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人們一涌而上,哪裡還管此時的米興人不人鬼不鬼,拳腳似雨點般落在他身上,只把米興打得哭爹叫娘,一聲比一聲低。
千秋也不制止,冷眼看着大家出氣。
“這樣打下去不好吧?”我一點也不可憐米興,但怕村民們真把他打死了會承擔責任。畢竟這是人的世界,有人的法則。
“沒事,這是他應受的懲罰。”千秋轉頭丟給我個安心的眼神,仍是作壁上觀。
終於米興再也不能發出聲音,憤怒的人們也慢慢停止發泄。
我輕輕扒開人看米興怎麼樣了,餘怒未消的人們仍是朝米興吐口水,用最惡毒難聽的話罵他。
千秋也過來看米興,此時的米興的確是如死狗一般了,被暴怒的人打得差點就成一個紙人粘在地上。
“他還有口氣。”千秋只瞄了一眼對我如是說。
“他命還真硬,這樣打都不死。”我稍鬆口氣,但對米興的憎惡又多了一分。
他一定是用邪術護體才幾次三番這樣被折騰也沒死。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讓他吊着口氣不死的,畢竟這裡是人間。”千秋伸手捏捏我的手,隨即又鬆手。
他鬆手瞬間我有種失落感,就像是他這一鬆我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好了,他的惡行已經昭告,接下來他應該下地獄受他應得的懲罰。”千秋輕輕揮手,一直存在這個小院的銀光消失。
隨着銀光消失的還有死狗般的米興。
令我驚訝的是,銀光和米興的消失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們現在和沙大爺在一起,一邊謾罵米興,一邊安慰沙大爺,並對這幾年他們對沙大爺的誤會及態度道歉。
“來,我帶你空遁。”
就在我奇怪他們怎麼不在意米興時,千秋已攬上我的腰,一下帶我飛上天。
我來不及驚呼已是在高高的空中,沙大爺的小院,不,是整個小鎮都縮成巴掌大這麼一塊。
“你……”我緊緊抓住千秋的胳膊,看着在陽光下他完美的側臉。
他不是說就算他修爲深,離太陽近近他也會受影響麼?
“沒關係,我這是在履行職責,再加上現在的陽光並不強烈,傷不了我。”千秋勾脣露出抹比陽光還要美的笑容,讓我心尖兒一顫。
現在下面已慢慢進入黃昏,而我們站在空中,陽光卻還很盛,我還是很擔心他。
他卻讓我不要擔心,抿脣笑着手一揮,我屁股下突然多了一把椅子,竟是雲做的椅子!天,他是怎麼做到的?
“站着累,坐着看會兒風景,畢竟我能帶你空遁的時候不多。”
千秋的聲音溫柔似水,流進我的心裡,讓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暖暖的,也酸酸的。
“吾乃二殿楚江王,因人間X地米家鎮米興作惡,現施大日如來……”
千秋安頓好我,開始念一長串我並不熟悉的,呃,不是咒語,應該像是我們道家請祖師的祭語。
念罷,只見灑在我們身上的陽光突然大盛,強烈的光讓我差點睜不開眼睛;但好奇步佔了上風,我努力把眼眼睜開條縫看這是怎麼回事。
金色的陽光竟變成一張巨大的金色網,把整個米家鎮(從我這個角度看來應該是米家鎮這一塊)給罩住,而耀眼的金色則穿透整個小鎮。
這個情景只持續了大約兩分鐘,然後金光形成的罩子慢
慢消失,而我周圍的陽光也不再耀眼。
“這是怎麼回事?”我能完全睜開眼,這才扭頭問千秋。
可在我視線接觸到千秋瞬間,我的心猛的一緊。
千秋的臉色非常難看,灰白中泛着青色,而且他的額上、臉上還掛着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不是,怎麼會有汗?!
“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一會休息一下就好了。”千秋扯脣衝我笑笑,可我的心更緊張了。
“我們快下去吧,有空你再和我說。”這次好奇心佔了下風,我實在是太擔心千秋。
“好。”
千秋環上我的腰,耳邊風聲響起,景物快速閃過,等風聲停腳踩在實地上,我發現我們仍是落在沙大爺的院子後院。
仍是剛纔的那些人,仍是圍着沙大爺和沙大娘說道歉和安慰的話,但沒有人驚訝我們突然消失,又突然從空中落下。
“呀,你們來了?”沙大爺兩眼通紅轉頭,用還有些顫抖的聲音和我們打招呼。
“是呀。”我扯扯嘴巴勉強露出笑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倒是千秋鎮靜得多,雖然他的臉色很難看,但他的態度仍是溫和的,用極爲平靜的聲調對沙大爺道:“我們來的時間也夠長了,現在我們有事要先走。”
我又是一驚,他竟就這樣走了?
