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現政府職能的轉變國有企業改制,同時還需要政府實現職能的轉變,即從過去既是公共權力的行使者又是國有企業經營者的身份中擺脫出來,成爲一個單純的提供公共產品——法律、政策、服務等——的主體,將企業的控制、經營等權利還給其他主體,如股東、董事會、經營者、債權人等。”
陳靜用嘴巴咬着筆桿子,一邊兒將自己袖珍錄音機回放着,認真地聽着葉開的聲音,不時地按下暫停鍵,將她覺得非常重要的話語記錄下來,寫在他的小本子上面。
“咔噠……”的一聲,她又按開了錄音機。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健全過程,就是國家政府職能的轉變過程。”
“咔噠……”
“政府作爲全民資產的代理人,不僅負擔着作爲一般意義的社會財產即國有資產的安全保管、終極所有者權益保障的職能,而且還負擔着作爲資本意義上的國有資產的再生產經營運作的職能。”
“國有資產作爲一種資本,其本質決定了它必須在流動中實現增值。這是一個極爲複雜的過程,必須由專門人才來完成,而政府全面經營國有資產顯然行不通。”
陳靜仔細地聽着錄製下來的葉開的談話,用心地記下來,然後通過字面的意思,慢慢地去推敲葉開話裡面的真實含義,不時地在旁邊兒添註上自己的理解。
“小靜,吃飯了。”陳靜的母親馮秋玲走了進來,看到女兒正在專注於工作,不由得就輕聲提醒道,“工作不要太趕了,先把飯吃完再忙也不遲。”
“媽媽你先和爸爸吃吧,我這邊兒腦子裡面很多東西,都要儘快整理出來,我擔心時間一長了,就忘記了。”陳靜連連擺手。將母親給攆了出去。
“這孩子,一頭扎進工作裡面。出不來了……”馮秋玲見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找了個盤子,挑了些陳靜喜歡吃的糖醋排骨。還有炸茄盒什麼的。放到了盤子裡面,給她端了進去,放到了她的面前。
馮秋玲走了出去,就見老頭子陳曦言正戴着耳機聽着新聞,手裡面卻拿着一本厚厚的大部頭英文版的經濟學原著,正在翻看,似乎津津有味兒的樣子。
“老頭子,吃飯了。”馮秋玲將老頭子陳曦言的耳機給拽了出來,將他手中的厚厚的書奪了過來,順手找了一枚書籤塞上。放到了一旁。
“呵呵,吃法。吃飯,怎麼小靜沒有出來?”陳曦言有些好奇地問道。
“忙着工作,出不來了。”馮秋玲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好像是有一個採訪任務要整理,我看她寫的都是什麼關於國企改革方面的東西。”
“國企改革?”陳曦言聽了就說道,“這個題目可是有點兒大,最近的爭論比較大,專家學者們的意見分歧也很大,利益衝突太大了。”
接着陳曦言又說了一句。“她怎麼關心起這個事情來了?這可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呢,一時半會兒根本就爭論不出個結果來。也只有實踐一陣子之後,才能根據效果來看一看,究竟是誰的想法纔是正確的。”
“你們父女倆都是一樣,一忙起工作來,連飯都不吃了。”馮秋玲沒有好氣地表示道。
“呵呵,先吃飯,吃飯。”陳曦言笑了起來,加了一塊兒糖醋排骨,放到了妻子的碗裡面,“老婆做飯辛苦了。”
兩口子吃完了飯,收拾了桌子,又歇了一陣子,這才見女兒陳靜從書房裡面走了出來。
“唉,累死了。”陳靜伸了一個懶腰,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你們還沒有吃飯,不用等我呀。”
“我們早就吃完了。”母親馮秋玲轉身進了廚房,從電飯鍋裡面弄出點兒熱米飯來,還有其他的菜,給陳靜擺了出來。
陳靜端過來盤子,將菜都撥到了米飯上,然後用筷子扒着胡往嘴巴里面塞,看上去風風火火的像個假小子。
“儀態,儀態。”馮秋玲見了,就在旁邊兒嘀咕道,“你好歹是央視的知名記者呢,怎麼也不注意一點兒儀態,這以後要是有上鏡機會的話,這麼樣可不行哦。”
“餓壞了……”陳靜百忙之中,回了一句道。
“我不是給你拿了些吃的嗎?”馮秋玲問道。
“沒有顧得上吃,都涼了。”陳靜回答道。
父親陳曦言就問道,“又採訪什麼大人物了,這麼風風火火的?”
