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是狐狸精?
清醒過來,這個念頭只在秦細的腦海中轉過一瞬,她想起九尾剛剛說話中許多前後矛盾的地方,傻子都不會相信自己真是他女兒。0
正想開口反駁,突然看見遠處魔獸們兇狠可怕的外表,聽見森林的陣陣嚎叫聲(笑聲),她腦中頓時電閃雷鳴,天人交戰了0.1秒。
老師曾教導:做人要威武不屈。
九尾咧咧嘴,露出一口陰森森、亮閃閃的好牙。
還是讓老師去死吧。
生死關頭,好學生秦細終於開竅了。她頓悟原則、尊嚴、倫理、未來和被魔獸吃掉相比,連個屁都不如,當下撲入九尾的懷裡無恥哭道:“爸爸!我好想你!”
她口中是謊話,哭卻是真哭,穿越到這個異世界給嚇得魂不附體那麼久,百般委屈,萬般害怕此刻全都涌上心頭,難受得很,眼淚不停地流啊流,怎麼也停不下來。
九尾順勢坐下,滿意地用爪子輕拍秦細的腦袋,任由她的眼淚打溼自己身上毛皮,如果忽略人獸有別,真是好一幅父慈女孝的景色。
這九條尾巴的狐狸,似乎真沒打算傷害自己,秦細在他的毛上面又擦了幾把眼淚,然後順着話題問:“這附近有人類居住嗎?”
“開什麼玩笑?!人類敢踏入魔獸森林千里之內,保證讓他變成碎片!”九尾神色驟變,他兇狠地說,“不管是人類、泰坦還是矮人都不是好東西!精靈也越來越壞了!你千萬不要和他們在一起,還不如巨魔和獸人呢。”
那我呢?難道真不是人類?
秦細心裡產生出古怪想法,可是剛認狐做父,又摸不清那傢伙底細和脾氣,沒敢亂開口。
九尾倒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他大大咧咧地說:“你能呆在這裡不死,自然不是人類。”
“那是什麼?”秦細終於忍不住發問。
“你說呢?”九尾惡狠狠地擡頭看了她一眼,就好像看傻瓜似的。
秦細立刻把骨氣和好奇都丟去北冰洋:“是狐狸!”
“笨蛋!”九尾訓斥道:“你又沒耳朵又沒尾巴,臉上連毛都沒,兩個腳站着走路,怎麼可能是狐狸?”
“你不是叫我女兒嗎?”秦細給罵得沒頭腦了,狐狸的女兒難道不是狐狸精?
“叫你女兒就是狐狸了嗎?!天下哪有這個道理?”九尾厚顏無恥地反駁,“沒聽過世界上有乾女兒這樣東西嗎?”
“您說得對!”秦細立刻附和,她的性命捏在別人手上,哪敢回嘴?
這年頭,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九尾滿意地站起來,大搖大擺地帶她離開湖邊,一邊走一邊吩咐:“跟着我不要亂跑,如果高級魔獸哪個敢欺負你,就報爸爸名字,我會教訓他們。中低級魔獸沒頭腦,看着你肉鮮味美的,說不準就撲上來吃掉了,報仇很麻煩。”
當然麻煩,如果被整個吞下肚子,連認屍都沒機會,怎麼知道是誰做的?
