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兩個時辰以前。
南宮夜月不慎落入王啓設置的陷阱,憤怒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在兗州居然也有使用控屍術的邪修,而且從外表上,他根本看不出來王啓修習過邪祟之術。
王啓並不是那種被邪祟侵襲了大腦,完全瘋魔的妖邪術士。
恰恰相反,在靈魂術式並不常見的兗州,王啓不但學習了控屍術,而且完全掌控了這份靈魂力量。
他的靈能水平,就算在幽州也不算弱。
該死,若是我的梭舟沒有製造出這樣深的洞穴就好了。
南宮夜月懊惱不已。
他之所以落到這個境地,除了王啓的設計外,也有運氣因素。
他敢篤定,王啓不可能預判到他會製造出這樣一個完美的“牢籠”。
恐怕在王啓的預先設計中,這個被推出來送死的屍傀,只是爲了逼出他的位置,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偷襲他而已。
若在山體外,他就算遭到偷襲,也有一戰之力。
可現在陰差陽錯,他居然被困死在了這山體之中,他倒是嘗試過用靈力打開缺口。
但最後的結果是,使用靈力爆破,反而會使山體下壓得越來越實,讓他更加難以移動,且受到更強的壓迫。
他動過一次後,就不敢再動了,只能使用傳聲玉佩,向自己的副手求助。
“快來絕壁,救我!”
即使感到羞恥,南宮夜月還是用最硬氣的語氣說出了最卑微的話來。
作爲南宮家的少爺,哪怕求救,也得拿捏住強橫的姿態。
可是……
“你是誰?”
玉佩中傳出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南宮夜月當即有些發懵:“你又是誰?你爲什麼拿着我僕人的玉佩?”
“哦……看來你就是他說的南宮家的少爺?南宮夜月?
你的僕人在我手上,不不,不對,應該是他的腦袋在我手上。你們南宮家就這點能耐嗎?”玉佩又傳來了鄙夷的聲音。
南宮夜月氣得氣血翻涌,雙頰變得通紅,怒吼道:“你他孃的到底是誰?咳咳……”
由於空間太小,氧氣幾乎消耗殆盡,說完這句話後,南宮夜月不由得嗆咳起來。
與此同時,玉佩又傳來了回話。
不過這一次,回話非常的簡短,只有六個字。
“天機門,玄璣!”
“兗州的螻蟻,你最好別讓我碰見伱,否則我滅你滿門!”南宮夜月雖然不認識玄璣,但卻知道天機門。
此時的他,除了無能狂怒,也無法做出任何實質性的回擊。
而更淒涼的是,他以唯一能夠動的嘴皮子予以回擊後,玄璣居然再沒有傳來任何的迴音。
這一刻,他的身體,從雙腳涼到了腦門。
他的傳音法器,只能一對一的傳音。
如今傳音法器落入玄璣的手中,意味着他將沒有其他任何方式聯繫南宮家的修士。
若是沒有意外,他恐怕將永遠困在這山體之中。
一想到將在這暗黑壓迫的環境中,耗盡最後一縷靈力,最終被擠壓,窒息而死,南宮夜月渾身都忍不住顫抖。
完了,徹底完了……
“喂!喂!救救我,不管你是天機門也好,還真宗也好,只要救了我,我可以送你們安全出去!我和你們合作,一起對付廿七!
我認識王猛!
你他孃的快回答我!”
歇斯底里的叫喊,
不斷的在狹小空間中迴盪,可始終沒有得到答覆。
畢竟這天底下可沒有後悔藥賣,現在後悔,顯然太晚了。
……
另一邊,封鎖線,南宮家營地中。
三名穿着天機門黑色法袍的修士,正在商議着什麼,他們的腳邊,一塊玉佩已經被捏成了粉末。
“他剛纔提到了絕壁,所以是我們的人在絕壁附近,擊潰了南宮家的少爺?
想來這南宮家的少爺,戰力不會太弱,能夠戰勝他的,要麼是趙元真,要麼是齊雯。
我們應該先去找他們會合,再商議如何逃離秘境。”
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瘦高個向眼前的男女建議道。
這一對男女,女的正是之前與王啓一隊的秋玲。
至於個子不高,看上去如同一名少年,頭髮卻略帶斑白,表情很是桀驁的男修,正是之前與南宮夜月通話的玄璣。
對於瘦高個的提議,玄璣卻是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哼,逃?嶽良,你怎麼總是想着逃?我們的任務是儘可能的消滅幽州的築基修士和天驕。
我們應該討論的,是怎麼殺了廿七,以及……找到王啓這個內鬼!”
