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少爺面對狀似莊亦揚的蒙面人在一陣憤激之後很快冷靜下來,首先得確定對方是否莊亦揚,再就是莊亦揚詭計多端,敢公然現身面對必有所恃,如果說莊亦揚真是閒雲居的人,那他的身後人便是“一矮”了。“一矮”詐死而遁,當然不會甘心,莊亦揚出了面,“一矮”必在近旁不遠,這一戰不用說將更兇險。
蒙面人兀立着沒開口。
花靈已手按懷中的“小血龍”。
“姓莊的,你竟然敢伸出頭不再龜縮了?”古二少爺語帶不屑地說。“你是仗着‘一矮’撐腰壯膽對不對?”
蒙面人沒開口。
暮色加濃,這一段路上不見行人。
古二少爺突下決心,趁“一矮”還沒現身之際把這狼心狗肺的小子撂倒以免再被他兔脫,同時也好全力對付“一矮”。心念之中,藤條徐徐揚起,他有把握一擊中的,不給對方任何機會。
蒙面人。
古二少爺舉步,非常沉穩,目光盯牢蒙面人。
雙方距離約莫十餘步,顧盼間已縮短到一丈左右。
古二少爺忽然發現蒙面人手裡握着一個黑忽忽的東西,意念電似一動,腳下用力,身形斜飛,攔腰挾住花靈,貼地躍出,動作快逾電閃。花靈冷不防古二少爺會來這一手,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
“轟”的一聲,土石暴卷激揚成幕。
土石落盡,視線又呈明朗。
花靈驚魂稍定,正要出聲,覺得呼吸不順,這才發覺自己是躺在地上,古二少爺整個人壓在自己身上,頭臉也緊貼在一起,本能地一陣昏亂,口裡“啊”出了聲。
古二少爺急忙抽身起立。
花靈還仰躺着沒動。
“沒事了,起來吧!”古二少爺抖了抖身上塵土,然後把花靈拉了起來,“好險,差一絲絲你我都沒命了。”
花靈也開始清理身上塵土。
“你怎麼會突然……”花靈的聲音極不自然,臉上這時纔開始發燒,一個大男人壓在自己身上,再怎麼開朗,心裡總是有點那個,但她內心的感受是一種很異樣的甜蜜。
“突然怎樣?”古二少爺倒是鎮定如故。
“突然採取這個行動。”
“我發現他手中持有‘天雷’,當初他跟門士英決鬥時曾經亮過,結果被玄玄出其不意奪下,所以一見他手裡握着一個黑色小球,便知道是這東西,出聲警告已經來不及,只好用這方式躲避。”微微一笑又道:“凡屬這類會爆炸的火器,通常都呈倒傘形擴展,只要在適當距離之外伏臥在地,便可安全無虞。”
“啊!”花靈點頭,眼裡流露出欽佩之色。“多虧你見多識廣反應快,這麼說,你等於救了我一命!”
“那你就等着慢慢報恩吧。”古二少爺聳了下肩頭。
“哼!”花靈又白了古二少爺一眼,卻是甜在心頭。
古二少爺步了過去,花靈跟進。
蒙面人已被炸得面目全非,支離破碎,死狀慘不忍睹,古二少爺大搖其頭。
“莊亦揚是該有此下場J”花靈恨意猶存地說。
“他不是莊亦揚。”古二少爺淡淡地說。
“你怎麼知道?”
“依莊亦揚的生性,他絕對不會採取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方法,連冒險他都不會,找替身代他犧牲的手段他已用過多次,故技重施而已。”
“可是這替身明知是死,爲什麼還答應?”