穿越是很恐怖,可是穿越到這種地方更恐怖。秦細此刻只想回去人類社會,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就好,已經沒有時間傷感自己的倒黴。
九尾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不要打算逃跑,這森林方圓幾千裡,佈滿數億魔獸,絕對不是騙你的噢。”
這一路以來,確實有許多的魔獸在樹叢中偷偷觀察自己,秦細渾身冷汗,決定打死也不離開九尾半步。至於逃回人類社會,還是等將來有機會再說……
她邁着短短的小細腿,走在無人走過的原始森林裡,跟得跌跌撞撞,九尾看着秦細,實在想不明爲何她如此無能。
走幾步停一停,走幾步摔一跤,耐心不足的狐狸脾氣終於爆發了,乾脆將她放在背上,一路風馳電掣而去。
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一個懸崖邊,懸崖上三米處有個很大的巖洞,周圍被不知名的大葉子植物遮蓋,不留心完全看不見。
九尾很大方地指指裡面:“以後我們父女倆就住這兒,先湊合着過日子吧。”
秦細第一次做山頂洞人,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踏入狐穴,滿肚子懷疑,唯恐見到什麼被吃剩的死人骨頭。
狐穴很深,洞裡乾乾淨淨的,沒有雜物,也沒有骨頭。只有個漂亮的木頭箱子和一張嶄新的羊毛毯子放在地上,散發着淡淡清香,這種香味讓秦細感到有些熟悉。
“啊!!!爲什麼我家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個混蛋!”九尾突然驚天動地慘叫起來,慘叫完畢後迅速衝出洞外,瞬間消失不見。
秦細不明白九尾在幹什麼,她探出腦袋,卻見外面樹影深深,遠處羣獸林立,都在好奇地打量她,於是迅速縮回頭,坐在狐穴深處不敢亂來。
許久後,九尾沮喪地回來了,他九條尾巴好像掃把一樣在地上掃來掃去,哀怨地看了秦細一眼,極其小聲地碎碎念道:“憑什麼要爲了你舒服,就丟掉老子收集的寶貝……狐狸窩裡沒味道能叫狐狸窩嗎?”
秦細耳尖,聽見後問:“誰丟的?”
“什麼誰不誰的?”九尾立刻搖頭否認,然後指着那個木頭箱子對秦細說,“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秦細狐疑地打開箱子,發現裡面塞得滿滿當當,除了衣服、鞋子、梳子、手帕、扇子外,還有各種小巧簡單的生活用品,碗碟、廚具、刀具什麼的,都是嶄新而精緻的東西。就好像什麼人專門爲她準備下來似的。
她看着九尾,不可思議地問:“這些都是你弄的?”
九尾的眼珠子開始不停閃縮,嘴上卻萬分強硬:“當然是我給你的!”
“爲什麼東西都那麼新?”秦細繼續做好奇寶寶。
九尾惱羞成怒了,口中嚷道:“老子今天特意弄的!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小女孩不準對大人問東問西!乖乖睡覺去!”
說完後,他立刻趴上羊毛毯子,眯着眼睛,呼吸勻稱。
夜幕漸漸降臨,可是秦細睡不着。
這個世界的天空有兩個月亮,一個是紅色,一個是藍色,撒下淡淡光輝,交匯在一起,變成神秘美麗的紫色。孤獨的夜晚總是讓人特別的想家,想爸爸,想媽媽……
我到底是誰?
爲什麼能聽懂魔獸們的話?
爲什麼九尾要認自己做女兒收留?
第一次醒來時那個模糊的男人身影,是不是一場夢?
四個問題錯綜複雜,不停糾結,像迷宮裡一個個死衚衕,找不到出口在哪。
迷惘糾纏着痛苦,瘋草般的蔓延……將心臟揪緊,幾乎要捏碎。
不能怕……
坐在門口,冷冷的風吹過,秦細看着睡着的九尾,又往遠處挪了挪,唯恐他半夜獸性大發,撲上來將自己吃了。
這個吃,可是真吃。
思前想後,半宵未眠,深深的疲勞和倦意襲上眼皮,她撐着撐着,還是忍不住睡着了。
假寐的九尾睜開眼看着蜷縮在一團的秦細,有些煩悶,也有些同情。
按理來說她根本不應該生活在森林裡給魔獸照顧,而是呆在外面的華麗宮殿中由一羣侍女陪伴,偏偏因命中註定的劫數和那個人的絕對保護,讓她必須這裡度過危機。
胡亂認了女兒,那麼脆弱的孩子,以後怎麼養?
九尾已經煩惱了無數次小孩吵鬧該怎麼哄的解決方案,幸好秦細暫時沒給機會讓他去處理這個問題。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欣慰地低下頭,卻看見秦細在眼角劃過一滴淚珠,慢慢地,橫流到堅硬的岩石地上,沁入石縫,消失不見。
眼淚嗎?
九尾伸出舌頭,舔了舔,味道鹹鹹的,苦苦的,他不喜歡。
爲什麼不是蜜糖的味道?