“哎,你們難得來一次怎麼這麼快就走了?”這時包圍着沙大爺的其中一個人過來,熱情招呼我們留下。
我眉頭跳了跳,怎麼這人說話語氣怎麼……這麼熱情?我們和他們沒有怎麼接觸啊。
而且現在他們用這樣熱情的態度和我們說話,也實在是太反常了:剛剛他們還親眼看到萬雷,銀雷,還有米興受刑……
“沒關係,我們有朋友剛好開車過來,我們坐順風車回去。”千秋卻鎮定得很,說話的樣子也極像是他們久未見面的朋友。
“這樣哦,那不耽誤你們了,下次來多玩幾天哦!”
沙大爺和沙大娘似乎已經完全忘了剛纔的事,過來慈祥和我們說。
那些先前攻擊沙大爺和我們、現在又忘了一切的羣衆們,也跟着沙大爺倆老口送我們從前門離開。我走了一段路回頭,正好看到其中一個還衝我咧嘴。
而且還是之前拿黑狗血,阻止千秋對米興處罰的那個阿權。
走出小鎮,千秋並沒有用土遁帶我離開,我們就沿着國道慢慢走(其實這樣是很危險的,最好不要在國道上散步)。
天已經慢慢黑下去,還好這條國道上有路燈。
我和千秋默默走着,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開口。
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吸了口氣拉住他:“你怎麼樣了?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千秋站住,抿脣露出抹淡笑:“你不是應該問我,他們都怎麼了麼?”
我真想送他個衛生球,我這不是因爲關心他麼?
“不逗你了,我真沒事。”
“沒事你怎麼會帶我壓馬路?”
這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向來都是想到哪裡去,就直接帶我過去。
“抱歉,因爲我想好好想想有些事,你累了吧?想去哪裡?”千秋伸手理一理我耳邊的頭髮,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睛很亮。
“我無所謂,反正是你帶我來找情露,你帶我去哪我就去哪。”我攤一攤手,突然發現我的工具箱沒帶。
哎呀,怎麼能犯這種錯,趕緊讓千秋帶我回沙大爺家拿。
誰知千秋卻變戲法一樣把我工具箱變出來:“就你這記性,不知道丟多少東西。”
我沒接工具箱,“還是你先幫我保管吧,有你這個管家在也挺不錯。”
於是千秋又把工具箱收起,又問我去哪。
想到他極少會這樣帶我“散步”,我仍是和他在國道上慢慢走着。
他也沒再說話,只是伸手和我十指相扣。
走了很久,我的腳都酸了,他才停下,拿出乾淨的紙墊在國道邊的防撞水泥墩讓我坐:“累了吧,先歇一會,一會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休息。”
我坐下來揉揉腿,我也好久都沒有走這麼久的路了。
寒風一陣陣捲過,我緊了緊衣領呵了口氣。
馬上就是十二月,現在晚上的氣溫還真低。
“冷嗎?”千秋脫下外衣給我披上,可惜他的外衣還是薄的那種,我感覺披不披都一樣。
但我的心很暖,男生(儘管他已經是個快千年的老鬼)脫衣服給女生,本來就是很暖心的行爲。
“你真的不要緊吧?”我捏緊他的手,他的手有些涼。
“我沒事,難道你真就不問問他們是怎麼了?”千秋颳了下我的鼻子,眸裡帶着些許玩味。
“你……算了,好心當成驢肝肺,那你說他們是怎麼回事吧。我感覺你好像把他們的記憶給洗了。”
“你還猜對了,我的確是洗了他們的記憶。”
千秋捏捏我的手掌,告訴我這樣對他們最好,因爲米興練了邪術並且造成嚴重後果,而他也在這麼多人面前用了法術,這對人間會造成莫大的影響。
而且米興作惡的事也會給人留下莫大陰影,對人的心理會造成不能平愈的傷害,不如忘記了的好。
“可是你……你好像是洗了整個鎮的記憶,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我記得金光包圍的範圍很大。
“天道是不允許邪術存在人間,我也只是履行職責,並非我一人之力。”
“那他們記憶會是什麼?”
“很簡單,米興成了拐賣人口的人販子,我和你是便衣偵探把米興抓走。”
“那沙大爺的孫子呢?”
“會有人送回來的。”
“那有關沙大爺以前是不祥人,他家有晦氣的事呢?”
“這些記憶都不會存在,他們對沙大爺的歉疚只存在於聽信米興的話冷落沙大爺。其實這樣也好,沙大爺再善良,被人害成這樣這心也會受傷,鄉親們對他的孤立會成爲他心裡一輩子的疙瘩。”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他這麼說也有道理。
“但是那個米興用那個什麼九陰聚運術吸走的福廕……”
“已經吸走就沒辦法再補回來,唉,這個我也無能爲力。”
我嘆了口氣,這個米興真是該死!
“那米興現在?”
“他現在我的小地獄裡一層一層享受呢。”
這才讓我的心稍稍舒服一些。
可我又想到一個問題,“你爲什麼會突然來幫沙大爺?而且你對他的事好像很瞭解。”
不然也不會買這麼多日用品和吃的。
千秋怔了一下,目光有些遊移,但還是回答我。
可是他的回答,卻讓我久久反應不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