“絕非是心甘情願地答應,他用了手段,替身無法自主。”古二少爺像在敘述一件已知的事實而不是猜測。
“你好像親眼看到?”花靈似乎並不信服。
“差不多。”古二少爺依然堅持。當然,他是有根據的,尤二虎曾經說過他師父曾收了一個持有“毒經”的師弟,來路不明,師徒倆研製成了一種“無影之毒”,是致命或是控制人的心志全憑用量的多寡,而那毛遂自薦的徒弟可以斷定是莊亦揚,如果一解說時間就長了,現在範府裡已經有人聞聲而來探視,故而含糊以應。
“有人來了,看是……”花靈擡頭望去。
“你着人善後,我不想露面,有事我會找你。”不待花靈有所反應,便匆匆彈身離去,眨眼消失在夜幕中。
花靈一陣悵然。
古二少爺其實並未遠離,他隱身在暗中遙遙監視,他判斷莊亦揚定在附近觀察結果。夜色中他看到從範府出來的是兩名漢子,在花靈指點之後,一個回府去取來收屍之物,又多招來了兩個人,把碎屍撿入麻袋,用鋤頭柄擡着離開,留下一個在填路上的坑洞;花靈也離開了。這麼久不見莊亦揚的影子,看來他在爆炸過後便已知道結果,心念一轉,直奔閒雲居。
夜幕低垂。
閒雲居沉在一片黑暗中,無燈無火。
古二少爺潛入莊中,蟄伏着在等,以靜待動。
他判斷對方不會棄莊而去,同時“一矮”的內傷定然不輕,他必須療傷,而莊亦揚詭計不逞之後一定會回來報訊,他要守候的是莊亦揚,“一矮”尚在其次。
空氣是死寂的,只有牆腳傳出單調的蟲鳴。
他的意念又回到帶走小虎的神秘黑衣女人,花靈並不認識她,她帶走了小虎的目的何在?原先以爲她是莊亦揚的同路人聯手演戲,但仔細想想又似乎不像,情況已變得撲朔迷離,百思不得其解。
夜更深,整個閒雲居有如鬼域。
一條人影鬼魅般從院心飄過,不帶任何聲息,隨即沒入屋中,只這麼驚鴻一瞥,古二少爺已看出這人影沒有蒙面,但面目卻無法看清。當然,如果換了別人可能還以爲是眼花而生的幻象,更遑論辨認有無蒙面了。
古二少爺穩住不動,靜待下文。
約莫盞茶工夫,人影再度出現,在院心裡稍稍一滯之後,迅捷無比地朝大門方向逸去,身法驚人已極。
這身影似曾相識,古二少爺疾追了出去。
山坳裡觸目都是樹叢,古二少爺到了門外已失去那人影的蹤跡,心裡老大不是滋味,追丟人還是第一次。他又靜止不動,只用目光掃瞄,在這種境地中,一動便會暴露目標,對方要是存心躲避,便休想再追及了。
“站住!”一聲冷喝傳自不遠處的矮樹林中。
古二少爺以“無影身法”掠了過去。
兩條人影對峙。
天色雖暗,但由於有林木掩護,可以迫到最近距離,以古二少爺的視力自可清晰辨物,一看之下,不由大爲驚愕,其中一個是從閒雲居出來的眼熟人影,他是“武林公子”門士英,而另一個赫然是在土城豪賭輸給吳無畏的豪客,他兩個怎會在此地現身?看樣子是豪客截住了門士英。
豪客與閒雲居有關聯麼?
門士英到此何爲?
“報名。”豪客冷峻地開口。
“閣下何不先亮招牌?”門士英傲然說。
“你很狂!”
“好說!”
“你是這莊宅裡的人?”
“這麼說閣下是外來人了?”門士英這句話回答得相當妙,等於是說明了彼此都不是閒雲居的人。如果有一方是裡面的人便不會如此問。
“既然互不相干,你走吧!”豪客擺擺手。
“閣下到此何爲?”門士英不走反問。
“有意思,你居然反問起本人來,很好,你現在交代來路,否則本人便認定你是這莊宅裡的人。”
“是又如何?”
“那你的麻煩便大了。”
“哈!區區偏不信這個邪。”門士英傲岸地揚起頭。
“你會信的,馬上就要你信,拔劍準備自衛吧!”