“是一個市長,河東省東山市的代市長。”陳靜回答道。
“正廳級的幹部嘛,還是個代理的,不至於你這麼緊張吧?”陳曦言有些不以爲意道。
“關鍵這個代市長才二十歲。”陳靜看了父親一眼,對他說道。
“什麼?!這怎麼可能?!”陳曦言聽了,頓時錯愕道。
就在年初的時候,中央才推出了一個黨員幹部任用試行條例之類的東西,比較明確地提出了要嚴格管理幹部的要求,一級到一級之間的差別是很清楚的,不夠條件的堅決不能提拔,除非是又特別特殊的原因。
自從這個試行條例推出之後,像以前那種破格提拔的現象就很少了,至少是在在副處級以上幹部中,想要獲得破格提拔的可能性幾乎就微乎其微。
而女兒陳靜所說的這個年輕人,二十歲就能成爲地級市的代市長,正廳級的幹部,這怎麼可能辦得到呢?
如果說他是三十歲,倒是還有這個可能的。
因此陳曦言聽了女兒陳靜的話之後,就有一種完全不可能的感覺。
“他是葉子平的兒子。”陳靜又說了一句。
“難怪了,老子英雄兒好漢……”陳曦言聽了,頓時說了這麼一句,倒是話音兒聽着有些怪怪的,顯然有些不屑的樣子。
“就知道老爸你會這麼說。”陳靜似乎是陰謀得逞,呵呵地笑了起來。
“怎麼,難道不是?”陳曦言聽了,頓時覺得女兒是話裡有話。
“這是我今天採訪他,整理出來的材料,你看一看就知道了,這人確實不一般,我都懷疑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陳靜跑回書房去,拿了自己剛剛整理好的資料,遞給了父親。
陳曦言算得上是業內人士了,而且是經濟學院的專家級教授,帶出了很多有名氣的學生,在國內經濟界也算是一方名人,看女兒整理的這些資料,自然就沒有什麼壓力,他也想看看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代市長,究竟能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來?
於是陳曦言就戴上了老花鏡,然後拿着女兒剛剛寫出來的東西,開始審視起來。
“政府難以直接代理經營衆多的國有企業,由於國有企業數量衆多,國家難以代理經營管理,只好將該職能交由給公務員具體履行。”陳曦言念道,“公務員處於行政系統環境之中,習慣於按照行政化的行爲規則行事,難以形成符合市場經濟規律所要求的激勵約束機制。而公務員與企業家不同之處在於,公務員無須爲自己的選擇承擔任何責任,而企業家如果錯誤決策導致企業虧損或倒閉就會失業。公務員的職位安排與企業經營業績沒有任何關係。因此由公務員代理經營管理國有企業,難以在全社會範圍內實現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目標。”
陳曦言唸到這裡,就點頭說道,“嗯,思路是清晰的,看得也準,一句話,說到根子上面了,倒是難得。”
事實上,對於葉開的說法,陳曦言是贊同的。
國家不可能親自經營企業,所以必須將經營權委託給政府官員,再由政府官員作爲國家的代理人經營管理企業。
這樣一來,國有企業被國家變成了類似於國家機關的機構,其職責不是在生產經營中盈利,而是完成國家下達的指令和計劃,因此生產某種產品是否具有市場前景就不是企業要考慮的事情。
因爲如果企業盈利,則應當上繳國家,以供國家在不同企業之間進行調劑。如果虧損,則國家自然會想辦法彌補虧損,無須企業操心。
“國有企業既無須爲企業能否營利而激烈競爭,這樣企業就喪失了生產經營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陳曦言念道,“至於國有企業的職工,既沒有失業的危險,也沒有獲利的可能,工作量的多少和職工工資沒有聯繫,而且對於企業的生產經營也幾乎沒有發言權,國有企業因此而喪失了生機。”
“在市場經濟體制下,資源的配置基本上通過市場加以進行。”
“一個企業的產品或服務能否被市場接受,決定了一個企業能否生存下去,決定了企業能否獲得足夠多的社會和自然資源,因此企業必須以市場爲導向決定自己的生產、經營、服務策略,吸引消費者的注意,吸引資金、人才、原料等資源向該企業流動。”
“只有通過國有企業改制,纔可以激活國有企業長期沉寂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而充滿活力和擁有主動權的企業將有力地促進市場經濟體制的完善與發展。”
“……”
看完了陳靜整理出來的,葉開的談話之後,陳曦言過了良久,才嘆了口氣道,“一語中的,此人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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