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語懷孕之後, 皇帝自然是歡喜到了極致的地步,日夜相伴,直直的把後宮衆人拋在了腦後。難得的是諸妃們居然都沒有對這種情況很是不滿和議論。皇帝很是滿意自己的二人世界沒有路人甲乙丙來打擾, 閒來無事還會和之語說說這些人:“居然沒有對你爭風吃醋, 可見家教尚好。”
之語笑笑, 大約是明白他對於之語上一次懷孕的時候太后非逼着他臨幸後宮的事情還有着怨念。
“太后這些日子也沒有叫過你去?”
“沒有, 太后只是時不時的派人來看看, 倒是沒有說些別的什麼。”
“怎麼這一回這麼好說話了?”皇帝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不透太后她老人家這又是什麼路數。
“......”
“別是又憋着什麼壞呢吧!”
之語捶他:“你這腦子裡天天能不能陽光一點啊!人家不來招惹你,你怎麼還不習慣了呢?可是安安生生的過些日子吧!我可是再經受不得什麼事情了。”
皇帝一聽她的話, 忙把她攬在懷裡:“今時不同往日,朕一定能保護好你們的。你放心。”
之語微微點頭:“是啊, 今時不同往日了。”
大概在之語三個月的時候, 一日清晨, 之語才起身便見鳳儀宮的首領太監章德祿急急的走進來:“驚擾娘娘了,勤政殿傳來消息, 昨兒晚有宮女侍寢了。”
之語大驚之下,手上端着的盛着青鹽水的煙雨色平窯細瓷蓋碗直接砸在了地上。沛兒臉上的驚訝不比之語少上半分:“怎麼會?”
這一聲驚呼卻是叫醒了之語,她很快的回神,平靜的問道:“皇上有什麼話說?”
章德祿把頭埋的很低很低:“回稟娘娘,皇上已經叫封了答應, 賜居居安殿了。”
“知道了, 叫內務府派人好生伺候着吧!”
之語面無表情的繼續着自己的事情, 心頭瀰漫上一絲絲的難過:看, 這麼個人啊!前幾日還和她濃情蜜意, 依依不捨,秉燭而臥, 暢想未來。轉眼便與一個宮女牀榻之上,魚水之歡。
“娘娘......”
之語擡頭:“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兒嗎?”
沛兒彷彿比她還委屈的樣子:“您別難過......”
“我沒有難過啊!”之語一派輕鬆:“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麼?”沛兒的臉上滿是茫然。
之語搖頭,繼續理妝,並沒有和她詳細說明的意圖。
能想明白什麼呢?只是突然就想明白了:皇帝,是永遠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做一個好丈夫的,
之語警告自己,一定要牢牢記住了。往後的日子,可以賦予情誼,但是必然也要時刻保持清醒和理智。至於年幼時那點虛無縹緲,只存在於詩書裡的,關於一生一世的妄求,只能悄悄的埋葬了!
之語往頭上戴上了鳳釵,看着鏡子裡顯得很是冷靜清傲的美麗臉龐,淡淡的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平章殿內,妃嬪們已經都到齊了。
顯然今天早上的事情大家都聽說了,皇帝的旨意雖然還沒有明明白白的曉喻後宮,但是大家都是消息靈通的人。此刻坐在一堂,討論的都是一件事,都是一分心情,倒是都有幾分同心同德的意思了。
大家都在靜靜的等待着,之語從屏風後被宮女們攙扶着出來。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諸位都免禮吧!本宮今日來的遲了。”
之語把眼睛一掃,沒有生人的臉。
胡昭儀看見了她的動作,沉不住氣的問:“娘娘這是在找那位新妹妹嗎?”
之語並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嫉妒生氣,只是很平淡,很理所當然的說:“今日才得了這般大喜的消息。自然是想見見的了。”
胡昭儀手裡攪和着帕子,語氣中帶着酸澀和嫉妒:“此時還沒來,想來是還在服侍皇上吧!”
蕭昭儀道:“答應妹妹第一次服侍皇上,晚些也是正常的。何況皇上素來看重皇后娘娘,答應妹妹只怕不一會兒便要來給娘娘請安了。”
如此閒話片刻,那位答應還是沒有來。胡昭儀便忍不住甩甩帕子:“這位答應倒是叫咱們姐妹好等啊!”
貴妃不屑的鄙夷道:“狐媚東西,纔剛飛上枝頭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
李妃倒是掩着嘴脣笑道:“這纔好大一會兒,胡昭儀就煩了。這位答應小主這般作爲倒叫本宮想起了胡昭儀以前。怎麼樣?等人的滋味可好受不好受啊?”
胡昭儀臉色一變,故意笑道:“姐姐這說的我倒是不明白了。妹妹我可是得了皇上的話才略來遲了一會子的,也是皇上看我每日晨起艱難,爲了我腹中的皇嗣才特意有此吩咐的。難道叫姐姐心裡不痛快了?便是不痛快,也別來尋妹妹的不是啊!”
“我...”