他思索了許久,沒有答案。
……
遠處突然傳來輕輕笛聲……
九尾迅速站起,跳出狐穴,越過岩石,來到山崖最高處。兩輪圓月流光如洗,隱約映出暗處一個男人的修長身影,看起來有些寂寥。
黑色長髮被清風撩過,淡紫月光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表情無比肅穆,渾身籠罩着一種神秘的宗教氣息,聖潔不可侵犯。偏偏如暗夜般的左眼下有一滴妖媚至極的紅色淚痣,仿若九天烈焰,讓看見他的人恨不得化作飛蛾,撲入火中。
“汐洛,等了許久嗎?難道對我做事那麼不放心?”兩人合作了七百多年,早有默契,九尾口中故作不滿,腳下卻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近處樹叢,他突然站起來,整個身體彷彿被包裹入一團白色煙霧中,瞬間起了變化,當煙霧散去的時候,裡面出現的是有着狐耳狐尾的銀髮男人,一對金色的眼睛狹長而美麗,目光流轉處,帶着絲絲狡獪,也帶着絲絲誘人。
汐洛沒有理會九尾的不滿,只是問:“她還好嗎?”
聲音聽不出感情,也聽不出關懷,就如同他的表情一樣,沒有起伏,冷冷冰冰。
“好得很,適應得比我想象中還快,現在已經睡着了。”九尾抖抖耳朵,在空中伸手,不知從何處拿來件白色長袍披上,邁出樹叢,“那丫頭真夠大膽,我還以爲她被嚇瘋後就回不過神了。”
“你不要做這種故意試探的事情,公主的**修復能力雖強,但不能修復受損的精神。”汐洛對這隻大大咧咧的狐狸有些不滿。
九尾不在乎地回答:“這不是沒事嗎?老子也迅速去救場了,與其以後讓那小丫頭片子天天受驚嚇,還不如一次嚇個夠,說不準就不怕了。”
汐洛的眉毛略略抽動了一下,他對這只不按牌理出牌的傢伙無可奈何,只好繼續叮囑,而且是長篇大論絕不停息:“外界將公主提前降臨的責任歸咎於泰坦族和人族的私自行動,整個世界都亂成了一鍋粥,正在瘋狂尋找公主下落,你要保護好她的安全,還要注意教育和身心健康,注意……”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個死麪癱,只要提到公主就會變成老媽子,煩不煩?老子給你做免費保姆帶小孩,都還沒吭聲呢。”九尾煩躁地抓抓頭髮,突然又想起一事,狡猾地笑起來,“好兄弟,看在我們幾百年交情深厚的份上,我都收了她做乾女兒,怎麼會虧待呢。”
這個意料之外的變化,讓汐洛僵住了:“你收她做女兒?”
“如果將來誰想娶我家女兒,就得乖乖過來給我跪下斟茶,好好地叫幾聲岳父來聽聽。”九尾見他難得崩潰的表情,笑得不能自己。
汐洛瞬間恢復了鎮定,他垂下長長的睫毛,沒有說話。
“對了,女兒怎麼養?我沒做過爸爸,和赤炎黑熊他們一樣養行不行?”九尾大笑着對他表示安慰。
“不行。”汐洛很肯定地做了答覆,“公主靈魂是人族,很脆弱。所以他們的父親對女孩都嬌慣,你既然做了父親,就要依照習俗,爲女兒做牛做馬,粉身碎骨死不足惜。”
“……”
九尾笑不出了:“沒那麼誇張吧?”
“人族有句話,說女兒是父親前世不能在一起的情人,這輩子要還她所有的寵愛。”汐洛淡淡地說,“你收她做女兒也不錯,加油吧。”
“我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那麼認真。”九尾僵硬了。
“獸族之王難道要在羣獸面前出爾反爾?”
九尾悲憤了:“老子這輩子沒娶過老婆啊!怎麼知道如何寵愛女兒?!”
“人族是不可以對女兒打主意的,否則畜生不如,用魔獸的話來說是,比人類更卑劣。”
“老子光明磊落!纔不會對個小丫頭打主意!”
“那就好。”汐洛轉身,準備離開。
九尾恢復了正經神色,走過去拍拍他肩膀:“怎麼,不想去看看你苦等了九百多年的小公主嗎?”
“不,有事再聯繫。”汐洛轉過身,跳下山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遠遠的風中傳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