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星星想來想去想不通,也咽得下這口氣。第二天,就拿着這個文件去找周市長和郝書記,想聽聽他們的說法,同時請示具體的整改意見,然後回來再跟朱昌盛交涉。
他先來到周市長辦公室,周市長不在,到下面的縣裡檢查工作去了。他又來到郝書記的辦公室,郝書記在。他等了一個多小時,郝書記才從會議上出來接見了他。
“郝書記,你看到這份文件了嗎?”鈕星星知道他很忙,就直截了當地說,“那天會議上,周市長說有什麼責任,由你們市裡承擔的嗎?現在怎麼全部推給我們教育局了呢?這不是有意讓我們背黑鍋嗎?”
郝書記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嚴肅地說:“話怎麼能這麼說?啊?在這件事情上,你們教育局就沒有責任嗎?那天在市政府工作會議上,你爲什麼不堅持自己的觀點?後來讓你列席市委黨委會作發言,你沒有說話,就急匆匆走了。我真不明白,你的黨性原則到哪裡去了?啊?”
鈕星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許久才說:“我一個小小的副局長,說話有用嗎?郝書記,你批評人,也要實事求是啊。我在市政府工作會議上怎麼沒有堅持?可他們把我否定了,後來我向你反映,你們……”
郝書記點上一根菸,吐出一圈煙霧,打斷他說:“你們這種年輕人,叫我怎麼說你們好呢?你們該堅持的就要堅持,要敢於抵制錯誤的東西,不要太軟弱嘛。有我在,你們怕什麼呢?”
鈕星星感到很悲哀。想不到郝書記會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用個人恩怨來處理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他被他當成了整人的武器,又讓他背了黑鍋,還有口難辯。他覺得這個老資格的書記真的太厲害了,不要說自己,就是周市長也不是他的對手。
鈕星星受了一肚子的氣回到教育局,不顧一切地闖進朱昌盛的辦公室,一坐下就說:“朱局長,這件事這樣處理,我不服。”
朱昌盛卻笑咪咪地看着他說:“什麼地方不服呢?”
“憑什麼給我記過處分?”鈕星星沒好氣地說,“這個會應該是你出席的,我去了,回來只是做了一個傳聲筒而已,怎麼就要我承擔這個責任?”
“這有什麼啊?你的脾氣還不小嗎,啊。”朱昌盛笑咧咧地說,“我也知道你受了冤屈,可我也沒有辦法啊。在一個市長和一個當家的書記中間,我能說什麼呢?算了,總得有個人頂頭擔當這個責任嘛,你不當,就是我當。這就是官場,你懂嗎?我心裡知道就行了,不要再生氣了,啊。”
朱昌盛這樣說了,鈕星星還能說什麼呢?他氣呼呼地說:“那後面到底怎麼整改的事,朱局長,還是你處理吧。”
說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呆呆地坐在那裡想,這次我是替朱昌盛當了一隻替罪羊,不,是充當了官場傾軋和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郝書記與周市長的矛盾越來越深,已經到了互相拉關係暗中對着幹的地步。作爲教育局局長的朱昌盛不想捲入他們權力鬥爭的旋渦中去,就千方百計周旋,處處小心翼翼,想兩頭不依靠,兩面不得罪。但是不行,他們都不惜一切手段,要拉他成爲自己的人。
一次,他陪郝書記在一個飯店裡吃飯,被隔壁包廂的周市長看到了。周市長就打他的手機,話中有話地說:“朱局長,也來陪我喝杯酒吧。”
朱昌盛連忙給郝書記打招呼說:“周市長在隔壁包廂陪客人,我去敬一杯。”
郝書記臉一拉說:“怎麼?你嫌我們這邊酒量小是不是?那你乾脆就過去吧。”
他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尷尬得不知所措。笑臉僵在那,都收不攏了。
另一次,他在一個飯店陪周市長吃飯,恰好被隔一個包廂的郝書記看到了。郝書記當即就走過來,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朱局長,也過來喝一杯吧,我這邊的酒,可不比你們那裡差的。”
他看看周市長,周市長裝作與別人說話,不看他。他就不好意思立刻過去。一會兒,郝書記大約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或者覺得自己被冷淡了,就有些不高興地打手機給他說:“喂,你到底來不來?”
朱昌盛惶惶的,簡直有些不知怎麼辦好了。他就象一個被兩個男人追着的女人,夾在中間,哭笑不得,連舉手投足都有些無所適從。他只好陪着笑臉對周市長說:“我,嘿嘿,去給郝書記敬一杯酒。”
周市長故作不以爲然地說:“這還要請假啊?我周百濤沒那麼小心眼吧?去吧,去吧,把書記喝開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說得一桌上的人都哈哈笑了。但笑得都有些尷尬。
工作上的爭鬥就更加厲害了,朱昌盛常常被弄得左右爲難,不知所措。他想不到這官場上的人也跟小孩子一樣,你跟他好,我就不跟你好,生你的氣,還要報復你,這樣可笑地漚氣,爭鬥,甚至背後拆臺,搗鬼,真的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也相當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國家有關吸收社會資金辦教育的政策出臺後,市裡經過討論,同意建造一所民辦實驗小學。徵地400畝,準備完全靠吸收外資或民間資本來投資。周市長就四處活動,多方聯繫,終於物色到了一個有實力的投資商——香港宏達集團。
港商要求他們到深圳去洽談,周市長就想率代表團去談判。這應該是件好事,誰知郝書記知道後,反對說:“有些所謂的港商其實是空的。你們要了解了解清楚,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資金投資?有沒有誠意投資教育?不要讓當受騙,空忙一場。”
周市長說:“不去接觸,怎麼知道人家有沒有資金和誠意呢?”就不顧郝書記的反對,堅持要親率代表團去深圳洽談。