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想着那個中年男人去了我家佈陣,我媽要帶我回家,我還是同意了。來接我們的,是陳浩。
只不過他一直沒有怎麼看我,有時候眼睛看到我臉上,也會立即閃開。我卻完全全沒有興致去猜他的心思。直到到家了,我媽小聲地在耳邊說,“陳浩上次去湘西找你,你飛奔着走了,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結果他那次找你還受了傷,回來住了好久的院。這次跟我們一起去找你,結果看到你竟然是那副樣子,你也不能怪他生氣,不過我看他還是放不下你,這兩天醫院裡還是跑得勤快,小葦,有個對你這麼好的男人不容易,你要珍惜。”
老媽的話我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是在聽到我“那副樣子”的時候。有些驚嚇,“難道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什麼都沒有穿嗎?”
“沒有,那衣衫很長,像裙子,但畢竟是男人衣服,空空的又是白薄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我哦了一聲,心下停當了些。如果讓鬱廷均知道我沒有穿衣服的樣子。被他們看了去,估計又要罵我不守婦道。想起鬱廷均,心裡便像刀割樣的難受,我看見在房間各個角落裡打着轉的中年矮胖子。暗暗想,我不能再這麼裝死了,一定要儘快地恢復正常的樣子,讓老媽和老爸放棄警惕,纔好逃出家,回湘西找鬱廷均去。
我坐在沙發上,冷眼看着那個矮胖子端着一碗不知是水還是酒的,四面八方地叩首,作揖,嘴裡唸唸有詞。
最後他停在我的面前,從上往下地,俯視着我。我也擡眼瞪着他。
“你們將她的手抓住。”他對老爸說。
老媽想過來幫忙,老爸卻說:“你哪有什麼力氣,讓陳浩來。”
陳浩走過來。有些手足無措:“老師,葦葦不會答應的。”
“就是知道她不會答應,才讓我們抓緊她的手啊。”老爸說着就要捉我的手。
我心裡已經氣極了。當着我的面,說這些話,難道真當我傻了還是瘋了?
我兩手抱在胸前,擡頭冷冷地看着老爸:“不用抓。只要跟我說清楚,要我幹什麼,我儘量配合就行了。”
老爸怔了怔,轉眼看向那個矮胖子。
那個矮胖子呵呵呵地笑了兩聲,“還是將手抓住吧。等下我將那個迷她的陰魂抓住的時候,她會感覺抽筋剝骨般的痛,她一定會阻撓的。”
老爸聽了不再猶豫,伸手就將我的手抓住了。陳浩遲疑着要來抓我的另一隻手,我又想起了鬱廷均的潔癖,便將兩隻手都給了老爸:“你將我兩隻手都反抓在背後吧。這樣我就不能動彈了。”老爸一愣,卻依言照作了。我冷哼兩聲:“希望他說要開腹剖胸來抓什麼陰魂,你會理智地阻止一下。”
老爸手猛地一緊,“小葦,你如果沒事了,我們就不弄了。”
那個矮胖子卻再次笑了起來,“呵呵呵,小姑娘說話很逗。放心,不會的。我只是要將你們的屋子布個陣,將不乾淨的東西抓起來,再防止有不乾淨的東西進來而已。”
說着他將手裡的碗放在我面前的玻璃几上。玻璃几上有他早就焚燒着的香,還有一張寫着幾行字的黃皮紙。土聖聖技。
接着從包裡取出一件領口繡着字的道袍,披在身上。然後拿出一把桃木劍,在我面前就開始舞起劍來。
我聞到這種熟悉的檀香味,眼眶突然就開始泛淚。那個胖子看到我的神情,得意地哼了一聲,劍舞得更有勁了。
在湘西呆了這麼久,我知道他這是在請師。
“感激各位先師來壇前,請上座。”
但是當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的時候,對着香爐深深地鞠躬時,我卻沒有看到有任何的陰魂前來應師。再看到他舞個劍竟累成那狗樣,心裡已經明瞭,他丫的,就是一個神棍,騙子。
這時他念道:“鎮魂山大安土地生人盧葦,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受陰魂糾纏,神智未明,求先師助弟子,將作惡陰魂帶回陰司,嚴厲懲處。”
說着,他撩起道袍下襬,從裡面褲兜裡拿出來一張紙條,照着唸了起來。我聽着聽着,心中的怒意幾乎要從鼻孔裡冒出來,他竟然不知道向誰打聽了抄下了鬱廷均的生辰八字與忌日!他念完後將那個紙條放在一塊紙板上,然後拿起那把桃木劍一劍就向着紙條刺了下去……
“你是妖怪吧!竟然還用這種陰招,媽蛋,我要弄死你!”我一聲尖叫吼着就要站起來,卻被老爸一把緊緊地鉗制着,陳浩也過來將我的肩膀壓着。
那矮胖子斜乜了我一眼,隨即嘴裡再念念有詞,在屋子裡怎裝模作樣地踱着方步,弄了一小會後,拿出一個小竹筒,伸出二指對着那張被木劍釘住的紙條喝道:“鬱廷均,你不該陰魂不散滯留人間禍害陽間生人!快快伏首認罪,讓本無量大師收了你,否則本大師讓你上天無門下地無路轉生無法投世無方……收!”