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古二少爺在暗中直想笑,這兩個人實在有意思,本是毫不相干,卻爲了幾句話而要動於戈,好沒來由。
“閣下儘管出手,區區毋須準備。”
豪客冷哼了一聲,揚手,手裡多了一樣奇異的兵器,兩尺餘長短,形若護手鉤,而頂端卻是長滿利刺的棒頭,近似狼牙陣,但又比一般的狼牙棒小巧,不問可知,這東西相當霸道,兼具刺棒鉤的功能。
門士英沒動。
豪客出手。
門士英亮劍。
雙方都是極怪異的招式,一連三個回合,每一個回合的招式都相當繁雜,抽、送、勾、劈、刺、勒利落而玄奧,怪的是沒有兵刃碰擊的聲音,但古二少爺卻已瞧出端倪,雙方是同一心思和手法,在兵刃攻出之後如無隙可乘便立即變式,反應之神速,運用之巧妙令人歎爲觀止,真的是棋逢敵手。
三個回合之後,雙雙收手後退三尺。
誰也沒再開口,變勢再進。
方式已改,情勢突變,雙方都奮力搶攻,招式不但玄詭厲辣而且迅捷疾勁,金鐵交鳴之聲如連珠密響,擊碎了夜空,場面充滿了兇險。
古二少爺完全採欣賞的姿態,他是頭-回見到門士英的真實功力。至於豪客由於來路不明,他不願去多想。
劇鬥持續.場面動魄驚心。
雙方的功力不分軒輊,結果無法逆料,但依招式而論,門士英的路數是玄厲,而豪客則是陰狠,各有特色。
情勢又生突變,雙方在傾力實打實接三招之後,不約而同地各自收手後退。
“我們似乎沒有拼命的理由,對不對?”豪客說。
“不錯,是沒來由。”門士英同意了這說法。
“那我們各走各路吧!”
“早該如此!
兩人果然分從不同方向穿林而去。
一場的確沒有理由的打鬥就這麼收場了。
古二少爺心裡想:“雙方到閒雲居來當然是各有目的,豪客的目的不得而知,但門士英的目的極可能是在獲知小虎脫險的經過之後來找莊亦揚,以他的能耐,如果‘一矮’不受傷的話,這險就冒大了。”擡頭望了望夜空,他又想:“小虎已被神秘的黑衣女人帶走,這消息花靈當然會立即傳報蒙面客和她的師父‘天眼客’,這以後的事自己似乎可以放手了,從現在起,應該專心於‘碧玉蟾蜍’的公案,如此曠日持久,將來對師父很難交代,目前的特定對象是蒙面客和丁財神,該採取什麼行動?”
這是個棘手問題,煞費思量。
化被動爲主動,是唯一的行動之路,先從土城着手。
決定了方針,心頭似乎舒坦了些。
驀地,數聲鳥叫聲傳來,他立即以鳥叫聲迴應。
一條人影迅快來到。
古二少爺現身迎上。
“二少爺,我判斷你會在這裡。”來的是玄玄。
“有事麼?”
“有!”玄玄有些喘,顯然他趕得很急。
“什麼事慢慢說。”
“範府來了三個惡客,氣勢洶洶,聲言要血洗範府,依我看,‘天眼客’和花靈絕對應付不了,所以……”
“三個惡客?”古二少爺心中一動。“何許人物?”
“聽說叫什麼……‘華嶽三公’,對,就是叫‘華嶽三公’。”
“華嶽三公!”古二少爺驚叫出聲。“華嶽三公”聽起來似乎是高人名士,實際上是三個魔頭,一向潛居華山,已很久沒在江湖現身,當年江湖上有兩句流行話膾炙人口:“六十年前稱三怪,六十年後道三公。”三怪指的便是“雲嶺三怪”,“一矮”是三怪之一。三公則是“鬼見愁”皮勝、“不見血”徐光、“黑心太歲”包千里,本是惡名昭著的三魔,卻自我標榜爲“三公”。
“二少爺認識?”
“只是聽說,他們要血洗範府的目的何在?”
“說是要替傳人聞天浩復仇。”
“聞天浩?”
