桃花紙沾了水油糊的,取其明亮芬芳。即便外面大雪紛飛,屋內也是明亮依舊,甚至都不必掌燈。之語和皇帝兩人就在這窗下手談,棋盤旁邊細頸青花瓷瓶裡供了枝椏橫斜的一支白梅懶懶散散的,有一波沒一波的散發出淡淡的,幾不可聞的香氣,只在鼻尖隱約環繞,若要有心細品,卻又是難以找到了。屋裡落地金絲銅爐裡燃着炭火,燃燒的銀絲炭偶爾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響,燒的室內溫暖如春。之語身後的海棠几上放着的青玉三足鼎裡燃着的是之語從楚國帶來的香料所製成的天水香,隔着層層輕紗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你輸了。”之語困住了皇帝好不容易做成的大龍,龍遊淺灘,敗像已定,再無翻身的可能。
皇帝把手裡的棋子往棋盤上隨手一扔:“還是你厲害,除了頭一回你大意落敗,這兩局朕都沒有贏過。”
“那可不,誰叫皇上頭一局一點情面也不給臣妾留。臣妾自然要絞盡腦汁扳回幾局,不然我着臉面往那裡擱?”
皇帝嘲笑她:“氣性這麼小。”
“皇上難道不知,這世間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皇帝聞言,忍不住笑:“這女子難養,朕已經見識了,那小人兒在哪呢,我也是很想見識見識啊!”
之語含羞,低語:“皇上也沒問,怎知沒有呢?”
“是是,哈哈....嗯~啊?”皇帝忽地看向之語:“我剛沒聽清,你在說一遍。”
沛兒品香都低頭忍笑,皇帝看也沒看她們,只是拉着之語央求:“你說的什麼,你再說一遍嘛。再說一遍我聽聽,我沒聽明白,再說一遍。”
之語甩手:“沒聽清就沒聽清罷!又不是什麼大事。聽不聽清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皇帝急道:“什麼不是大事,怎麼就不是大事了。”
“是大事皇上還會沒聽清?”之語扭臉:“我纔不信。”
原來是這樣,皇帝笑着說:“我只是不敢確認,怕是自己聽錯了。你這也能生氣?!”
“哼。”之語木有搭理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準備都沒有呢!太醫診過脈嗎?幾個月了?”皇帝還是覺得有些虛幻,這就,她們倆就有孩子了?真是神奇。
之語說:“太醫現在還太早了,不能確定,說過幾日再來給我看看。”
皇帝微微有些失望,還沒確定啊!
之語恨他腦子不開竅,指頭一戳,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太醫說了,八九不離十。”不是八九不離十,太醫敢這麼和她說?
他高興的一拍手,幾乎是跳了起來,來來回回的踱步,喜色滿滿的,溢出眉眼,展露再臉上:“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咱們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你我都也做了父母了。”
他說:“你放心,我叫太醫院婦科最好的太醫爲你日日診脈安胎,宮裡所有的東西我都先供着你用,絕記不讓委屈了你們母子。”
之語說:“那倒不必,太張揚了。”看見皇帝略有些不贊同,她說:“不說前朝後宮會有多少人側目,我只怕你這樣厚愛,會折了這孩子的福壽。”
皇帝被她一提醒,立刻贊同的點頭:“還是你清醒些,我都高興糊塗了。咱們這樣,只會叫人心生嫉妒,說不得就起了什麼小人心思讓人防不勝防了。”
之語趁機就把心裡的打算說了:“這幾日還算了,等過幾日太醫確診了,自然要日日都有太醫請脈。就請皇上下旨,讓太醫院的賀若谷賀太醫同我帶來的王太醫一起爲我診脈開方。如此才能讓人安心。”
“可以。”
“還有就是,頭三個月聽說最易胎像不穩,我想安心養胎,宮裡那些勞心瑣碎的事務就交給貴妃和淑妃一起打理。”
皇帝說:“貴妃那個性子,現在什麼權力都沒有就這樣張揚,讓她掌權,後宮還不是要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