他的手裡突然吱吱兩聲響,他長呼一口氣:“說了不要跟本大師鬥!沒有哪個陰魂能逃得了本大師的手去。”
說着他對老爸說道:“好了,收到了。看,這就是鬱廷均的陰魂。”說着他將竹筒裡拿給老爸看:“他已經化身成一隻老鼠,剛剛被我一劍刺中心臟,活不了多久了。”
老爸和陳浩都去看竹筒裡的老鼠,因爲他剛剛掏竹筒出來的時候,竹筒是空的。所以老爸和陳浩都覺得詭異。
而我,已經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老鼠?他是大師?他看上去纔像一隻胖老鼠啊!等他走到老爸身邊的時候,我瞅準機會,擡腳一腳向他踢了過去,本來要踢他的腿的,不想他太矮,卻一腳踢到了他的胯下,他立即哎呀一聲,雙手護胯,痛呼起來。
我還惡狠狠地罵道:“你太髒,鬱廷均三個字從你的嘴裡出來,都是一種褻瀆!”
老爸和陳浩半天才弄明白事情狀況,老爸拳頭一揚,就向我打過來,陳浩連忙撲身一擋,將我擋住,老爸那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矮胖子這時也是怒極了,指着我說:“丫頭,我跟你講,等我將他的陰魂弄死了,你完全清醒了,我要你向我下跪賠罪!”
我卻沒有做聲。
因爲我看到關着的門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居然是潛龍!
他穿着深色的長褲,軍綠色的襯衫,像一個文靜的士兵。
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雖然他一直對我各種蔑視各種挖苦,可是他是陪在鬱廷均身邊上百年的人,看到他,我才能堅信,鬱廷均不是我的夢,是我真實的心。
“你請來的道士?”
他見我看到他,便向我走了過來,“你請道士來捉鬱廷均的陰魂?”
“你是豬啊!”我一聽氣急了,在他的心裡,我是能幹出這種事來的人!
“那誰說得好。”他瞥我一眼,“我以爲你要用這種方式逼鬱廷均現身。”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他爲什麼不現身來找我?他現在在哪裡?”
他擡手甩掉我的手,“我如果知道,又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這個道士,有點邪門。”他皺皺眉毛,“連我這麼小個妖,他都感覺不到,說明他自己是沒有本事的,但一定有人指點。”
我不耐煩地說:“我管他是誰!現在我只想要跟你一起回去。”
他卻緊緊地盯着那個矮胖男子,“他背後一定有個高人。”
“高人怎麼了?”我擡眼看着他,“難道還真能對付鬱廷均?”
潛龍看了看我家四周,“他請師捉鬼這些,都是虛的。他布的這個陣,纔是真實意圖,叫天羅地網。不能捉鬼,不能抓妖,只能制住那種脫離天地管制的仙亡之人。”
“這次鬱廷均與冷清玉極有可能雙雙殞命,鬥法過後都死於天譴。但是鬱廷均太過強大,極有可能還保存本元,虛遊於這個空間。他本身已經是半仙之身,只剩下本元之氣,便叫做仙亡。這個陣,專門對付仙亡之本元靈氣。”
我瞪着他,只差瞪出血來,“你不是說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麼?你沒有親眼看到他死,你爲什麼要亂說?!”
“大小姐!他不死我還能將他說死了?!”他也怒了,“有點腦子好不好?我在跟你說,現在真的有人要想致他於死地,看到沒有,這個天羅地網,就是專門爲他布的陣!因爲那個人很清楚,如果鬱廷均本元不死,他一定會來找你。現在看來,他只要來了,而且又真的只剩下本元了,那就是找死!”
我氣得渾身發抖,“一定是李正清,除了李正清,沒有誰,有那麼壞!”
潛龍點點頭:“我看也是他。他自己不敢出面,因爲他也怕鬱廷均真身沒有消亡。”
“那怎麼辦?”我感覺心都碎成爛片了,“如果鬱廷均真的只有本元了,他又要來找我怎麼辦?要怎麼才能毀滅了這個陣,我要怎麼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