嶽良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的說道:“師弟,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我們被幽州修士算計,幽州修士的數量,遠遠超出預期,我們的人也死傷慘重。
繼續滯留在秘境之中,就算我們殺了廿七,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兗州已經無法再接受天驕的隕落了,我們必須保存有生力量,從長計議。
至於王啓……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向幽州泄露了消息……”
玄璣卻不以爲然:“除了王啓,還能有誰?我們天驕隊伍中,只有他一個外人。
他不僅是兗州恥辱青嵐宗的客卿,而且曾經和廿七打過交道。
以他的實力,如何能夠在廿七的手中活下來?恐怕他纔是第一個通敵的人!
再者說,秋玲師妹不是也說,他一路上舉止怪異,不像個好人嗎?”
嶽良無奈的嘆了口氣。
玄璣舉出的證據,不能說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但僅憑臆斷就要給王啓定罪,未免也太離譜了。
他明白玄璣照顧秋玲的心情,可過分偏袒一定會讓自己的思維走入誤區。
不過,現在不是和同門鬧矛盾的時候。
王啓的事,不是當下最要緊的。
更何況,以王啓的實力,能不能在秘境中活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集結兗州的有生力量,纔是當前的要事。
“叛徒的事情,我會支持你和師妹,查個水落石出。但現在,無論是要剿滅幽州修士,或者離開秘境,聯合更多的同伴都不是壞事,這一點,你們認可嗎?”
嶽良語重心長的說道。
攤上這一對師弟師妹,他着實心累不已。
所幸的是,在他的好言相勸和妥協下,玄璣終於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方案。
於是,三人一起徑直朝着絕壁方向出發。
然後……
他們在路上偶遇了王啓的屍傀,將屍傀滅殺後不久,當即和王啓等人撞了個正着。
“秋玲?你怎麼在這?”
“王啓!”
王啓和顧亮驚訝於秋玲衝過了封鎖線,而玄璣和秋玲則意外在這裡遇到了王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叛徒受死!”
幾乎在王啓開口的瞬間,玄璣便揮舞着一柄長槍朝着王啓衝了過來。
嗯?
王啓第一眼看到這一杆槍,就認出了槍的來歷。
這柄長槍,正是吳用的煉器弟子在宗門大會上鍛造出的那一柄。
看來在大會結束後,他還是將這柄槍胚煉製成了法寶。
不出意外的,這柄長槍的品質達到了中品靈器的水準,且由於一體式的構造,以及精密的萬象紋構築,長槍所傳導的靈力質量出奇的高。
實際的強度,絕對不亞於普通的上品靈器!
王啓倉促之間拔劍格擋,瞬間被一槍抽得倒飛出去,直到八丈外才堪堪站住腳跟。
說時遲,那時快。
在王啓還在空中倒飛卸力的時刻,玄璣已然欺身而上,試圖壓着王啓打,不給王啓任何喘息的機會。
但此時此刻,顧亮已然反應了過來,立刻持槍迎了上去。
霎時間,金光銀光在樹林中迸射開來,攪得四周靈氣紊亂,仿若形成了一個吞噬靈氣的旋渦一般。
“顧亮,你也背叛了兗州?”
“你個小矮子,說什麼荒唐話!”
“你說誰是小矮子?”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不到兩句話,主題就歪到了天上去,根本不再就事論事,直接打出了火氣。
嶽良見狀,不禁以手扶額,頭痛欲裂。
他哪知道會這麼“好運”,居然在這裡就碰見了王啓。
現如今,他真不知道該如何來勸這個架。
因爲他深知玄璣的性格,一個字形容,就是軸!
一旦認定一件事,如果不是有決定性的證據拍在他的臉上,他是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的。
顯而易見,想要王啓證明自己的清白,既荒唐,也幾乎沒有可能。
那麼要阻止雙方的打鬥,就只剩下一條路——暴力!