“是的,就是妙香君以前的未婚夫,聽‘天眼客’辯稱聞天浩幾年前跟‘幕阜五鬼’決鬥兩敗俱亡,但三公不信,硬說是香君的亡父範江陵殺人滅口,要連本帶利討回公道。”玄玄說完,長長舒一口氣。
“我們走!”古二少爺隨即彈身。
範府大廳前的院地。
“天眼客”和花靈面對三個形象怪異的老者。
廳廊上吊着的兩盞大型琉璃燈照得院地一片通明。
“聽清楚,‘華嶽三公’一向是睚眥必報,這殺徒之恨豈能善罷干休。”一個枯瘦如柴的老者厲聲說。
“承不承認都一樣,事情已成定局。”另一個三角臉的老者湊上一句,語調的陰森令人聽了頭皮發炸。
“你說了這麼多廢話是想拖延時間等救兵對不對?”生就一副馬臉的老者扯開了破嗓門大聲說。“如果要想擺平這過節只有一條路,立即交出範江陵生前遺留的那隻錦盒,老夫們體上天好生之德,收回血洗的成命。”
“什麼錦盒?”“天眼客”緊皺眉頭。
“老小子少裝渾,交不交一句話。”枯瘦老者接口。
“別耗了,收拾完之後我們自己找!”三角臉老者陰惻惻地說了一句,舉步迫向“天眼客”。
“天眼客”的臉皮子在抽動。
花靈立站與“天眼客”成犄角的位置,手放腰間。
場面頓呈無比的緊張。
三角臉老者已走到出手的距離,揚手張指,跨步抓出,看上去是平平無奇地一抓,卻藏着使人無法預測的玄奧變化,出手的角度部位都大異武術常軌,令人有封擋閃避俱無所適從的感覺,爪未到,指尖透出的罡氣已襲體。
“天眼客”雙掌疾圈,一道奇強的漩勁卷出,人趁勢後飄五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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勁氣碰上手爪,竟然消散於無形。
三角臉老者原姿不變地進迫。
花靈抽出了“小血龍”,一道紅光掃出。
三角臉老者“咦”的一聲,搖掌,紅光迸散。
“天眼客”雙掌前登。
三角臉老者左掌一亮,罡勁暴涌。
“波”挾以一聲悶哼,“天眼客”踉蹌後退,口角沁出了鮮血,顯然雙方的功力有一大段距離。
花靈再次前衝,揮動“小血龍”,她是被迫拼命了。
“砰——”斜裡一道勁風,把花靈撞得連連倒退。
出手是枯瘦老者,他只是隨意一揮手而已。
“浪費時間!”馬臉老者的破聲音出口,腳已前跨。“三下兩下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還蘑菇什麼。”
看來範府已難逃血光之災。
“慢着!”喝聲不大,但卻震人耳鼓。
一個留鬍髭的藍衫人步近,手提藤條。
“啊!”花靈脫口歡叫了一聲,彷彿天降救星。
“你小子是誰?”馬臉老者止步。
“區區在下人稱古二少爺,想來三位便是鼎鼎大名的‘華嶽三魔’了,幸會之至!”古二少爺笑嘻嘻地說。
“華嶽三魔”是這三個魔頭的大忌,如今被一個後輩小子當面稱呼,頓時怒氣沖天,六隻眼睛射出慄人殺光,齊照向古二少爺,三角臉老者也轉了向,不再進迫“天眼客”,情勢頓時改變。
古二少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鬼見愁’皮公!”古二少爺目光注向枯瘦老者,然後轉向三角臉老者。“‘不見血’徐公!”再掃向馬臉老者。“‘黑心太歲’包公!”逐一點完名,又笑笑,眉毛一挑又道:“區區在下沒認錯吧?”
這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
三個魔頭不是怒而是驚愕了,在他們而言,古二少爺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因爲他們久已沒現身江湖。這小子居然不懾於他們的名頭,如數家珍似地一一點出他們的名號,而且是當面,能不驚愕麼?
古二少爺的目光瞟向花靈,大剌剌地道:“婦人女子不宜參與這種場合,服侍病人照料小孩是分內事,在這裡反而礙手礙腳,快到後面去吧!”說完揮了揮手,派頭十足,煞像有那麼回事。
花靈先是一愣,繼而省悟過來,她明白古二少爺的用心,目的是要她離開現場,免爲三公所乘,影響他的作戰計劃,再就是妙香君不能沒人保護,但她不能不有所表態,故意發嗔道:“你嫌我礙手礙腳?”
