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在觀雲城纔是初夏,小媳婦們尚未換上夏裙,但北宵之地的下三州,卻仿若已進入了盛夏。
這裡是下三州的禹州。
而今偌大的北宵六州擁有人口七百餘萬,幾乎都分部在下三州的各處。
從南蒼八州移民而來的農人們主要聚集在禹州,這地方的土地尚能耕種,也是整個北宵六州的主要糧食產地。
而從五原州移民而來的四十餘萬災民,則主要集中在嶽州,那地方的環境又要惡劣兩分,全年降雨偏少,莊稼收成不高。
至於下三州的原住民,多集中在豐州,那是下三州最好的位置,是清江流域的發源地,水草豐茂,這些人多爲牧民,逐水草而居,處於遊牧狀態。
……
“陛下,這天氣太熱,老奴以爲咱們是不是在前面的泗陽縣落落腳等明兒一早再啓程?”
“行,就在那泗陽縣歇息一宿吧。”
“老奴這叫叫寧思顏去前面安排。”
賈南星走了,董書蘭給傅小官打着扇,自己也已香汗淋漓。
傅小官的視線一直看着窗外,火辣辣的陽光炙烤着大地,一絲風都沒有。
這條官路至今尚未修成他所需要的水泥路面,馬車碾過,揚起漫天的黃塵,更爲這景緻增添了一抹蒼黃。
路邊有田地,麥子金黃,但麥穗兒明顯比西山小了一半。
田裡也插有秧苗,倒是活過來了,在這驕陽下卻奄奄一息的模樣,哪裡有墨州秧苗的那種精神。
在沃豐道的時候,他曾和卓東來聊起過下三州的情況,卓東來說那地方四月就入了夏,九月夏季就直接結束入了冬,冬又極寒,飄雪五月……這地方可謂苦寒之地啊。
傅五代的種子尚未能推廣到這裡,紅薯那東西也未能栽種在這裡,那麼這裡的百姓一年的口糧夠麼?
當年胖子從他們的手裡買去了大量的良田,並將他們遷移到了這破地方,他們的心裡怕是極有怨言。
回朝之後,得制定關於這北宵六州單獨的政策,這地方的農稅當全免,義務教育這事,也得儘快覆蓋到這裡。
農部需要在這裡設立衙門,儘快將傅六代的稻種和紅薯栽種在這片土地上,以便於這裡的農戶們能夠養豬,能夠吃上肉。
水部也需要派人到這裡來勘測一番,得解決這地方的基本農田灌溉問題。
還有就是這裡的路網建設,看來得投入更多的資金,儘快將這裡的路網建好,以便於將武朝的重工業往這裡遷移。
傅小官出神的想着,董書蘭看着他眉間的凝重有些心痛,心想曾經那個臨江小地主臉上的歡喜越來越少,這沉甸甸的擔子,可莫要壓彎了他的腰。
……
一座古樸的城出現在了傅小官的視線裡,低矮的用黃土夯成的城牆,城牆上沒有守兵,只有城門口歪歪倒倒站着四個衣衫不整的衛兵。
當傅小官一行來到城門口的時候,這些守衛倒是看了看這三輛馬車,卻頓時來了精神——喲,肥羊!
“三兒,去瞧瞧,入城費三兩銀子。”
“好咧頭兒!”
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守衛站了起來,扯了扯身上頗爲肥大的制服,摸了摸掛在腰間的朴刀走了過去。
“站住站住……!”
來泗陽城的人越來越少了,就連行商都極少再來。
他們說而今的生意很好做,犯不着再像以往那樣將商品販賣到這破地方來。
泗陽城的縣大老爺們倒是領着豐厚的薪俸——聽說小皇帝登基又給他們每月漲了二兩銀子!
可作爲這泗陽縣守備軍的兵丁們卻享受不了這樣的待遇。
守城門曾經可是個最難求的活計,因爲守備大人說了,收來的入城費,上繳八成,其餘兩成留給守城的弟兄們。
若是以往,李三顯然謀不到這差事,但自從今歲始,行商不再來了,這守城的油水直接就變成了清水,沒人再願意傻乎乎的守在城門口——這麼大的太陽,躲在營房裡睡覺不是更好?
李三覺得自己運氣挺好,這才輪換來守城門的第一天,就遇見了肥羊——瞧瞧這神俊的馬,還是兩匹馬拉的馬車,再瞧瞧這馬車,李三看不出這馬車是什麼材料造的,但他一眼就能看出這馬車的不凡。
大氣!
精美!
做工哪裡是那些行商的破車可比的!
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大商賈,聽說陛下正在往這邊修路,恐怕那位陛下也是想要將這下三州發展起來,那些大商賈們若是得了這商機跑來瞧瞧是極有可能的。
馬車停在了城門口,李三站在了賈公公的面前,伸出了一隻手:“按照規矩,一輛馬車入城費一兩銀子,你們這三兩馬車,交三兩銀子。”
賈公公一怔,“小哥兒……這入城費有些貴呀,另外我聽說陛下早已下了旨意給各地官府,不允許任何人再收這入城費了。”
李三愕然的張了張嘴,“沒聽說啊,貴不貴我不知道,但咱們這地兒就是這規矩。”
其實規矩不是這樣的,本應該收十文錢的入城費,可趙頭兒既然說了是三兩銀子,那就只能是這商賈倒黴了。
“取三兩銀子出來,小爺放你們入城,不然就打道回府,這大熱的天,小爺和你說話很費勁的。”
賈南星笑了起來,“我若是不給呢?”
李三一怔,這話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呀,你都到城門口了,難道還當真打道回府?
“不給……就請回去。”
“我若是非得進這城呢?”
“那就拿銀子,莫整這些有的沒的。”
城牆下躲陰的趙德一瞧,皺起了眉頭,這李三兒辦事怎麼這麼囉裡吧嗦的。
他提着朴刀走了過來,仰着脖子看了看賈公公,有錢人啊!
身上穿的那衫子好像是綢緞,和咱們縣大老爺那衣裳的料子差不多。
“怎麼了?”他大喇喇的盯着李三問了一嘴。
“頭兒,這老頭說不給銀子還要進城。”
趙德“呸”的啐了一口,揚了揚手裡的朴刀,“老東西,要麼給錢要麼滾!”
窮鄉惡水出刁民啊!
坐在馬車裡探出腦袋的傅小官頓時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