偏偏他和玄璣師出同門,哪怕玄璣有些武斷,但他的猜測又不是完全沒有根據,要讓他倒戈幫王啓,他也做不到。
於是,他只能繼續袖手旁觀。
不過,之前遭受了王啓和顧亮“霸凌”的秋玲可不會這樣想。
有玄璣替她出頭,她立刻想要上前助陣。
她之所以主動和王啓一隊,本就不是因爲欣賞王啓,而是想要看看王啓究竟憑何得到吳用的認可。
但一路走來,她沒有看到王啓任何一個閃光點,王啓的所作所爲,只讓她越發的厭惡。
她,恨不得王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然而,就在她準備上前幫助玄璣的時候,旁邊的樹叢中,一道利箭呼嘯而來。
噔!
利箭瞄準的,並不是秋玲本人,而是秋玲前方一步的空地。
箭頭穩穩的紮在了地面上,秋玲卻冷汗直冒,再不敢輕舉妄動。
與此同時,樹叢之中,一道道身影浮現出來。
正是姍姍來遲的獵人們。
“猛哥!我們來了!”
“他奶奶的,敢動我們猛哥!找死!”
“咦?這幫人不是兗州的嗎?怎麼和猛哥打起來了?”
“管他的!和猛哥作對,就是和我們過不去!兄弟們,抄傢伙幹他丫的!”
……
嘶……
秋玲看到這場景,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不知道猛哥到底是誰,但能夠看出來者不善。
嶽良更是愁眉緊鎖。
獵人團隊,單拎出來,不足爲懼,可以說就是一幫烏合之衆。
但不同州的獵人凝聚起來,這股力量可不容小覷。
他比秋玲眼尖得多,早已從獵人們狂熱的目光中知道了“猛哥”是誰。
王啓,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夠把這羣散兵遊勇給擰成一股繩?
唰唰唰。
當顧亮和玄璣再一次糾纏在一起的瞬間,足足六名獵人,或持獵刀,或用長劍,齊刷刷的將鋒刃抵到了玄璣的脖頸處。
玄璣,正是當下天機門第一戰力。
可他的實力,並不像當初的王曦之,與其他天驕間有斷層式的領先。
面對顧亮,已然勢均力敵,難分勝負,如今獵人們集羣而來,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除非掀出底牌,否則他也難以破局。
而在這樣的境況下,饒是桀驁不馴的他,也最終選擇了放下武器,憤恨的瞪向顧亮。
“顧兄,麻煩你先把這兩人看着。”
王啓站在遠處,衝顧亮喊了一聲,而後朝嶽良勾了勾手:“你,過來一下。”
嶽良有些錯愕,但心中更多的,卻是對王啓的歎服。
在這種亂局下,王啓居然還能注意到他,說明王啓絕對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簡單人物。
他幾乎沒有半分猶豫的走向了王啓,和王啓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單獨面對面。
“說吧,你們天機門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對我敵意這麼大?”王啓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嶽良早有預料, 當即點了點頭,把進入秘境後發生的事情全盤告訴了王啓。
原來,他們天機門一開始也被分散了開來。
但後來他們運氣不錯,由於感知到玄璣的戰鬥,他和秋玲在第一天就和玄璣會合。
然後,在確認他們被幽州修士反過來算計後,秋玲便不斷的給玄璣吹耳旁風,唸叨王啓的不是。
再之後,他們看到了同門師兄弟的屍體,除了對幽州修士的痛恨更深之外,對叛徒的憎恨也愈發的強烈。
在沒有其他懷疑對象的前提下,王啓成了他們唯一的情緒宣泄口。
“真像是秋玲幹得出來的事情。”王啓聽完後,不禁莞爾一笑。
嶽良錯愕的問道:“你不怨秋玲?”
王啓故作疑惑的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和蠢貨一般見識?他們不是要找叛徒嗎?我也很好奇幽州究竟如何得知了我們的計劃。”
“你這就原諒他們了?”嶽良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他和王啓接觸不多,萬萬沒想到王啓是如此寬厚仁慈之人。
至少在他心中,王啓已然不可能是背叛兗州的人了。
而就在這時,王啓卻話鋒一轉:“原諒?不!我只是順便查找真相,若是證明了我不是叛徒,我希望你們天機門拿出足夠的誠意向我道歉,到時候我纔會考慮是否原諒你們。”
“……”
嶽良一陣無語,這一刻,他只覺得脊背發寒,彷彿正在直面一頭張開了巨口的饕餮巨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