古二少爺冷冷地道:“三公乃是前輩高人,你一個小女子插什麼手?”這句話是有意扣住三魔,以他們的身份是不該與一個後輩小女子動手。當然,要是三魔不吃這一套,他是阻止不了的,畢竟三魔不是等閒人物。
花靈哼一聲,飛快地退了下去。
三魔沒阻止,他們自視太高,被古二少爺扣住了。
古二少爺的目光又掃向“天眼客”,沒開口。
“天眼客”是老江湖,自然心裡有數,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假作服藥療傷,退到了廊沿的轉角處,這位置脫身容易,而且可以適時支援古二少爺。
古二少爺這才轉向三魔。
“三位不速光臨的目的何在?”他是剛到,沒聽到方纔雙方的對話。
“你小子什麼身份?”鬼見愁”陰聲問。
“當然是府里人!”古二少爺含糊以應。
“你不姓範?”
“當然!”
“是範江陵的傳人?”
“亦無不可。”古二少爺依然不着邊際地迴應。
“你當得了家做得了主?”“鬼見愁”追問。
“當然!”古二少爺一想不對,要是對方提出什麼條件,自己真能做主麼?絕不能先被對方套牢,必須保持主動,預留餘地,於是,他立即轉了話題。“區區在下不作興空談,得先決定主客的立場。”
“主客立場……你小子的意思是先分勝負生死?”
“正是這句話,三位是一起上麼?”這後半句對“華嶽三公”而言不啻是一種輕侮,三人合力對付一個後生小子,就是得手了也極不光采,何況三魔根本不拿他當回事。古二少爺的目的是如此,三魔齊上他可能沒勝算。
“哈!你小子就算全得範江陵真傳又算得了哪根蔥?”
“嘿!可能是棵辛辣的蒜。”古二少爺故作佯狂。
“我們三位老人家隨便一個就可以搗爛你這棵蒜。”
“好極,哪位先搗?”
“就我老人家!”“鬼見愁”的瘦臉毫無表情。
“我手癢的不得了,由我來。”“黑心太歲”敲響了破鑼,人也隨着欺身上步,一副手到擒來的樣子。
“鬼見愁”退開。
“天眼客”緊盯場心,他無法預測古二少爺是否應付得了,他已經領教過對方的功力,的確令人膽寒。
“請吧!”古二少爺已蓄足了勢。
“黑心太歲”揮出一掌,不帶任何風聲,這是至高功力的表現,遇物纔會反震,而且施功的人可以隨意在剎那之間加強勁道,端視反彈的力道而定。
古二少爺藤鞭疾掄,藤鞭已貫足了勁道。
“波”地一聲巨響,罡氣四溢,雙方各晃了一晃。
這一個照面已顯示了古二少爺的功力。
三魔的老臉同時變色,他們低估了對手的能耐。
“黑心太歲”心頭更不是味道,他滿以爲這一掌至少可以使古二少爺不死也得受傷,想不到居然是半斤八兩之局。
旁觀的“天眼客”也暗自欽服,古二少爺的功力比他想象中還要高出許多,這一來,危機似已減輕了許多。
“黑心太歲”又揮出一掌,加強勁道。
古二少爺再掄鞭,同樣加勁,他絕不敢存輕敵之心。
又是一聲震耳的巨響,勁波暴卷,在一旁的兩魔衣袂獵獵而飄,連廊上吊掛的琉璃燈也起了晃動,雙方各退了一步,又是勢均力敵之局,“黑心太歲”的老臉掛不住了。由於有言在先,另兩魔無法插手。
古二少爺有了信心,三魔的功力比“一矮”遜色。
“老三,由我來收拾這小子!”“不見血”開口。
三魔爲了顧及名頭不能聯手齊上,但車輪戰卻不在此限,這點古二少爺心裡早有盤算,是以並不在意。
三魔是心意相通的,“黑心太歲”在沒丟人之前趁勢退下,“不見血”立即上前補位,嚴格地說,如此對付一個後生晚輩已經算栽了。
古二少爺凝神以待。
“不見血”雙掌做出推迎之勢,掌心朝前,眸光是綠色的,配上三角臉,彷彿一個毒蛇頭,形象相當駭人。
無形的陰寒之氣襲體而來,古二少爺立生警覺,號稱“不見血”,可想而知是殺人於無形之間。他是童貞之身,練的又是陽剛之功,對陰功正好相剋,陽剛之氣立時佈滿全身,同時封閉了所有穴道以防陰氣侵入。