之語掛着笑意看她們鬥嘴,只是在說的過火的時候纔會稍微制止一二。這會子差不多是時候了,便淡淡的打斷道:“胡昭儀懷有龍裔,皇上關懷自然是應該的。若說李妃有什麼不痛快的,那也是昭儀自己胡思亂想了。李妃是大家閨秀,最是知書識禮不過的,怎麼會因爲皇上多多關懷你而尋你的不是呢?”
李妃立刻笑着接下去道:“皇后娘娘纔是明白人呢!本宮可是從來沒有說過心裡不痛快,本宮只是看妹妹等那位新答應小主等的着急,和妹妹說說話解悶罷了!不曾想,妹妹是這樣看待本宮的啊!”
胡昭儀也不甘示弱:“姐姐那裡的話。妹妹怎麼敢這樣揣測姐姐?不過解悶麼,可不得是有來有回的?難道都叫姐姐一個人獨角戲嗎?”
正說着,外面太監進來傳話:“王公公帶着答應小主到了。”
衆人便都住了嘴,向外面看去。
之語道:“請進來吧!”
王公公是皇帝身邊劉福泉的手下太監,也還算有些頭臉。進門先與之語等人請安,然後才傳皇帝的旨意說:“奴才傳皇上旨意,封勤政殿掌燈宮女依蓮爲蓮答應,賜居居安殿。”
之語點頭:“蓮答應人呢?”
“門外候着呢!”
“傳進來吧!”
蓮答應是勤政殿的掌燈宮女,之語大概也就是見過幾面的樣子,稍稍有些印象罷了!平素看時並沒有什麼動人的意味,但是沒想到,就這麼一打扮,竟也很有幾分姿色。
她穿着水喝紅百蝶緙絲湘妃裙,廣袖桃紅蘇錦掐腰外衫,連邊兒都是用宮裡上好的水和錦滾的寬邊兒,銀線繡了摺紙花紋。髮髻上帶了碧鸞釵,和田簪,金蟬子壓着發邊,赤色的珠子耳邊輕輕搖晃。不是十分的華麗但是這一身兒也絕對是價值不菲的。
她那身量纖纖,玲瓏有致,搖搖擺擺的走來有一種不刻意的風情萬種的樣子,眉眼嫵媚,總是微微含笑,說起話來也如燕語鶯啼一般。雖然只有五分姿色,但是配上這般身段,這般風情,後宮之中也無一人能比。
衆人看了都不由得驚訝,也不由得面面相覷,這下子可算是碰到一位勁敵了!
“臣妾居安殿蓮答應拜見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受臣妾大禮參拜。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蓮答應免禮!”
“臣妾拜見諸位娘娘,諸位娘娘萬福。”
參拜之後,之語叫人賜座,擺了一張椅子給她坐下,奉茶。
蓮答應道:“本該早起便來拜見皇后娘娘和諸位娘娘的,只是臣妾第一次伺候皇上梳洗,笨手笨腳的,耽誤了時候,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之語如今說這樣的話來也是一點都不含糊了,順口便來:“禮數自然要緊,但是對於妃嬪們來說,伺候皇上纔是最要緊的。你又是第一次侍奉,雖說耽擱了些時候,也不要緊。已知不足,日後勉勵就是了。”
“是,臣妾受教。”
胡昭儀看着她,上下打量道:“妹妹這通身的氣派倒是別緻的好看。本宮聽說妹妹以前是勤政殿的掌燈宮女兒,應當是時時侍奉在皇上身邊的,怎麼如今才得見天顏呢?”
蓮答應道:“昭儀娘娘謬讚,臣妾擔當不起。臣妾是個什麼人呢,平平無奇,容貌寡淡,皇上能看上臣妾已經是臣妾萬世修來的福氣了。”
楊淑妃道:“蓮答應可真是謙虛,你這容貌,怎麼能說是平平無奇呢?”
蓮答應說道:“皇后娘娘端莊秀麗,國色天香,貴妃娘娘姿容不凡,諸位娘娘都各有所長,臣妾自懺形愧。”
貴妃忽地笑道:“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蕭昭儀忙說道:“蓮答應這一身是緙絲的吧!緙絲是大楚的絕學,名貴的很,據說在大楚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東西。咱們越國可沒有這樣的手藝,像妹妹身上這般花樣的,只怕一件衣裳不下百金之數呢!看看妹妹這全身上下的打扮,也都是價值不菲,想來是皇上賞賜的吧!可見皇上是真心疼愛妹妹。”
“旁的也就算了,緙絲可是難得。聽說緙絲即便是在楚國也是要分幾種幾類的,咱們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是楚國公主,想來是最爲了解的,您看......”
之語自然是瞭解的,緙絲,本是皇家特供的名貴之物,後來因爲有老繡娘們年老出宮,便將技藝帶去了民間,此後民間亦有此技。
只是皇家的緙絲花紋總是偏向華麗繁複,最是能體現出皇家氣質威儀的纔是最好的。想這樣難得的東西卻是百蝶紋的花樣,皇家裡還是少見的。倒是民間花紋的種類都是各種各樣的,還能分出種種流派來的。
這件,想來便是民間的手筆了!
之語將自己的猜測徐徐告知,並說:“據本宮所知,大楚有一余姓大戶,家中以絲綢發家,蝶穿花緙絲是家中不穿秘技。也是一匹難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