既無言亦無動作,是一場無形的交手。
看似無形,卻極兇險,只要一方不支,生死立見。
場面一片死寂。
“鬼見愁”和“黑心太歲”老臉凝重起來,他們做夢也估不到會碰上這麼個強勁的年輕對手,先時的氣焰已大戢。
足足一刻光景,仍是僵持之局。
古二少爺心念電似一轉,如此對抗極耗內元,以一敵三,必須保留實力,自己落敗事小,範府可能就要遭劫了,以三魔的心性而言,血洗範府絕非虛語,姑不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保全範府是第一要務。就在念動之間,他毫不遲疑地猛登左掌,一道強勁無比的罡氣暴然卷出,其勢足可撼山慄嶽。
陰陽二氣交擊,產生一個動魄驚心的音爆。
“不見血”徐光連連倒撞,一屁股坐了下去,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他之所以敗得如此慘,乃是他的陰功巧碰剋星。
“鬼見愁”和“黑心太歲”雙雙彈進。
情勢所迫,什麼地位名頭已無暇顧及了。
一對二,古二少爺在孤立無援之下只有豁出去了。
雙魔欺近到了出手的距離,一左一右把古二少爺夾在中間。
“天眼客”上步。
古二少爺伸手戟指道:“退開,難道你不知道本人的規矩,打架的時候絕不容別人插手,雖勝而不武。”他這句話一方面是阻止“天眼客”介入而妨礙他的施展,另方面卻是在損兩魔食言而肥。
兩魔恍若未聞,這就是正邪的分野。正道之士一言九鼎,而邪門人物在形勢有利時大言不慚,不利時出爾反爾不當回事,“武道”二字在他們心裡是不存在的,榮譽二字更談不上。凡事只求目的。
“天眼客”又退回原地,他自忖非任何一魔的對手。
“不見血”這時站了起來,欺到古二少爺身後位置。
現在是三魔對一少。
古二少爺的豪氣被激發了,獨戰“華嶽三魔”,放眼江湖恐怕沒一人敢,身爲武士是該爲後世留點什麼。
驀地,一個蒙面客幽然現身,停在丈許之外。
古二少爺寬心大放,他看出這蒙面客是妙香君的父執,這一來他無後顧之憂了,以蒙面客的能耐定可保香君她們安全。
“你是誰?”“鬼見愁”喝問。
“過路客!”蒙面客悠悠回答。
“意欲何爲?”
“三公聯手鬥一少年,這可是轟動武林天下的大事,碰上了能不開開眼界麼?”蒙面客沉而渾的聲音震入耳鼓。
“你找死麼?”
“這倒未必!”
“很好,這小子一倒你便跟他同路。”
“很樂意,只是言之過早。”
三魔氣得七竅冒煙,但勢又不能放開古二少爺先對付蒙面客,本是令人聞名喪膽的巨擘,想不到接連碰上兩個不拿他們當回事的人物,今晚如果不把事擺平,別說達到目的,“華嶽三公”這塊金字招牌便算砸了。
古二少爺兀立如山,全身似在散發一種逼人的英氣,豪雄,可吞河嶽,這就是“勢”,一個超級高手的表徵。
對峙片刻。
“上!”“鬼見愁”暴喝了一聲。
三魔同時發掌,平空響起一聲鬱雷,其勢之強足可推平一座小丘。百年難見的場面,躬逢其盛的算有眼福。
三道奇猛掌力從不同方位集中攻向一點,即使是銅澆鐵鑄的人也會被擠壓絞扭變形,何況是血肉之軀,勢非粉身碎骨不可。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古二少爺外號“影子人”,彷彿他不是實體而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在掌力猝匯的瞬間,人不見了,掌風失去撞擊的標的而形成互撞,引發一個暴雷,似乎每一寸空間都被震碎。
同一時間,“黑心太歲”栽倒在地,就在他全心全力發掌之時,古二少爺以“無影身法”脫出圈外,在他的膝彎猛抽了一鞭。當然,古二少爺無意要他的命,否則朝致命處下手的話,他命再大也活不了。
現在變成了二對一,古二少爺的壓力減輕了三分之一。
“鬼見愁”和“不見血”怒發欲狂,臉孔全扭歪,眸子裡的殺光像熊熊的烈火,揚掌亮爪,疾撲而上,如果你看過一隻負傷的猛獸如何撲噬它的對頭,這情景便差不多了。
堅逾精鋼的藤鞭疾掄,掃上即將沾衣的掌爪,硬碰硬,兩魔雙雙彈退,換了別的人,掌指決然保不住。
古二少爺無意殺人,但絕不敢託大,藤鞭揮向正面的“鬼見愁”,“鬼見愁”翻腕疾抓,而後面的“不見血”伸掌如刃,急劈古二少爺的背心。古二少爺的藤鞭只揮出一半,中途變勢,向後反戳,變勢之快連一瞬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鞭長手短,“不見血”劈出的手掌掌心正好迎上鋼矛似的藤鞭,雙方都是疾勢,收手絕來不及,但“華嶽三公”畢竟是成了精的人物,硬生生把身形扭歪,手掌當然也隨之一偏,這是避重就輕的打法,至少可免於掌心洞穿。
正面的“鬼見愁”掌已登出。
古二少爺反應神速,在回鞭不能,發掌也無及的情況下,又一次施展“無影身法”斜裡滑出數尺,險極。
“鬼見愁”反應也不差,登出的掌立即卸勁,饒是如此,掌力餘勁由於是直髮,古二少爺這一滑開,掌力自然衝向“不見血”,“不見血”的身軀一陣搖晃。
古二少爺在滑開的同時回鞭反抽。
“不見血”方被“鬼見愁”掌力震得連晃之際,古二少爺的藤鞭已經抽到,“啪”地一聲,他蹌出了七八步。
“鬼見愁”一掌落空,順勢疾進。
一對一,古二少爺連揮了十七鞭,迫得“鬼見愁”倒退不迭,枯瘦而長的身形像風中的樹枝,搖曳抖顫。
“黑心太歲”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人是起來了,但卻無法立即加入戰圈,古二少爺這一鞭抽得太重,骨雖沒斷但筋已折,立不住樁當然使不出力。
“不見血”再次發出陰掌,無聲無闃,沒帶動空氣,而且是在背後,是以古二少爺無法立時警覺,等發覺時,陰勁已襲上後心,護身罡氣本能地反彈,發出了“波”的一聲。反彈並非反擊,古二少爺前蹌,眼一黑,幾乎仆倒。
這機會“鬼見愁”當然不會放過,一穩樁,連環三掌。
古二少爺歪了開去,逆血翻涌。
“不見血”飛撲而上。
古二少爺雖挨掌但神志清醒,手中鞭挾以全身力量迎着撲來的身影猛揮,急勢,沒有任何轉彎的餘地。
悶哼聲中,“不見血”倒栽落地。
用力過猛,氣血還沒順暢,一口逆血涌到了喉頭,古二少爺硬吞了回去,他不願在三魔眼前見紅。
“鬼見愁”再上……
“停!”如春雷乍響,蒙面客擡了下手。
“鬼見愁”止步。
“不見血”已狼狽地起身。
“三位還有臉再打下去麼?”蒙面客寒聲發話。
“你什麼意思?”“鬼見愁”有些色厲內荏。
“本人說過要做見證人,堂堂‘華嶽三公’聯手對付一個江湖後輩已經失了身份,居然還要做困獸之鬥,此事如傳出江湖,三位還有臉立足麼?本人可以保證,今晚之事不會泄出江湖,三位如從此退出江湖,還可保住令名,要是不知進退,‘華嶽三公’休矣!”蒙面客義正辭嚴。
“大言不慚,你算什麼東西?”“黑心太歲”怒吼出聲。
“那就彼此吧!”蒙面客冷聲回敬。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閃現場中。
“咦!這小子……”“鬼見愁”發出驚叫聲。
“難道說……”“不見血”也只說了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